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迟昱只是去出差一周，黎默却觉得他已经去了A市好久。

“近日S市天气变化多端，请各位市民做好防风防雨准备……”黎默在等餐的时候随便点开了一个小视频。

黎默打开天气APP，本地天气周四多云。

他点开搜索界面，输入“A市”。

多云，小雨，小雨。

啊……周四A市会下雨，不知道迟先生的航班会不会晚点。

黎默皱着眉，开始记挂三天后的天气。

这种担忧混合着期盼的心情，黎默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上一次还是初中要去春游的时候。

害怕坏天气影响出行，玩得不够尽兴，回忆里便只剩下潮湿的阴雨天。

黎默提着餐点走出店里，一滴雨落在了头盔的透明面罩上，斜斜的，划成一连串的小水珠。

头顶的天空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小小的牵挂如纤细的丝线，稍一用力就能扯断，却因为天气不好，丝线乱成一团，在黎默的心里打了结。

S市下雨了，A市呢？

迟先生带伞了吗？

黎默原以为这种挂念就跟下雨了会想阳台的衣服收没收一样寻常普通，却在雨越下越大的时候，非常想要确认迟昱那边的情况，就跟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痒得慌。

想告诉他自己这里下雨了，他那边呢？他在外面吗？有带伞吗？会淋雨吗？

尽管黎默也很清楚，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即便把所有问题的答案一一详尽地告知，也于事无补。

就算迟昱没带伞，又能怎么样呢？他可以立刻出现在迟昱身边，为他撑伞吗？

而且，以迟先生的性格，即便他被大雨耽误了行程，困在某处，也会告诉黎默自己一切安好吧。

黎默有些泄气，觉得自己的担心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什么也做不到。

迟先生是靠谱的成年人，下雨了难道自己不知道躲雨吗？

黎默送完最后一单餐点，雨越下越大，他只能推着电动车到别人小区楼下的停车场躲一会儿雨。

不知道迟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黎默蹲在电动车旁边，看着面前的水坑被豆大的雨点砸出水花，飞溅起来就成了滚滚白雾。

好像神仙下凡时脚底踩着的白雾，仙气飘飘的。

黎默对着面前的雨雾拍了个小视频，发给迟昱。

点击发送的时候，他有过犹豫，担心自己的信息会不会打扰到迟昱的工作。

但是黎默转念一想，迟先生虽然温柔，却也很有原则。

信息发送出去后，回不回信息，什么时候回信息，只需要交给迟昱就好了。黎默对迟昱有种莫名的信赖，他相信迟昱能够自己处理好工作和生活。

和靠谱的人相处，就很舒服。黎默的小心敏感，都能被迟昱承接住。

【黎默：好大的雨。】

他发了这条没什么营养的消息，一般人都会觉得他莫名其妙，而且他也没有留话口，即便对方想要接话，也不知道从哪里接。

黎默并没有期待迟昱会回应他些什么，也不会幻想远在A市的迟昱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只是单纯想要和迟昱分享当下他的这一刻。

仿佛如果迟昱知道自己在哪里，做什么，近况如何，他们就是在一起的。

有种奇妙的陪伴感。

过了一会儿，那边同样回复了他一条视频。

黎默这边的雨声太大，他往里走了一些，躲在墙壁拐角的后面，手掌窝成半圈，抵在手机喇叭处，点开迟昱发过来的视频，试图听清视频的声音。

伴着潺潺流水声，镜头拍到一片假山，向下摇，落在碧绿色的池塘上。

迟昱的手入镜，给池塘撒了一点鱼饲料，数条锦鲤聚集过来，围着迟昱撒下来的饲料游动。

【迟先生：好傻的鱼。】

像是在模仿刚才黎默说话的句式。

黎默忍不住笑，可以想象迟先生在那边百无聊赖地喂鱼的场景，不然也不会回他消息回得这样快。

【黎默：很漂亮的锦鲤。迟先生是去逛景区了吗？】

迟昱看着这条消息，顿住喂鱼的动作，抬头看向远处的迟家老宅。

景区吗？一年回来不到两次，吃完饭就走，跟逛景区也没什么差别。

【迟昱：喜欢锦鲤吗？捞一条回去养。】

那边反复切换“正在输入中”，似乎在做什么挣扎，最后发来一条信息。

【小黎：……迟先生捞鱼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池塘看起来很深。】

迟昱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忍不住逗他。

【迟昱：小黎为什么不阻止我？】

【小黎：迟先生会这么说，肯定是想好了万全的计划，不会给景区的工作人员添麻烦。】

【小黎：是要买下锦鲤吗？如果很贵的话，就不要啦，我不会养鱼，怕它死掉。】

自家的鱼，就算捞一条又怎么样。

【迟昱：没关系，不贵的。】

【小黎：（分享链接：新手养锦鲤十大禁忌）】

【小黎：（分享链接：如何养殖锦鲤）】

……

手机振动，黎默一下子发来好几条链接，满满一个手机屏幕都是黎默分享的养鱼链接。

迟昱眯了眯眼睛，平时聊天黎默都不见这样积极，吃饭就顶多拍一下食物的照片，还要他主动提才肯拨来语音通讯。

隐约能够预感到如果家里养了鱼，以后黎默都会一直给他发养鲤相关的信息，对待鱼比对待他还亲厚。

迟昱盯着池塘里的鱼，冷笑一声。

【迟昱：景区主人说锦鲤不外售。你喜欢的话，下次带你来看鱼。】

那边停止了分享链接。

【小黎：哦……】

迟昱曲了曲手指，看着这个略带失望的“哦”，他的心情有些微妙。

都怪这群傻鱼。

黎默又发来一条分享链接，不过这次并不是养鱼攻略，而是“听懂别人的潜台词”。

迟昱点进链接。

【帖主：如果对方说“下次做什么”，却没有说明具体时间和行程，意思就是“为了表达友好，所以说一下客套话，千万不要当真喔”。】

迟昱挑了挑眉，切回聊天窗口的时候，这条分享链接被黎默撤回了。

比起欲盖弥彰，更像是在暗示他速速确定看鱼的行程。

黎默也不知道哪根线搭错了，他在迟昱说要带他去看鱼的时候，就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旅行APP，查看了从S市飞到A市的机票。

最近是旅游淡季，机票不贵，加上燃油费，来回也才一千多而已。

但是“下次”，真的会有下次吗？

黎默忍不住想要确认迟昱说的“下次”。

他也知道做一个成年人，必须要学会装糊涂，言语模棱两可，别让对方下不来台，可是……黎默承认，他真的很想和迟昱有“下次”。

每做一个约定，就更加期盼未来的到来，感觉日子活得很有盼头，就算现在过得很辛苦，前途一片黑暗也没关系，至少，黎默有理由一直坚持，努力到他们约定的那天。

但黎默也不想真的让迟昱下不来台，万一迟先生真是客套话呢？万一迟昱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要和他一起旅行的意思呢？

算了吧。

于是黎默又撤回了信息。

给了迟昱一个“假装没看见”的机会，也给了黎默自己一个“假装他看不见”的机会。

雨势渐小，这场雨要结束了，黎默也没有再停留的理由，正要收起手机，它又在他的掌心震了一下，连带着他的心脏也跟着重重地一跳。

【迟先生：下个月月初，3号到6号，有时间吗？和你一起看鱼。】

黎默听到自己的心跳，比雷鸣还要响亮。

雨还在下，但黎默的世界已经阳光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