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室内的桌旁翻看账册，他衣衫整齐，林沐寒稍微放心了些，还好皇帝没有那种特殊癖好，不然这后宫还不乱了套了。
至于太子妃的事。
“父皇给儿臣选了谁家的姑娘？”林沐寒和他们可不一样，他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相亲肯定愿意。
“你母妃家里的祝家嫡长女，祝舒雪，还有你三哥的表妹。”
“三哥的表妹又不姓陆，要和离国联姻肯定娶个姓陆的最合适。”林沐寒迅速拒绝，他可不想以后岳母和陆贵妃打起来。
“那殿下就只能娶我大哥的女儿了，今年五岁。”陆云道。
“辈分不对了。”皇帝否认。
“父皇没有女儿，我母后一直盼着我是个姑娘，结果还是儿子，也很是失望。”陆云笑道。
“阿云若是姑娘，这莫国太子妃非你莫属。”皇帝大笑道。
林沐寒打破皇帝幻想，“他不是。”
皇帝连连叹气：“沐蓉定了人，只能你娶媳妇的时候挑一挑离国宗室女子了。”
林沐寒坐到他父皇跟前撒娇：“那在这之前，总得让儿臣见上一见吧？”
“这有何难的，等阿云回家，你跟着过去，给他庆生再回来。”皇帝顺势摸摸他的头，“你身上怎么有桃花的香味？可是出去玩了？”
“儿臣本来是给九殿下饯行，在酒楼听到卖花女唱曲儿，兴致来了就问了花开的地方，与九殿下出游去了。”林沐寒说了缘由。
“怪不得有人同我告状，说你这太子欺男霸女，要强占安家财产。”皇帝其实都清楚，就等着教训他，“出去就带这么几个人，也难怪人家好端端的奴才突然就背主了。”
林沐寒不服道：“哪有就几个人，麒麟和白虎加上小雀儿，就是一百人里也能把儿臣带出来。”
“你这猴儿，就他们三个人哪里看得住你。”皇帝听到这三个暗卫齐齐出动，估摸着手底下另外几个也都在，加上陆云身边那些，难怪这两孩子有恃无恐。
“罢了，你们既然去赏花了，可有带着回来，让出不去宫忙于政务的父皇瞧一瞧？”
“带了，麒麟抱着呢，父皇给苏贵妃挑两枝，自己挑个五六枝，剩下的还要给母妃，陆娘娘和沐蓉。”
皇帝当然不至于这么小气，连几枝花都要和自家妃子女儿抢，只选了一些让小太监带回寝殿。
“苏贵妃要哪一枝？”林沐寒再把剩下的摆到苏贵妃面前。
“殿下选的都是好的，我随意就是。”苏玉捡了两枝稍微萎靡的花，让人插在瓶里，“给沐蓉留些好看的，她喜欢桃花。”
“明明可以当官，非要在后宫待着，也就是林姑父容忍你。”陆云看他如此，嫌弃万分。这未央宫奢华无比，有些饰品连离国皇后都未必用得上。
这么想来，苏玉喜欢待在后宫也算合理，离国战乱之中重农抑商，商人不允许身着华服，不得乘坐华丽的马车，苏家再有钱，到底没有一个出来正经做官的。
离国不禁商人科举，但看管十分严格，由皇帝亲自出题测验，考试费用也十分高昂，还不如捐官来得快。
“庸俗，九殿下你不懂，本宫是得知齐国在莫国皇宫安插了奸细，才想办法混进来的。
而且本宫还要管理后宫账目。平日要是靠皇贵妃查账，她连瑶光宫一个月月钱都得算半个时辰。”
陆云继续当着面说人闲话：“苏贵妃协理六宫之权，协理的正是算账看账本这部分。
至于家长里短的吵架纠纷，宫妃们都不大找他，他从不端水，一向只偏袒长得貌美的。”
苏玉继续翻白眼，“九殿下近来确实空闲，不如给你找点事情做？”
陆云道：“能帮上苏大公子的忙，是在下的荣幸。”
“好，恰好陛下和本宫说了，要本宫教教太子殿下管理资产，不至于被下人糊弄，月末你二人陪本宫查查皇城里苏家的产业。”
苏玉说完拿出他的白玉算盘，借口理一理皇帝私库还有多少东西，把几人连带皇帝一起赶走了。
“苏玉不仅管着后宫，还是暗卫营的百灵，他的消息最灵通。以后你有什么想查的，可以去未央宫借人。”
皇帝走在前头，回过头想嘱咐身后的太子，意外发现他的小十已经在他身侧。
“殿下，臣子不能与君主并行。”陆云拽了林沐寒的衣袖，悄声提醒。
“哦。”林沐寒往后退开几步，“行了吗？”
皇帝好笑地摇摇头，转向陆云，道：“你母后一直教你恪守君臣礼仪，是为你兄长考虑。不想竟让你小小年纪有些古板，这样反而不好。小十年幼，往后也没人敢说他，就这样很好。”
“是。”陆云点头。
“等当了皇帝，再没人能站在身侧。”皇帝没来由地望着天边感慨，“还是自在点最好啊。”
“父皇说九殿下古板，说大哥就是顽劣无礼。可见这有礼无礼的界限，都是父皇说了算的。”林沐寒维护了一句试图教导自己的陆云。
林沐寒不清楚礼仪的细节，陆云把他当朋友才愿意提醒的。
“没错，确实是朕说了算的，当皇帝就这一点好。”皇帝很是喜欢小十的直言不讳，父子之间本就该如此，在皇家也不能例外。
过了宫道就是瑶光宫，还没进门，进听见里头喧哗。皇帝阻止了通报的下人，停在寝殿门口听着动静。
林沐寒心知可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但无所谓了，皇贵妃再怎么闹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让她去便是。
“你看看你这未来夫婿是个什么东西，写的文章狗屁不通就算了，还敢私自在宫廷里安插人手，他是想做什么？”皇贵妃这次竟不是没事找事。
工部尚书的长子白重尧是前些年皇贵妃和皇帝一起给林沐蓉定下的驸马，因为这孩子孝顺长辈人尽皆知。
祝怡就喜欢孝顺孩子，尤其是事事听从的，所以做主定下了白重尧。
“母妃，阿尧待我很好。我们已经定亲了，他在我身边放的几个人也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林沐蓉小声反驳听起来很是可怜。
“在你身边？他派来的丫鬟跑到你弟弟的偏殿是何居心？你难道不知道你弟弟如今是太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你还不知道小心！”皇贵妃怒道。
“可是，可是她是阿尧母亲陪嫁的女儿，要是出了差错，婆母定会有意见的。”
林沐蓉听见皇贵妃没说话，又继续说，“母妃也听她解释一二，她许了人家，不会有别的心思。况且十弟才几岁......”
林沐寒也觉得没这么严重，刚想推开门进去说情，就被身后的陆云拦住。
“殿下，私自窥探殿下行踪的丫鬟，到底是不安分。应当按照宫规处置。”陆云道。
“你怎么那么啰嗦啦。”林沐寒表示听倦了，“孤知道，这不是打算进去问个清楚？”
好像认可陆云一次，对方就会顺杆爬，企图一直改变他的看法。
不行不行，这个小古板，回头还是得和他说说不能这么倔。
“在下就不进去了。”陆云选择先避嫌，等他们聊完再正式拜见。
“就你事多。”林沐寒直接上手把人拉进来。
陆云小心挣脱，跟在他身后半步，还是进了内殿。
殿内的场景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皇贵妃拉着林沐蓉的手坐在小桌旁，底下乌泱泱跪着一堆奴才。
最前面的一个丫鬟打扮得比其他人都精致些，穿着京中时兴的料子，耳边还挂着红玛瑙的玉坠。
红玛瑙虽算不上最奢侈的一类饰品，但出现在丫鬟身上到底不大合身份。
“这坠子不是离国送给太子殿下的贺礼吗？”陆云低着眼睛，也最快认出丫鬟耳边的耳坠来源。
“九殿下，这是本公主赏的。是太子殿下回礼的时候，把这坠子给了本公主，本公主不大喜欢随手赏人了。”林沐蓉眼神带着慌乱，说出的话确信度也不高。
“孤今日出去摘了些花，给母妃送来。”林沐寒正要叫麒麟进殿，谁知皇帝亲自捧着娇艳欲滴的桃花从门口走了进来。
众人不得不都转了面向行礼。
“都起来吧，皇贵妃，这是小十摘的花，你也瞧瞧。”皇帝没过问瑶光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贵妃接过桃花，口中称赞几句，便把花随手摆在了桌上，告起状来。
原来是这丫鬟拿了主子的东西，尤其是林沐寒小时候的一些玩具，要带出宫去，被皇贵妃发现，拉到殿内对峙。
这类物品十分像是巫蛊之术要用的，皇贵妃要拿这丫鬟进慎刑司拷打，林沐蓉护着不让。
“不过是些小物品罢了，不妨事。”林沐寒是无神论者，不信巫蛊之术，哪怕他脑子里有个系统。
“拉去慎刑司。”皇帝绷着脸下了命令。
林沐寒被巫蛊之术害过，皇帝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雷厉风行地让人去处理。
林沐蓉看着人被拉下去，在丫鬟的求饶声中落泪求情，等丫鬟真被拖远了，她拿出手帕擦擦眼泪，随手扔给贴身侍女。
“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把戏。”林沐蓉冷着脸吩咐贴身侍女跟上去。演技精湛的她得到了林沐寒敬畏的目光。
皇帝笑道：“不是你婆母的人吗？怎么这般不信任？”
林沐蓉理了理头发，道：“儿臣的依靠从不是什么婆母，而是父皇。”
和她的胞弟。
这些年在母亲面前诸多维护弟弟，都是为了让弟弟过得更舒心些，没想到还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至于这个丫鬟……
不过是借口罢了。
林沐寒脑子没转过来，沐蓉已经拉着他坐下，“十弟这些日子都忙着，今日总算想起过来看望了？”
皇贵妃还分不清状况，皇帝在旁边解释着缘由，林沐蓉是想给白家留一线希望，来牵扯出更多重要的人。
“怎么不事先和母亲说一声？我还以为阿蓉你失心疯了，为着一个丫鬟连弟弟都不顾了。”皇贵妃抱怨道。
“原本是想让母亲发落了她再解释的，谁知道父皇来了。母亲别生气了，你看弟弟给你带的花。”林沐蓉忙离开座位去皇贵妃身侧哄。
“阿姐哪里会不顾我，母妃又误会了。”林沐寒深知恐怕只有沐蓉最理解林十的处境，处处为他减压，承担了不少不该有的压力。
古代女子得罪夫家绝不是好事，就算贵为公主，名声有碍恐怕也不利于嫁娶。
但是，话又说回来，林沐寒印象里的古代又分好几种，这里未必就很严苛嘛。
凤小姐他的好老乡当太子妃都能接触外男，抢贡品，沐蓉是公主，就打发个丫鬟而已应当没有那么严重吧。
“这门婚事不合适的话，要不然就退了吧。”林沐寒提议。
林沐蓉和皇贵妃齐齐地看向他，前者欲言又止，后者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