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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西市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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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多疑善变,又深沉莫测。他若是信重你一分,则必定怀疑你十分。许多话他未必会明着说出来,听的人却必然得学会听懂其弦外之音,但你要听懂几分,则更要拿捏好这个度。

有悔真人一甩拂尘起身,眉目不动,神色淡然,回答得滴水不漏:“山人此前夜观天象,见紫气与银辉并行坠落在永安城东南方向,直冲天际。掐指一算,合该是有显贵与高人出现的征兆,因此连续两日前往寻找。”

“只是对方修为不在山人之下,想来是不肯相见,有意回避,山人也算不出究竟在何处。帝君所说的这对师徒,山人并未与之照面,但从外面确实不曾看出问题。也许他们就是被牙行的人诓骗,巧合罢了。”

昭明帝沉默片时,淡淡吩咐一声“无需追查,盯着就好”,挥退了暗探。

一再查探不出异常,着实不必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人力物力。帝王本来已经快要放下怀疑了,然而所谓世事无常,正准备下令正式撤回监视,一个出人意表的消息传进了帝宫。

周宅自从易主后,就被密探昼夜不分地严密盯梢。但住在里面的人似乎全无察觉,依旧悠然自在地过着他们的日子。

想起很久以前在往生域时,谢重珩曾说小时候家里管得严,想逛街却没有机会,凤曦有时还会带着他外出闲逛。师徒俩倒真像是游历至此,为永安繁华所吸引,故而流连不去。

王都最热闹的地方叫西市。大昭轻视商人,因此将之设在了远离帝宫的永安西南角大片区域,需车驾前往。

永安现今的规模和格局并非大昭所建立。天龙大地历代王朝,有半数以上都定都于此,故而几处代表性的地方历来都极为有名。从宅院出发,横穿过朱雀大街,就是名头传响大半个龙渊时空,仅仅从书册上、传言中都令人心驰神往的“西市十八坊”。

此间汇聚了周边诸国的生意人、土特产,商贾如云,游人如织。街道旁边,店楼门前,搭台唱曲,当垆卖酒。成衣铺子丝绸布庄,境外香料八方干货,各色珠宝,精美根雕。斗蛐蛐的猜字迷的设棋局诓人的猜大小赌|博的……

喧闹非凡,琳琅满目,简直令人应接不暇。与帝宫既时时彰显着威严肃穆、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诡谲暗流的氛围相比,这里就令人轻松多了。

但凡来了此处,从三岁到三百岁的人都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实在年纪大了什么都看淡了,还可以去到最西南角的白事一条街,给自己选块时下最新款的墓碑。

这种异常繁华之地的好处就在于,大家都见多识广,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不会显得突兀。即使以凤曦略加掩饰后依然仙姿神韵的形貌,带着一个如谢重珩般明显身心有异的成年男人,都不算招摇。旁人顶天了多看几眼。

坊市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尤以醉西风一带最为活跃。这一片有着各种各样来自天龙大地之外的舞姬与美食,异域风情浓厚,即使是在永安这种汇聚了半个时空奢靡享乐事物的繁华之地,都颇负盛名。

“倒春寒”之后,天气逐渐转暖,不过短短一二十天,已然入夏。街道两旁楼上娇声莺语,宛转柔媚,各式脂香缭绕缠绵。

异域姑娘们本就十分开放,如今衣着越发大胆清凉,往往肩臂上只披了条薄纱,就倚靠着楼上栏杆,跟楼下的行人调笑。艳|词浪|调嘈嘈错杂,声声入耳。

凤曦其实不是很想带徒弟来这种境地,奈何这附近有谢重珩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一名幽影驾着马车缓慢跟在后面。如同多年前在往生域的朱雀城时,青年看什么都好奇。

只不过以前他只会故作不在意地沉默张望。如今神识受损心智不全,即使已经恢复了不少,也许还记起了些旧时礼制,却因着凤曦一贯纵容,从不用什么规矩去框限他,他可以尽情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喜好。

大概有些人的一生都在不经意地弥补童年的遗憾,他尤其喜欢喷火翻跟头之类的杂耍艺人,以及糖画、糖葫芦这些小孩子才沉迷的玩意儿,每次来都看得津津有味。

也唯有这时,他能短暂地从纷繁芜杂的记忆碎片中抽离出来,难得地显出几分精神。凤曦也一概纵着他。

师徒俩慢悠悠边走边看,刚巧醉西风楼下晃荡着两个踩高跷的。

那棍子格外高,下头杵在地面,人都几乎到二楼了。谢重珩好奇地顺杆望上去,却冷不防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个十分英俊的公子,冠簪束发,端庄严整,一身薄蓝色轻便常服。他单手持着酒盏,立在敞开的雕花轩窗后,只能瞥见半身。衣袍自带的护体灵力流转如水中月华,芝兰玉树般。

分明是淡泊的风姿,也难掩一身迫人的贵气与威仪。

那人剑眉杏眼,面容轮廓仿佛有些眼熟,也正在死死盯着他。

谢重珩怔愣一下。他熟悉的人拢共就那么几个,就连他这次大老远跑来想看的伯父一家,都全不记得什么模样。这张脸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实在想不起来,苦思片刻,也就作罢。

正打算扭头去看别的,冷不防前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人潮瞬间彷如荡起了一阵水波,人头攒动,直往南边退开一些。

他不明所以,凤曦却听出是守城兵士驱赶闲杂人等,肃清整条白虎大街,当下将他拥在怀里,护着避开几步。

众商贩早就习惯了,一边急急收拾东西连滚带爬地撤离,一边私下骂骂咧咧,同时不忘议论:不知又是霜华、倾魂、南疆的哪一境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传来紧急奏报。眼下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偌大一片天龙大地,竟是没一处太平的。

所谓祸不单行。寻常百姓哪里又会知道,眼下的各路急报岂止是一份一份报上来而已。直到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卷过,周围才又陆续恢复了正常。

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过去,谢重珩回过神,却觉着那人的目光却似乎仍然动也不动地黏在他身上。他终于忍不住又抬头望去,那人才像是惊觉自己的失礼,淡然挪开了眼睛。

他嘀咕着“怪人”,转头却见凤曦也跟那人对了一眼,又神色莫测地看着他。他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正想问点什么,面前却飘过一丝熟悉的香味。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个卖糖画的摊子。刚刚熬好的糖浆色泽金黄,散发出特有的甜腻焦香,让人忍不住要从喉咙里生出馋虫。

一时顾不上别的,谢重珩吸吸鼻子,闻着味就走不动道了。

摆摊的小贩看起来也是个年轻人,动作却十分熟练。勺子在锅子里一搅,舀出半勺糖浆,控制好倒出的粗细,运起腕力飞快地晃、抖、划、点……行云流水般浇在白石砧板上。

不过几个呼吸,一只活灵活现的糖狐狸就画好了。再迅速粘上竹签,刮刀轻巧一刮揭下,就大功告成。

谢重珩一只手紧紧抱着他师尊的手臂,咽着口水,抻长了脖子眼巴巴望着。但真拿到手了,却是笑眯眯地先往凤曦嘴边送去:“这个好吃,师尊你先吃。”

半妖忍不住弯着唇角笑起来,安抚地摸摸他的头:“你都馋成这样了,为师怎会跟你这小孩抢东西吃?何况这些都太甜了,我不爱吃。”

这样的场景其实有几分怪诞。

一个身形颀长精实的成年男人,行止却颇显幼稚,显然心智有损,居然还被另一个弱柳扶风的妖孽男人叫做“小孩”,宠溺有加。更诡谲的是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都十分自然,丝毫没有刻意的痕迹,仿佛已经这样过了不知多少年月。

但卖糖画的小贩也许是见多识广,也许是看在他们出手大方的份上,竟也没有表现出半点诧异。

他一边忙活一边殷勤笑道:“小公子可真是孝顺,想必公子一向待徒弟都是极好的。不过这个做起来也快,小公子就听从令师的,先尝尝吧。”

这一幕被楼上的贵公子看了个从头到尾,他心里的剧震不仅没有平复,反倒更为激烈。

醉西风是个单纯的酒楼,号称有着最为正宗的西大漠甚至更远国度的乐舞酒食,名头极大。因是官办,顶天了允许舞伎们在雅座献艺,绝不允许一些浪荡行为。即使是礼教严苛的世家也不禁止子弟呼朋引伴,来这里品美酒赏美人。今日休沐,两个同窗日前就下了帖子,邀他在此一聚。

虽说他自幼家教甚严,一贯不喜这种场合,但身在永安这种各个势力盘根错节之地,又在朝为官,纵然是簪缨世家的嫡子、未来掌执,有时也免不了要应付一下。

酒过三巡,他终于被雅间里的乐舞和脂粉味扰得有些不耐,借口要透透气,避到了窗边。

这种酒楼的门窗都有隔绝声音的法阵,入目繁华,又不受外界侵扰,身在凡世而不沾尘俗,很有些永安特有的含蓄的傲慢。谁想他正漠然看着楼下的众生百态,无意中眼神一晃,竟在人众中瞧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那人长得很像是谢氏曾经的下一任掌执,当年因痴傻之疾被送出永安的谢重珩。

谢氏对外都宣称是要回灵尘寻访高人医治,以求一线希望。实则掌执对此事讳莫如深,连他也不知道谢重珩离开的真实原因、具体又被送到了哪里。

各世家因而都多有猜测,谢氏更可能是担心日后他胡言乱语,招来灾祸,故此提前将他送走。也许是就此圈禁,也许索性将他扔给旁系,留在与世隔绝之地,自此与家族乃至这个世间都再没有多少联系了。

哪怕他的父母以身殉国尸骨无存,哪怕他的亲伯父是谢氏现任掌执、以军功袭武定君之爵的谢煜,然而跟整个家族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这样的牺牲在六族再正常不过,也算是给他一条生路,以免哪天因妄言被家法处死。

昭明帝的暗探查到的消息必然跟这差不多。否则,以今上的多疑和猜忌,又岂能轻易相信?

但莫说谢重珩本来绝不应该出现在永安,偌大个王都,又哪里就那么凑巧,两个阔别多年的熟人,偏偏在来往人数以十万计的西市还能碰上。这种概率不比被陨落的星辰砸中更大。

兼且嘉平六十年那人离开之时不过十七岁,距今已有近二十年,变化甚巨。尤其那双眼睛并非应有的杏眼,而是丹凤眼。但感觉又诡异地相似。

贵公子竭力看了许久,仍是觉得似像非像,根本无法确定楼下的人究竟是不是谢重珩。

任是心里早已翻天覆地,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记得不时回头,跟两名同窗闲聊几句以作掩饰,一边继续观望,一边盘算接下来该当如何。

楼下似乎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盯视。卖糖画的小贩说话间,一支糖葫芦也浇好了。谢重珩纠结了一小会,听他师尊嫌太甜,眼睛一亮,自己留下糖画,却将糖葫芦塞给他。

凤曦心思都在他身上,没注意到接下来是这玩意儿,眉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神色都凝滞了一瞬。

他其实受不了这种一口下去,从外层甜到发腻的糖壳直接变成酸得满地找牙的诡异感觉,又不忍拂了徒弟的好意,只得冒着酸水咬了一点。

正被两种极端的味道冲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时,他无意中瞥见徒弟正小心翼翼地舔着糖狐狸的鼻尖。

凤曦刹那一阵恍惚,想起心魔幻象最后那段,温泉池边。青年双手捧着九尾天狐的脸颊,凑上去缓慢而珍重地亲吻着它湿漉漉的圆润鼻头,叹息一般:“果然是你。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口中的酸涩仿佛直接灌进了胸腔,让他那颗并不存在的心都苦痛起来。他寂然须臾,垂下霜雪长睫,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待小贩将他们要的所有糖画、糖葫芦都做好,用油纸仔细包了递过去,谢重珩已经含着糖狐狸的头,靠在他怀里,脑袋搭在他颈窝处,几乎要睡着了。

融化的糖液淌在他的脖颈上衣服上,黏黏腻腻的。素衫雪发的男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轻轻替徒弟拭去唇角滴落的汁水,翠碧眼瞳中只有浓到化不开的温柔和悲伤。

贵公子眼看着他将青年抱上跟来的马车,小贩点头哈腰,十分周到地在身后恭送贵人,当即转头跟雅间里的两名同窗告了失陪。

对方已经行出一段距离,他掐算着时间正打算跟上,却瞥见那小贩收起笑容,目光霎时森冷如刀。

那人连摊子也不管了,游鱼入水般融进人潮中,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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