醒过来的小美男鱼，靠在罗米尔达怀里，幸福又满足。

从他醒过来，罗米尔达就守在他身边。真相已经大白，他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什么隔阂了。

现在，他依偎在她怀里，听她讲鸵鸟的故事。

“鸵鸟啊，就是生活在沙漠里的一种动物。”罗米尔达说。她发现他很喜欢听她讲这些远方的故事，于是就经常讲给他听。

为了让他理解沙漠是什么样子，罗米尔达就说，沙漠就像干燥的海滩铺满了每一座山，到处都是金黄的沙子，没有植物，也很少见到水。

“鸵鸟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她说，“鸵鸟比人还高，有圆圆的脑袋，和圆圆的身体，还有很长很长的脖子——比海鸥要长得多。还有很长的睫毛，能帮它们抵御风中的沙砾。翅膀就像大丽菊的花瓣，一层一层很大的两扇，只不过是黑白的…”

小美男鱼使劲想象，还是想象不出沙漠里的鸵鸟是什么模样。他拉着她的手，仰着长长的颈子望着她，真的太好奇啦！

罗米尔达看着他急切的模样，也忍不住笑。

“这样吧。我用花园里的花编织出鸵鸟的样子，你就知道了！”她说。

小美男鱼使劲点头，眼睛亮晶晶。

于是罗米尔达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去花园了。

小美男鱼幸福地躺在床上等待着，并继续想着那个没见过的鸵鸟的模样。

罗米还告诉他，鸵鸟像马儿一样高大健壮，甚至能驼起人来。

他心里描绘着罗米尔达坐在鸵鸟上的英俊模样。想着想着，就变成了他和罗米一同坐在鸵鸟背上。

小美男鱼一下子羞红了脸，被子蒙着头害羞地滚来滚去，又偷偷笑。

这时，小鸟飞过来，停在窗台上。

“小伙子，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呀？”小鸟问，“你的心上人要跟国王成婚了，你不应该伤心哭泣吗？”

小美男鱼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如遭雷击。

他从床上下来，挣扎着来到窗台边，看着小鸟。

小鸟歪歪脑袋。

“是真的呀！”它说，“三天后就是婚礼，整个王宫里都传遍了！”

小美男鱼脸色一下失去了全部血色。

怎么会这样…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失去全部知觉，几乎要站不稳。

找回意识后，他立即转身，跌跌撞撞冲出门外，要去找罗米尔达。

他在花园里找到了她。

罗米尔达当时正在花园里，用花朵试图拼出一个可爱的鸵鸟形状。

见他出现，她有些惊讶。

“小白，你怎么出来了？”她惊讶地迎过来，“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啊…”

小美男鱼含着泪扑进她怀里，身体几乎要滑落到地上，被她一把托住。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仰头望着她的脸。

——你真的要和他结婚吗？

他含着眼泪问。

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她已经知道，最开始她见到那个人是他，却还是选择了另一个人。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想找她问清楚，他想要他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罗米尔达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

她看着那双伤心的湛蓝眼睛，目光躲闪了下。

“我本来想，等你身体好一些，再告诉你…”她望着一边，低声说。

噩梦般的消息被验证。小美男鱼心碎了。

他更紧地握着她的双手，含着泪，急切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了一切，却还是选择了他。

——明明，明明我们才是最先遇见的…

罗米尔达看着一边的灌木，胸口起伏着。

半晌，她才开口。

“小白。”她说，“我送你回海里吧。”

小美男鱼的泪眼睁大了。

——是因为我不是人类，你才不喜欢我的吗？

他追着她的眼睛，绝望地问。

“不，不是这个原因。”罗米尔达说。

她转过脸，看向他，掌心抚上他没有血色的脸颊，满眼痛惜。

“小白，”她轻声问，“你的声音，也是因我而失去的吗？”

小美男鱼愣住了。他是为了和她在一起，用声音交换了双腿。可这都是他自愿的！

他拼命摇头想解释。可是罗米尔达已经洞悉了一切。

“鱼儿应当生活在水里。”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声音很轻， “如果把鱼儿带到陆地上，那太自私，也太残忍了。”

“过去，我曾想让查理陪我一起往前走。可我却忘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环境，我却硬要对方陪我踏上前路。这何尝不是一种强迫呢？”

她的眼中浮现出浓重的哀伤。

“你们本来都有平静的生活，却因我的到来，变得面目全非。查理都要变成泼夫了。而你，你为了我，变出双腿，走到了岸上…”

她望向他的眼睛深处，那里像最澄澈的海水一般纯净。

心中的痛苦再次浮现。

“小白，”她痛苦地说，“你救了我，又为了我，失去声音，舍去人鱼的身份，行走在你并不熟悉的陆地上。我有什么值得让你牺牲到这种地步的呢？”

小美男鱼眼中的泪水大滴大滴落下。他拉着她的手，拼命想告诉她，这不是牺牲，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他愿意用声音来换取双腿，换一个和她相遇的机会，这比什么都值得！

“可是我不能闭上眼睛，假装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罗米尔达说，“我已经错了很长时间了。是我的犹豫让所有人变得痛苦。如果我早一点做决定，查理不会那么对你。如果我早一点看清事实真相，在海滩上，我们就不会错过，我们三个也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一想到这个，痛苦和懊悔，就充斥着她的心灵。

在知道真相的那段日子，她本来想，采蘑菇回来后，就送小白回到海里，然后一个人踏上前路。

可是，当她回来，看到查理因为她，而变得失去理智，面目全非；而金发的少男，也被绑在火刑架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就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正是因为她的到来，扰乱了他们原本的生活，和平静的心。

她必须留下，处理好她所造成的一切。

罗米尔达闭了闭眼。

“我不能闭着眼睛，一错再错。”她低声说。

她下定决心，望向那双含泪的眼睛。

“回到大海里去吧。”她轻抚他的脸颊，哀伤望着他，“不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不要为我失去这么多。人类几十年就会死掉，而人鱼有更长的寿命。把我当成一段记忆，藏在心里面吧…”

又勉强笑了下：“我也会永远记住你的。和查理成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在王宫里。你也可以经常过来，我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

小美男鱼的眼泪化成数不尽的珍珠，落在草丛里。

——那你，真的爱他吗？

他握着她的手，哀切望着她，眼中含有最后一丝希望。

罗米尔达移开眼睛。

“我已经答应过爱他了。我不能再轻易改变我的爱…”她低声说。

小美男鱼固执追着她的眼睛，

——那我呢？

他流着泪问。

罗米尔达还是不看他。但呼吸变得更急促了。

“爱不仅仅是一时的冲动。”她逃避着说，“爱还包括责任。我答应了查理，就对他负有责任。我…”

她顿了顿。“我已经把我的爱给了他…爱，是不会那么轻易转移的…”

小美男鱼还是流着泪看着她。

他捧着她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

——那你爱不爱我？

他流着泪问。

罗米尔达望着那双被眼泪浸湿的蓝眼睛。整个海洋仿佛都被悲伤浸染了，凝聚在这双含泪的眼眸里。

她硬下心肠。

“我对你，只是对伙伴的那种爱。”她说。

眼泪如雨般坠落。

小美男鱼的眼里已经写满绝望。

他哭着使劲摇头。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爱都没有

——不要让我走，让我留在你身边，求你了，求你…

罗米尔达抬手，轻轻擦去他脸颊的泪。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心痛。

“小白，”她哑声说，“忘了我吧。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小美男鱼流着泪，拼命摇头，祈求她不要走，不要放开他的手。

她的眼睛明明有过动摇，她那么保护他，她甚至曾经想亲吻他。那么多的迹象，他不相信其中一丝爱都没有！

绝望让他失去理智，让他迫切要验证她真正的心意。

他流着泪，闭上眼，猛地把自己送过去。

双唇紧紧相贴。

罗米尔达睁大眼睛。

柔软唇瓣贴在自己唇际。怀里的人，流着泪亲吻她。

时间定格。风声静静吹，鸟儿在远处啁啾。

眼泪苦涩的味道，浸润到双唇和舌尖。

仿佛要她一同品味这心里流淌出的绝望。

她慢慢闭上眼，一同沉沦在这份苦涩的绝望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

小美男鱼睁开眼。

在心上人错愕的眼神中，他张张嘴。

什么都没发生。他依旧不会说话，没有任何变化。

小美男鱼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绝望。

罗米尔达回过神。

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铺天盖地的愧疚与不安瞬间淹没了她。

她赶紧推开他，喘息着。

“小白，我们不要这样…”她喘息着，视线躲避，不敢看他的眼睛。

“或许我曾经为你动心。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查理…”她低声说，“如果我们这样，他会很难过…”

她站起身，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走掉了。

小美男鱼坐在原地，含着泪，绝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会很难过，而我，真的会死…

眼泪一颗颗坠下，滚入草丛，露珠一般闪亮。

原来她，真的没有，爱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