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脱力跪在地上,双手捂住的胸口不停地冒血,身后的江寒春收回手,双眼早就变了副模样,眼白消失,黑色蔓延至整个眼球——
他成了彻彻底底的鬼怪。
男人满嘴喷血,所处的境地和不久前的江寒春一样,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江寒春抓住男人的脑袋,手指用力,红白混合的东西迸裂开来,溅了一地,男人的脑袋像炸开的西瓜,碎成几块之后落地。
“程……无漪?”
江寒春的眼睛看不出眼神,但是表情透着疑惑,他四处搜寻了一番,没有看见程无漪。
明明只是几分钟,程无漪就不见了。
江寒春的脑子里越发混沌了,他还没适应好现在的身体,凭着一腔怒火杀了男人之后便陷入了一种无力的状态。
闭上眼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有人影跑来。
……
再次醒来时,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好不容易坐起来,差点被身后的身体吓死。
“我靠,这谁啊,怎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顾不得浑身无力,江寒春脸都被吓白了,一激动就翻下了床。
“那是你自己啦,别激动。”
符十站在房门口,抱胸看着他。
江寒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上安静躺着的人:“那我是谁?”
“你现在正处于一种——身魂分离的状态,要是想要带动你自己的身体,需要费点劲。”
符十飘到江寒春的面前,说:“就像穿铠甲一样,得带着身体走,不然就会脱离。”
江寒春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连忙去摸自己的脖子,当手指头不小心插进创口的时候,差点反胃吐出来。
“哎,你别乱摸,虽然你的身体恢复了,但是你的魂体会维持生前的模样,这个是没办法改变的。”
“程……程无漪呢?”江寒春脸色难看,抬头看他。
听见江寒春的问题,符十的眼神开始飘忽,说话顾左右而言他:“你先好好休息呗,刚化鬼肯定各方面还不稳定,你小心哪天太阳大给你照散了。”
江寒春难受地揉着眉心:“我就问问他去哪了。”
“在地下办公室,嗯,疗伤呢,你最好还是不要去看他。”
江寒春:“为什么?”
符十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主意:“自卑呢,你也知道,我们老大虽然生前风光无数,但实际上没多少人惦记他,他愁啊,愁着愁着就丑了,所以现在在下面捏脸呢,你还是别去看他了,免得他一时想不开。”
江寒春:“……”
“在哪个地下室?”
符十挑眉:“是你硬要去的啊,不是我带你去的,要是老大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胁迫的我。”
“好。”
符十带着程无漪来到地底深处,这里应该算是另一个空间,来来往往全是脚不着地的鬼物。
“哟,符老大带谁来做客了?”
“这是夫人吧,我好像听说过。”
“什么什么,老大的丈夫也死了吗?”
“放什么屁呢,肯定是下来巡视的。”
……
符十一脚踹开插科打诨的小鬼,笑着对江寒春说:“没事,都是些喜欢调皮捣蛋的老鬼,一个个死了几百年了,还赖着不走。”
江寒春看着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还对着自己说话,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总觉得嗓子眼都堵着东西,但自己连身体都没带,哪来的嗓子眼。
他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人呢?”
“抬头。”符十看向上方不远处的地方,那里空旷昏暗,中间悬着一座巨大的建筑,后现代的风格和这里格格不入。
江寒春还以为这里应该会出现很古朴的东西,比如朱红色大门和巨大的石狮子,至少也要配两个童子吧。
江寒春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符十,叹了口气:“我们是飘上去吗,我还没学会飞。”
没想到符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对鬼有滤镜,我们也会坐电梯的。”
江寒春:“……那你倒是带我去啊。”
符十撇嘴,不知道按了哪里,脚底竟凭空长出一道非常粗壮的树藤,树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最后停在江寒春的面前,那是一个非常大的树框,江寒春和符十站进去,下一刻,树藤拔地而起,眨眼间就到了程无漪所在的地方。
江寒春还是懵的:“……哇塞,再快点我都要被压成小矮人了。”
“还好啦,很刺激是不是,老大不在的时候我们经常用这个玩过山车,可好玩了。”
江寒春学着符十飘起来:“他人呢,别是躲起来了吧。”
“在最里面的房间里,我就帮你到这了,我就不进去找骂了。”
江寒春看着他飘走,只好独自一人踏进这栋建筑。
里面的装潢其实很简单,透着商业精英的气息,和程无漪还挺像的,就是不知道他偷偷躲在这做什么。
江寒春没来过这里,但是很莫名其妙,就是知道程无漪在哪。
他摸着手底下的门把手,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房间里面很安静,没有声响,宽大的床上有个人,他安静地陷在被子里。
江寒春走过去看了一眼,还是没忍住拧开了头。
床上的人似有所感,睁开眼睛看江寒春,半晌,他笑着说:“寒春,咱俩现在可真是难兄难弟了,就像我们一起死在那场车祸中一样。”
他身下双腿只剩下大腿那一截,脸上和胸口都带着伤痕,内脏也缺失了几块,随着动作慢慢蠕动着。
“是挺惨的……可你不是已经恢复了吗,怎么还是这样?”江寒春的语气带着微不可见的哭腔。
“还不是为了让你化鬼。”程无漪有些可怜地说,“别人都那样对你了,可你的怨气却无法支撑你化鬼,我只好帮你一把了。”
江寒春恶狠狠地看着他,说:“谁要你帮我,我英雄归来只是时间问题。”
“是是是,是我脑子不清醒。”程无漪赞同他,“等过几天我能站起来了,就教你怎么用身体。”
他摸向江寒春的脸,带着江寒春在自己的床边坐下:“这样你就看不见自己身上的伤痕了。”
“那你呢,你这些……还在吗?”
程无漪摇头:“还不知道,得看恢复情况。”
“你为什么不用你的身体?”
程无漪叹气:“在我死后,他们就把我的身体分走了,一块也没留。”
“什么?”江寒春眼见着开始冒火,“程老三是一点都不管吗?!”
“当时晓荣刚失踪,他哪里有闲心管一具尸体。”
程无漪安抚他:“玄门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肆意妄为太久,消失是必然的结果,那个男人被你杀了之后,我让符十彻底摧毁了和他有关的东西,当初古宅挖出来的东西也被统一销毁,以后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江寒春注意到了最精华的部分:“那我在人间岂不是无敌了?”
程无漪眯起眼睛:“路还不会走,就想着出去惹祸了?”
江寒春:“……没有,我就是设想一下……那万一还有人藏着怎么办,那么多邪术,哪里清理得过来。”
“没事,我会盯着他们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会驱使自己的身体,不要顶着这么一副难看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谁比谁难看啊,明明是你更难看好不好?”江寒春觉得不可思议。
“那我这样怪谁?”程无漪问罪一般。
“行吧,你有理行了吧。”
程无漪笑得温和:“我就是心疼,要是我谨慎一点你也不会受这样的折磨。”
江寒春移开视线,装作不在乎地说:“我倒觉得还不错,人做坏事是要受到报应的,我这是应得的。”
“嗯,好,现在我们扯平了。”
江寒春看着程无漪这张脸,心中五味杂陈。
“扯平了就不要老是说自己不配了,天天喊一样的梦话,也不嫌累。”程无漪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江寒春脸皮可薄,听见程无漪戳破自己的小心思,大声嚷嚷欲盖弥彰。
“其实我知道你当初要做些什么,我没有阻拦你……我想,我应该是在期待吧。”
江寒春一愣:“什么?”
程无漪挑眉:“我就是不想活了,不想再当玄门之首,也不想天天累死自己幸福别人,我做鬼可比做人快活,只是多花了点时间,所以才那么晚去找你。”
江寒春眨眨眼,还是没能反应过来:“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大概会觉得我矫情吧,明明有很优渥的生活,还自找麻烦。”
“难道不是吗,你以为你现在好到哪去,有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吊个房子在空中,是图啥,图撒尿的时候有人仰望吗?”
程无漪:“……你太恶毒了,我要惩罚你今天帮我洗澡。”
“滚吧,死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