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葬父的姑娘，林沐寒估摸着等他下去一问就会有个世家公子来和他抢人，然后大言不惭地自报家门。
再然后林沐寒就可以高调地宣布：“孤是太子。”狠狠打脸那位世家公子，抱得美人归，再花钱把这姑娘的父亲葬了，姑娘说要做牛做马报答他，非要想办法当他的丫鬟出卖苦力。
好老套的剧情，虽然每次刷到总是津津有味地看，看完还是会觉得毫无新意，唯一有意思的就是看演员尴尬表演时的神情。
林沐寒从车窗往外看去，小姑娘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身上的衣裳打满了补丁，整体还算干净，不至于蓬头垢面。
她并没有哭腔，只是对着马车磕头，想必是清楚这个机会难得。
“这姑娘为什么不说话？”林沐寒问道。
围观的好事者忙替小姑娘解释：“她啊。上午就在这了，一直没说话，问她话她都摇头。还是个路过的书生哄了半天才哄她说出来要做啥，牌子还是书生立的呢。”
只见那木牌上写着：“卖身葬父，身价百两。为奴为婢，以报大恩。”
“一上午都没人买？”林沐寒多了个心眼。京城遍地都是王公贵族，买个丫头的钱谁家会缺，偏偏让他撞上了，他不能不多想啊。
“要说这丫头倒霉，本来被人买回去了，结果那贵人撞着自家夫君近日心情不好，看夫人买了个哑巴黄毛丫头，又给打出来了。看看，这手上还有鞭痕呢。”
林沐寒给麒麟一个眼神，后者下去验明了回禀：“的确如此。”
“原本买她的是谁家夫人？”林沐寒扔了个银锞子给答话的糖葫芦小贩，继续问着。
“哎哟，公子你这就问对人了，这要换了旁人八成是不认识的，就只有我啊，消息灵通，认得的人也多。”小贩压低了声音，赶开周围的人，想凑近窗边，立即被麒麟拦住。
“站那回话就行了。”林沐寒道。
“诶诶，好。那夫人是忠义王妃......带进去一上午，再出来这丫头的脸都给打坏了，好几家问了都没要，就给了几个铜板。可怜见的。”
林沐寒心说该不会是苦肉计吧，但看都看见了，不管也说不过去，示意麒麟：“给她一百两，让人去签个卖身契，然后你看着处理吧，不用带到我跟前了。”
“是。”麒麟当然不会亲自去办，嘱咐跟着的侍卫几句，又回了车上。
“哎哟，贵人仁善。”糖葫芦小贩见落难的小姑娘终于有了个去处，也由衷高兴。底层的百姓谁看着这场面不揪心呢？
侍卫正帮忙收拾着，一队人马匆匆赶来，停在这马车旁边。
林沐寒心道不是吧，真有这戏码？不要啊，他真不想演龙王，他一定会在对方说出“你知道我爹是谁”的时候笑出来的。
你爹是谁都行，但我爹可是皇帝啊！
还好这队人虽然怒气冲冲，为首的却是在东宫办事的准玄武，乃是自己人，麒麟正要掀开帘子，对方已经确认过马车上的皇室图案，就地拜下，语气不善。
“忠义王殿下无故为难一女子作甚？下官虽然俸禄微薄，既写了牌子，若是这姑娘找不到好的人家，下官买进太子府便是。”
麒麟心念微动，换了声音，问道：“傅大人还能替太子殿下做主了？”
“下官不敢。不过是看着丫头可怜，让手下照顾一二。本打算下值后再看看，若是没有贵人相助，下官便求殿下开恩，采买了进太子府。”
谁知道这中途忠义王妃买走了，又给打得遍体鳞伤扔回此处，接了情报赶过来的傅大人看着皇室的马车，自然把他们认成了忠义王。
“别逗他了。”林沐寒还挺喜欢这种狐假虎威，要是借他的名义能救人，他是不介意的，反正他和忠义王关系很差劲。
麒麟会意，为林沐寒掀开车帘，道：“傅大人不必多心，殿下心善，已经买下这丫头，准备送到内务府调理。”
傅大人抬起头看着这熟悉的两人，心中错愕，又忙跪地谢恩：“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仁德如明月之辉，普照大地，不分贵贱。”
他本可以不叫破的，但这多好的机会啊，刚收到调任通知的傅大人心思活络起来，这不恰好是一桩大好事吗？太子殿下无意救了被大皇子欺负的民女，怎么能不留名就走了？
“太子殿下怜悯孤女仗义相助，一掷千金，下官不能及也。”傅大人再喊，围观的群众也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嚷嚷，什么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太子殿下圣人在世。
林沐寒迅速藏进马车，只觉得头疼，上回周围这么闹腾还是去游乐园发传单的时候。
“白虎去看赏，其他人护送殿下回宫。”麒麟很会体察主子心意，不再久留。
白虎喊着殿下仁善，突然被派了任务，小心换了位置到马车附近，才掏出钱袋，哗啦啦地撒钱，不过也就是铜板罢了，真要撒银锞子，恐怕一袋是不够的。
傅大人挪过来，给白虎塞了个钱袋，听着也都是铜板碰撞的声音。
“本来是打赏跑腿小厮的。”傅大人羞涩道。他是真穷啊，为官不贪，俸禄自然不多，还要在京城买宅子养佣人，平时开销自然无法大手大脚。
傅大人是皇帝暗中的亲信，明面上赏赐也不好多给，只承诺着以后跟了太子重重有赏。
“好玄武，回头让殿下赏你。”就像白虎说的这样，好像就在眼前了，实际上还差得远。
不过傅大人并不着急，殿下还小呢，以后有的是领赏的时候。
在傅大人的运作下，晚膳刚用完的林沐寒就被皇帝宣召到太极殿用膳。
瑶光宫正殿的皇贵妃已经解除禁足，但林沐寒并不太想见她，所以出门都是翻墙，林沐寒这几天恢复得不错，原本的武功就捡起来这一样。
“之前教殿下翻墙，殿下还不愿意学呢。”白虎在墙上开着玩笑，他的轻功能在这皇宫里飞檐走壁毫无声响，所以负责在上面望风。
麒麟的轻功，据白虎所说，虽然好，但还没有达到白虎踏雪无痕的境界。
对此林沐寒持怀疑态度，因为问起为什么麒麟才是第一的时候，白虎虽然不服，还是承认了自己实力不如麒麟。
“殿下想学就学，不想学不用你多管。”麒麟维护道。
“这不是用上了吗？”白虎抬头，眼见着前方有侍卫巡逻，翻身跳下，老实化为了太子殿下的侍从。
林沐寒听他们两说话都觉得有意思。难怪皇帝要把这两分配给他，有这么一对活宝在身边天天叨叨肯定不无聊。
“殿下。”太极殿门口的小太监见他远远过来，忙走上前迎接，“方才宫人说殿下用过膳了，陛下让炖了汤，殿下先陪陛下用一些，晚些时候就给殿下上汤来。”
“好。”林沐寒进去，倒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不过是个眼生的侍卫，跪在桌旁回话呢。
“见见太子。”皇帝看林沐寒进来，示意跪着的侍卫转身。
麒麟和白虎已经弯下腰行礼，林沐寒回过神要行礼时已经坐在饭桌上了，他有时就是会顺便忘记复杂的礼仪，自从逐渐摆脱身体的肌肉记忆之后，习惯性把这行礼的事抛在脑后了。
“行了，都起来吧。”皇帝却不在意。
“这位是？”林沐寒看了桌上没有他爱吃的菜，心思就不在吃饭上了。
“暗卫营统领，你手下的麒麟和白虎都是他带出来的。”皇帝说了话，麒麟和白虎才敢对首领行礼。
“见过殿下。”
“请起。父皇叫儿臣来就是见见这位大人？”
林沐寒打量着暗卫统领，后者规规矩矩地垂下眼任他审视，但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才是好暗卫，麒麟一直因为长得好看被他嫌弃。”皇帝笑着为林沐寒解惑。
麒麟无奈地看了一眼林沐寒，希望殿下不嫌弃他。
“无妨无妨，麒麟可以不当暗卫。”林沐寒算是知道为什么白虎并不在意容貌了，原来暗卫营还有拜高踩低的习惯。
“殿下今日带回来的姑娘，属下看过了，天赋不错。如今她在偏殿候着，想请殿下赐个恩典，跟随属下学武。”暗卫统领道。
难怪他在这，原来是有事。林沐寒点头：“让她出来吧，不过统领有没有调查过她？”
“殿下容禀，这丫头并不是京城人士，而是跟着师父流亡来的。她师父是属下同门的师兄，预备来京城投奔属下，不想进城前便感染了疾病，硬拖着小姑娘到了京城才合眼。”
暗卫统领隶属皇帝，自然不便调人去查查他的师兄怎么样了，再得到消息竟然已经天人永隔。
说完这些，他郑重给林沐寒磕了个头：“殿下愿意安葬师兄，救下属下的师侄，属下不胜感激。”
“举手之劳罢了，那姑娘伤如何了？”
“不妨事。”沙哑的声音从偏殿方向传出来，小姑娘换了身衣衫后，看得出原本的容貌并不丑陋，反而有几分精致，若是长开说不定又是暗卫统领嫌弃的美人。
“殿下恕罪，师侄她从小在江湖，见惯了打打杀杀，没什么礼数，又不爱说话，久而久之便成这样。”统领慌忙为她辩解。
“无妨，赐座吧。”林沐寒直接越过在用膳的皇帝赐座，皇帝并无不悦。
小姑娘努力理解了一会儿，扑通拜倒：“谢殿下。”
“方才不跪，这会倒是知礼了。”麒麟打趣道。
“师傅没教，刚学。”小姑娘尽量回话，她的确寡言少语。
丫鬟给她搬了矮凳让她坐下，因为受过伤，她还虚弱，所以统领也没有开口为她推辞。
“你身上的伤都是忠义王所为吗？”皇帝适才开口。
“是。”小姑娘点头，“他打得很重，心情不好，骂太子。”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夫人取名，寒梅。”小姑娘说出名字，众人便知道原因。这是撞了林十的字，难怪大皇子不喜欢。
“这名字不好。”林沐寒顿了下，“这梅字不好。”好险将自己的骂进去，大嫂实在可恶。
“你原名叫什么？”林沐寒问。
“小雀，我轻功好，师父说，比麻雀灵活。”
她这话一出，白虎就不服气：“你几岁了，就敢说自己轻功好。”
“十二岁。”小雀抬头看他，“可以比比。”
“这丫头很有意思。”林沐寒听到她的名字就知道有好事了。他手底下的神兽不就恰好缺个朱雀吗？竟然这么快就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