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系统本来想和江州早纪说，现在他们俩的能量加起来都很难随意地展开回溯，需要宿主足够坚定的意志，但现在看起来它都不需要告诉她了——

现在的江州早纪宛如打了鸡血一般，她的意志足以展开完整的回溯，也就是领域展开。

即使□□被摧毁只剩下精神体，但她的意志仍然先于□□存在，这就是属于江州早纪独一无二的强大。

“领域展开·镜像残光。”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江州早纪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场景——这一刻，“镜像残光”领域真正完成了进化，它不再只是简单的空间折叠、镜像反转，而是真正撕裂了“空间”与“时间”之间壁垒的高维存在——在江州早纪的领域里，时间就是空间。她就是掷骰子的上帝，可以决定一切空间时间的进度。

当江州早纪意识到这一点时，世界骤然崩裂，镜面一般的碎片飞散，时间流动的痕迹像是扭曲的光影向她袭来——

她睁开眼，来到了“时间线2”。

既然要解决羂索的问题，她们一起回到了系统告诉她的时间点——五条悟的高中时期。

高中时期的五条老师会是什么样的，这件事情在江州早纪心里模拟了无数次。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高中时期的五条老师是这么皮的。

她坐在被咒灵摧毁的废墟之上，看着五条老师大摇大摆地冲着被保护的星浆体天内例子说：“没事的，我们可是最强的。”

“俺たち（我们。日语中没那么尊敬的自称）。”

现在她觉得自己像个身临其境的观众，观看着曾经的故事发生，虽然无法干涉过去，但足够她了解过去的情报了。

不过——

“五条老师以前说话是这样的吗？”江州早纪小声和系统讨论。

【可能每个男孩的17岁都很中二吧】系统也不是很确定，声音里也带着点不自信。

不过，除了五条老师，还有谁？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见留着奇怪刘海的黑发紫眸少年叹着气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给五条悟拿来一杯草莓牛奶，“悟，我说，你能不能改一改自己说话的方式？”

注意到对方用的是“僕（我。较为尊敬的自称。）”江州早纪扁扁嘴，吐槽道：“也不是每个17岁少年都这样的吧。”

系统流汗黄豆：【但悟总是要成长的吧】

江州早纪扁了扁嘴，说：“所以你之前和我说夏油杰是假的，是因为夏油杰本人和五条老师是很好的朋友，无论如何分道扬镳都不会这样算计五条老师吗？”

【嗯······】系统停顿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

“原来是这样啊。”江州早纪盯着这个曾经和五条悟并成为最强的少年看了两秒，难得感觉自己像是在玩真人VR情景剧，感受着几位角色的情感变化——

因为她看见五条悟被伏黑甚尔扎了个穿。

这个黑头发男人一冒出来，江州早纪就听见系统给她介绍：【伏黑甚尔，伏黑惠的父亲。术师杀手，曾经差点杀死五条悟，后来被五条悟杀死。】

第一次直视从来都是无法无天的最强被打成这样，饶是江州早纪也忍不住有些心疼。虽然知道五条悟没有死，但是她看到他流了这么多血还是会很难过。

伏黑甚尔是相当出色的杀手，面对着号称最强的六眼更是存了杀死他证明自己的想法，下手毫不手软，用那把足以破除一切术式的天逆鉾把五条悟扎了个对穿。那把对准五条悟大腿上的动脉狠狠戳了几个洞，随后是胸口，身体——

术式杀手换了把刀，狠狠在五条悟的脑门上一扎。

少年白色的发和白皙的皮肤早就被鲜血染红，往日里灵动清澈的蓝色眼眸中也浮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捅坏的破碎娃娃，孤零零地倒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

“······系统，你确定五条老师还能活吗？”

【你后来不是见到了吗？】

“但是看着还是好痛。”江州早纪深呼吸，又忍不住想到了五条悟的既定结局。

被伏黑甚尔捅成这样他都坚强地活下去了，江州早纪实在难以想象和宿傩一战中的五条悟到底要多痛。

哎。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着画面的播放又看到了天内理子的死亡，夏油杰的受伤，以及五条悟濒死时刻掌握了反转术式活了下来，领悟了虚实·茈，一发送走伏黑甚尔的场景。

看到江州早纪的沉默，系统想了想问她，【你会觉得可惜吗？伏黑甚尔的死亡？】

“哦，那个啊······”江州早纪感觉自己像一团阿飘一样浮动在半空中，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

“可惜会有一点吧，毕竟他很强，而且他的人生也确实太惨了，经历了很多他不该经历的事情。但他的死亡我认为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杀死别人的人就要有被杀死的觉悟，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的痛苦和五条老师没有半点关系吧？冤有头债有主也找不到五条老师这里。虽然伏黑甚尔的经历很悲伤，虽然他有很多理由，但是我是五条派，所以毫不保留地选择五条悟。”

“我能有的感情就是，如果有可能，希望伏黑先生能有一个更好的人生和结局吧。不过还是要感谢他生出了惠，没有惠陪我玩我会很难过的。”

【······】看来是它想多了。

接着画面播放到了夏油杰屠村的那一天。

一切起源于天内理子的死亡。

简单来说，就是夏油杰五条悟一起保护星浆体天内理子，但被咒术师杀手伏黑甚尔破坏了这个保护计划，杀死天内后，夏油杰的信仰有些崩塌。再经过了学弟灰原雄的死亡、出外勤发现非咒术师虐待拥有咒力的双胞胎小女孩后，夏油杰彻底破防。

江州早纪的意识飘忽在半空之中，像是一个幽灵一样看着被屠杀的人类，看到了夏油杰严重彻底破灭的信仰。

曾经说着正义，说着要践行正道的黑发少年低声呢喃着：“只有咒术师才能活下去。”

“我讨厌猴子。”

少年的脸上是非术师的血液和不灭的火光，属于他的光明早已崩断，他已经决定独自踏上永夜的道路。

就在这个瞬间，江州早纪明白了为什么五条悟无法阻止夏油杰的堕落，也理解了五条悟当年的无能为力。

17岁的五条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一切，但他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救不了——17岁的少年终于在这一刻成长为大人，感受到了人世间的痛苦与绝望，而最好笑的是，这些让他成长的养料也同时反哺着他的能力——只有心境成长了，才会成长为更强大的咒术师。

“他当时一定很难过吧······”江州早纪想。

如果要成长，就要经历这些痛苦什么的······

对于当时的五条悟来说，肯定很难过。

一瞬间，江州早纪有点想摸摸五条悟的头发，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17岁少年的头发软软的，摸上去的手感特别好，但他好像感受到她的存在，突然打了个喷嚏问夜蛾正道：“老师，有人摸我。”

夜蛾正道扑克脸：“没有。”

“真的有！”五条悟往身后看了眼，“难道还闹鬼了？”

被发现的江州早纪吓得瞪大了眼：“他怎么能感受到的？”不是说好的只能看不能感受吗？

系统也有点不知所措：【可能是因为悟是最强吧，你后面注意点，别让他发现了】

答应了系统的江州早纪点点头，跟随着空间的转变，江州早纪来到了百鬼夜行后。

她看着帮着眼睛上白色绷带的男人摘下了自己的绷带，用那双足以看透一切的六眼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曾经的挚友，然后慢吞吞地蹲了下来。

受了重伤的夏油杰看上去相当不好。

他捂着已经失去右手臂的身体，鲜血不断地沁出来，怎么也止不住。黑色的发散落了下来，褪去了这十年或冷漠或优雅的伪装，无论他要站在镜子面前给自己洗脑多少次“我就是讨厌猴子”，他在五条悟面前终究还是露出了温柔的本质。

江州早纪看着面前这个因为失血而脸色逐渐苍白的男人，看着五条悟绷着一张脸，语气平静又冷漠地问他：“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她看着五条悟亲手结束了夏油杰的生命，看着面前的男人装作若无其事和学生们打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她是完全能感觉出来的——

五条悟就是在难过啊。

他怎么可能真的对杀死夏油杰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反应？明明他就是在难过啊——

要是那个时候，她能抱抱他就好了。

【宿主先别emo了，你看那个】

江州早纪收回了难过的情绪，看向小巷内突然出现的女人。

她长着一张江州早纪从未见过的面容。

下一秒，足够让她san值狂掉的场景骤然出现：

那个女人突然伸手打开了自己的头盖骨，一团白色的脑花丛中钻了出来，用一种奇怪的术式钻进了夏油杰的脑袋里，然后伸手把他的头盖骨合上，动作一气呵成，像是重复了无数次，早就熟能生巧了。

江州早纪愣住了。

这个场景······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记忆的碎片开始翻涌，像是镜子被打碎的瞬间，无数光影交错而过，江州早纪的脑中闪回了无数画面，好像是被人唤醒一样的感觉，江州早纪的脑海中突然多了很多她不曾感受过的经历。

然而这些场景无一不是她的脸。

这是她的过去，被她遗忘的无数个人生。

从平安时代的种地少女，到镰仓时代武士家里的仆人，再到明治时代的贵族小姐，昭和时代的艺术家······

脑海中某个瞬间闪过，是她作为武士的江户时代。

她想起来了。

“······”

巨大的痛苦瞬间淹没了江州早纪，这个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实像是行星撞地球一般直接撞碎了她的全部认知和价值观。

“是我。”她颤抖着声音说。

“是我让这个恶魔存活于世。害死了这么多人，还影响到了五条老师。”

“是我亲手救了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