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裴愣住,静静盯着荷花中央的食物,所有饥饿感瞬间被抛诸脑后。
见他迟迟没伸手过来拿,荷花识相地移上前,凑到正在出神的燕裴面前。提醒他快吃。
燕裴缓过神来,蓦然扭过头去,生硬道:“谁要吃你烤的东西。”
荷花:?
它继续靠过去,看起来有一种他不吃它就能亲自喂到他嘴里去的架势。
“你很烦。”
荷花锲而不舍地靠过来,燕裴忍无可忍,骤然从原地站起来。
随着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所有荷叶跟荷花齐齐挺直,僵在地面。
燕裴垂眸看了它们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些荷叶荷花虽然没有表情,但是他却从它们身上看到了——懵圈?
虽然听起来滑稽,但是他现在就是这样认为的。
燕裴抬脚绕过地面到处包围着他的荷叶,打算跨出去。一群荷叶齐刷刷回过神来,又纷纷蓄力向他的腿攀上来。颇有种要阻止他离开的意味。
燕裴脚步一顿,彻底失了耐心,猝然垂眸瞪了它们一眼,严声骂道:“你一个前任,再敢缠着我小心我找镰刀把你这些叶子全割下来喂狗。”
有她这样的吗?一声不吭就离开,话也不留一句。
那好啊,分就分,谁怕谁啊。结果他已经打算接受这个事实了,她又突然出现,弄了这一群绿油油的死叶子来糊弄他。
敢情在玩他呢。
他才不要再当个供人取乐的傻子。
燕裴想着想着,鼻尖又陡然酸涩,他立即将目光从一堆荷叶里收回,抬脚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爱待这待这,他换个地还不行吗。
燕裴气恼地沿着墙角走,整个体育馆一楼里都是人,还有那人带来的各种烤土豆烤红薯香味,他讨厌这些味道。于是抬脚上了阶梯。
二楼,燕裴坐到了第一层一个塑料椅子上。有点凉,但位置刚好,栏杆把下面所有人都遮住了,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火光,位置令人十分满意。
静下来又开始饿了,燕裴看了眼通讯机,电量不足,信号也没有,几乎废了。
他恹恹地将通讯机放回口袋,肚子咕咕叫唤着,燕裴手插着口袋,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楼下的火光。
他并没有一直苟在这个体育馆的想法,最多再等一天,一天没人来救他们的话,他需要再想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燕裴浅眸沉沉。霍娴还在这,说明依克苏这里肯定还有一定的出路。凭他对她的了解,霍娴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但是她为什么会留在这,又跑进来给那群人提供吃食救他们一命。他还挺好奇的。
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思忖间,饥饿感伴随着他的脑力活动重新席卷而来。
燕裴头脑发昏,靠在椅子上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双眼迷离,困又睡不着,饿又不愿吃。
他觉得自己真是活该,但是不管多活该,他宁愿自讨苦吃也不想要她的施舍。
踏,踏。
台阶上突然传来一声一声平稳的脚步声。
燕裴心跳霎时漏了半拍,提着一口气仔细听着。满眼困惑。
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上来?
直到看清墙角投射出的那道黑色的影子,燕裴瞳孔剧烈瑟缩,几乎不带半点犹豫,他当即冷下脸,起身就要离开。
结果才刚站起身,一只有力的手突然环住他的腰。
下一秒,燕裴被人拦着腰往后一扯,他力气没她大,连挣扎都还没来得及挣扎,就直接跌坐到了某个混蛋的腿上。
“躲我做什么?”
霍娴的手像铜墙铁壁一样箍紧燕裴的腰,幽冷地继续问道:“怎么没跟她一起离开,你不是觉得她跟你更加不谋而合吗?”
霍娴的声音很干脆漠然,但燕裴压根没听懂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什么“她”,哪里来的“她”。
“我离不离开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前任管这么多做什么,我爱跟谁离开就跟谁离开,我爱留下来就留下来,地又不是你家开的,我留在哪跟你没半毛钱关系。”燕裴掰着她的手,但霍娴按着他肚子的手指动也没动半点。同时另一只手也揽了上来,还顺便摸了摸他微微凸起的腹部。
其实燕裴穿得多,隔着衣服摸有些不大明显,但是按照她对他身体的熟悉程度,凭肉眼和感觉也能弄清楚个七七八八。
瞧着燕裴埋头辛苦地掰她手指,霍娴忽而在他耳边冷笑道:“前任?”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他这么称呼她。
“喊的就是你。”
燕裴掰不开,索性放弃,他生气地仰头,不满地使劲用后脑勺撞向霍娴的脸。她那脑袋跟个石头一样,他撞完后脑火辣辣地疼。
燕裴当即便疼得眼眶一红,他委屈地抬手抚住后脑勺,肿了一块包。更生气了。
霍前任:……
“我看看。”霍娴手从他腰上抽离,握住他的手腕要拿开他的手,想给他看看伤口怎么样了。他也真敢撞啊。
“不用你管。”燕裴抽噎道,倔得不行。
他趁着霍娴分神的间隙,赶紧站起来躲到霍娴对面的栏杆处,跟躲瘟疫一样离她远远的。
燕裴靠在栏杆上,抬手揉着后脑勺,眉眼紧蹙,疼死他了。
后脑上的包开始变肿了。
霍娴坐在原地:……
她轻轻叹了口气,难得柔声道:“下次要砸我可以提前说一声,不然受苦的还是你。”满依克苏的通缉令是摆设吗?他看了还敢用一个人类的脑袋撞她,也不怕脑袋开花。
听见霍娴的话,燕裴嘴角逐渐拉直,声线微微颤动,冷言冷语道:“你就一个前任,瞧不起谁呢。”
他说完扯嘴冷哼了声,直接抬脚下楼,不再跟她留在这上面纠缠不清。
霍·前任*3·娴:……
这已经是今晚第三遍前任了。他是跟这个词过不去了是吧。
霍娴好笑地从椅子上起身,也跟着下楼了。
…………
下楼时,燕裴又坐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
霍娴站在远处,打算不去他面前露面惹他不高兴了,以免待会又喜提前任乘四称号回来。
于是,燕裴坐在地面上骂骂咧咧时,一群荷叶又朝他涌了上来。
燕裴顿住,缓缓抬头,就见又是那朵荷花以及荷叶堆。而且,土豆、红薯以及牛奶还在。
燕裴第一反应是拧眉朝霍娴的方位看去,她此时正蹲在那个尸体身边观察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燕裴不满地收回视线,抬手擦了擦眼睛里的残泪,肚子再次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他用手揉揉不争气的肚子。
看着荷花又朝他靠近了一步,上面的土豆跟红薯看起来香喷喷的。燕裴犹豫片刻,伸手拿起红薯。还是热的。
他边剥皮边嘟囔道:“吃就吃,看我吃不穷你,一个前任而已,最好把你吃破产,该死的前任。”
他才不会因为一个混蛋的前任就特地惩罚自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燕裴吃了一口红薯,口感清甜新鲜,不知道是饿昏头了还是依克苏的红薯本来就好吃。
燕裴觉得前任的东西没她那么惹人厌,还挺不错的。
吃完两个土豆一个红薯了之后,燕裴浑身终于恢复了力气。他撕开透明塑料纸,拿出吸管,插在牛奶瓶上,喝了一口。
甜甜的,还不错。
燕裴心情大好,拿着牛奶瓶起身,晃悠晃悠地边喝边去看看前任在干什么。
…………
男人死了没多久身体就冻僵了,霍娴蹲在他身边,掰开他的脑袋左右审视了几眼。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是有了刚才霍娴请他们吃东西的原因在,他们没那么排斥她了,不过面对那张冷脸时还是依旧令人生畏。
“你们有人认识他吗?”霍娴突然问道。
她扭头扫了面前的人一圈。他们接收到她的眼神,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问了一圈之后摇摇头。
“从没见过这个人。”有人回答道。
依克苏地窄人稀,大多数人平时都是邻居,不说熟悉吧,但绝不会存在脱离所有人印象的人。
而面前这人长得十分眼生,长脸凶相,这是很有特色的样貌,看起来本应该是尽人皆知的对象,但是他们问了一圈真没见过。
霍娴闻言眸眼森然,扯唇轻笑道:“他应该是有人特地留下来给你们的逃难生活添点调味剂的。”
霍娴话音刚落现场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是谁这么坏啊?”孟逐蹲在霍娴旁边问道,打破了寂静。
姚永慈扭头看了眼站在她们身后喝着牛奶的人,忽然回头朝霍娴说了句:“这人是冲着燕医生来的。”
沈共盯着燕裴的牛奶,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燕裴为什么会有牛奶喝,他羡慕道:“永慈说的…对,所有人…里,这人…精准找到了…燕医生…下手。”最后两个字沈共说得很重,特地给霍娴强调。
霍娴静静听着他们的话,她抬头瞧向站在一旁的燕裴。
接收到她略微玩味的眼神,燕裴嘴巴一松,吸管从嘴里拿开了。
“我倒觉得他不是冲着燕医生一个人来的。”霍娴视线从燕裴身上收敛回来,她原地站起身望向对面一群人,淡声道:“他是冲着搞死你们来的。”
“唯一的医生死了,你们就算出了事,也没人能够专业照看,那样就能一步步走向死亡。加之依克苏信号落后,你们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任何负面消息传出去。”霍娴半边脸埋在黑暗里,阴森森地勾唇:“那个幕后指使者,不仅想不动声色地搞死你们。他还想让你们在死之前尝尝绝望的味道,简直是用尽手段想方设法要折磨你们啊。”
她说着长长叹了口气,悲伤地陈述完了一个可怕的阴谋。
听完霍娴的话,现场的避难者脸上的表情好不精彩。有人伤心、有人恐惧、有人哭泣,而更多的人,是愤怒。
燕裴静静地望着霍娴的侧颜,总觉得这时候的她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