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清寂,月色独秀。
辉光洒满了庄廊,竹影摇晃,重重叠叠。
约了人出来散步的卫绛理了理自己衣裳,满意地过去。
庄茯在月色下清婉出尘,眉色动人。然而,她看着渐渐圆盈的月,一丝不大好的预感冲上心头。
一袭绚白,安静地伴在身侧。
他陪她看着。
远处对照的竹枝交颈依偎,她慢慢转头,凝视着一脸淡然的卫绛。他感应到她的复杂心思,噙起笑弧:“茯苓,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新做的衣裳。”
“你喜欢不喜欢?”
她抿着嘴角,不说话。
他拢近了一些,在袖下捕捉到了她的手指,紧紧地裹入掌心。
他知道,她极喜欢。
他又将她指尖放开,缓缓勾入,变成十指扣握在一起。
身侧的人亦紧紧地回握。
就这样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后,情意浮动。
庄茯凝视着他漆黑眉宇间尚存的一抹稚,柔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卫绛浸入一段绪中,还有十天就是她的生辰,他正好在那天与她父亲提亲,以完婚约。
不过,这打算,先不要她知道。
他望著她美丽的眉目,轻轻地笑:“还要一段时日。”
……还有一段时日。
“你会保护我是不是?”
这句话问得极轻,被拂过的一阵风吹,模糊地散去。
卫绛察觉到她话语里的悲凉与决意,眸光一凛。
他漆黑眉宇间的稚被一抹坚定侵灭,嗓音低沉而包含杀意:“是,我会保护你。”
庄茯不忍地伏入了他的怀里,痛苦地攥着他的衣裳,那样绚白的衣裳,她不想沾上血。
他不该来。
卫绛受着怀里冰凉的泪水,扶住了她的肩。她压抑的哭声,强烈地刺痛了他的心神。
不,他知道他该来。
他一定会来。
十天,只是十天了。
生辰那天,庄廊上上下下齐聚,张灯结彩,异常热闹。
卫绛衣着严肃,怀一封结亲的礼书,轻快地掠过众人,向书房走去。
他刚刚接到快马的书信,得了卫家父母的允许,可以正式向庄家提亲,现在只等庄茯过来同谈亲事了。
内院里,镜前。
铜镜模糊地映照出清美的面容,庄茯捏着一支金步摇,是她母亲方才特地送来的。
庄夫人怜爱地说,今日除了生辰外,还有喜事,双喜临门,要庄重一些。
这是庄廊世代相传的一支金步摇,听说是皇帝御赐之物。
金光盈盈,宝石烁烁。
故名金玉之誓。
是夜,庄廊大门口。
一道不请自来的身影负手而立,漠漠地伫在台阶正中央。
这时候客人将将迎送完,正准备关门,庄廊管事见此情形满腹疑窦,谨慎地命人过去探问。
一名短麻蓝衣的小厮踏出门来,客气地揖礼问道:“贵客是谁?”
这女子抬起眉眼,微微一笑。
“来杀你们的人。”
恰逢此时,府邸内上百烟花骤放,冲天而起的璀璨美丽里,那声音极轻,却无端清晰。
——“噗嗤”一声。
一把飞剑烈如寒光,错入前去报信的小厮胸口。
端茶路过的侍女看到这一幕,一摔茶盘,花容失色地惊叫起来:“啊,杀人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后,簇簇火把汇若游龙,亮透夜幕。
庄廊的玄衣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来人围住。
来人一身水君蓝,恰如湖州那时,斜斜地提着雪亮长剑,慢慢朝府里逼来。
拥簇的高大人影适时出现在护卫身后,来人气概堂堂,眉眼微含霜,一身垂锦绣缎,仍有当年君子之风,正是庄廊之主,庄顾。
这大家主负手走出护卫的拱卫,直面着来人,跟在他身后的貌美妇人衣着端整,娴若扶柳,依到自家夫君的身后,轻轻地挽着他的手臂,同迎艰难。
好一幅温情之卷。
庄顾神情冷静,眸光一厉,甚是仔细地辨认了这人,仍毫无印象。他知来者不善,十分威严地问道:“不知阁下为何生事,更扬言要灭我庄廊全府?难道月前屠杀顾府,再寄信来威胁庄廊的亦是阁下?”
“我在找一个人。”
这句话十分耳熟。
紧随其后的少年郎君携着一道窈窕身影进入人群,渐渐看清了来人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