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灼烈,带着湿润的水汽和身上人的味道扑面而来,悍然灌满口鼻,席卷过咽喉,直抵胸腔最深处,沉积于心尖上一点,轻如丝缕,重逾山脉。
情|欲凝结成汗珠,顺着凤曦精致的下颌淌下,点点砸在谢重珩的耳颈上,却像是腾起了焚天的烈焰。
他避无可避,被迫睁着眼神都有些涣散的杏目看过去,看着那容颜精致、唇色嫣红的妖孽沉溺于情|欲之中,因而越发显得风情浓艳勾魂夺魄的魅惑面目。
意识早已模糊不堪,他却仍是近乎本能地温顺回答他:“师尊……墨漆……”
他环着男人瘦削的腰背,入手是细腻柔滑的皮肤,只是触摸着,就令人心荡神迷。雪肌玉骨,不外如是。
半妖血脉的不伤不灭之身,让曾经什么样的酷刑都不曾留下丝毫伤痕。那段炼狱般的岁月和人伦惨剧也就被这副颠倒众生的皮囊彻底掩盖,不为人知。
这是两世融在他骨血中的神明,而今终于属于他。
谢重珩意乱情迷,含着他的唇角吻了片刻,勉强挣出一丝心神思索了一下,又迟疑道:“凤曦……呃——”
不知被触碰到了哪里,那声尾音骤然高扬,仿佛撕裂变调。他全身都随之剧烈地战栗瑟缩起来。身上的人一口攫住他的耳肉,锋利的牙与软热的舌细细磨咬,似乎想要发|泄什么情绪,力度却很柔和。
与这温柔截然相反的,却是凤曦集中攻伐要塞的狠戾与疯狂,失控一般,毫不怜惜。
本就是正值血气方刚之年的人,又常年苦行僧般禁欲,哪里禁得住这样突然而猛烈的刺激。
似被无数闪电瞬间击中,直劈进魂魄最深处,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一抹飞灰。青年用力仰起头,露出紧绷的下颌线条与脆弱的脖颈。
他张着唇急剧喘息,如同离了水的濒死的鱼,躯体猛地挣动起来,像是竭力想逃离这可怕的感受。原本咬紧的牙关再也锁不住那些呜咽,眼角似乎有什么随之溢出。
那只握刀的手向来稳如磐石,仿佛天地崩于眼前也能岿然不动,此刻竟也不可遏制地颤抖着,在怀中的瘦韧腰背上胡乱摸索,迫切想要寻找一处可供他依靠栖身的所在。
谢重珩从来不怕疼痛,那一身累累伤痕就是证明。但他受不住那些要将灵魂都献祭般的极致舒愉。
彷如浸没在汪洋之间,不见天地,空茫虚妄。唯有黏稠的海水倒灌,灭顶而至,封死了全身每一处孔隙,要将他溺毙其中。他难以承受,被逼得几近崩溃,在缥缈云端和酷刑炼狱之间辗转无休。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轰然迸开。无数星子密密层层,拖着长长的尾焰当空划过,只剩一片雪色辉光。滔天巨浪中,一片震颤剧烈的树叶起伏沉浮,漂泊无着,只能下意识地攀附着唯一能带给他稍许安稳的舟楫,茫然望着他,声嗓破碎嘶哑:“凤……不归……是你……不归……”
其实谢重珩已经看不见什么了。长时间的强自忍耐让他眼眶泛红,一双杏眼大睁着,水光涟涟,空洞失神。
但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都竭力挣扎着一丝残余的理智,不敢放任自己全然被情|欲和感知所掌控,成为一片纯粹的空白。
绝不可让第八枚惊魂钉提前开启,平白浪费了他们珍贵到以一时一刻计的时间。
“是我,我在,重珩。”同样是第一次体会这般陌生的销魂夺魄滋味,凤曦情|动得厉害,并不比身下的人好到哪里去。
紧紧拥抱着他的手骨节分明,汗湿黏腻。指腹与掌心的薄茧有些粗糙,密密实实触在身上,像是点燃了一团团烈焰,烧得他眼睛都几乎红了。
他喘息着抬头,正撞上谢重珩空茫沉沦的目光,瞬间看得喉头一紧。
湿热的气息蜿蜒而上,雪发的妖孽点点触碰着,安抚般吻去青年的泪水,又堵住他的口。他细细攻城略地,勾缠着他共舞,温柔珍重的模样,动作却越加凶悍,几乎要将人撞碎一般。
对,他只能是凤不归,而不是谢七记忆中杀了他的师尊凤曦,更不是当年无尽山巅,将谢重珩糟|践到几乎死去的墨漆。
色授魂与,蚀骨醉心。骨子里的征服欲叫嚣翻涌着,如沸腾的海,半妖沙哑的声嗓中隐含着狠戾:“谢重珩,你是我的,永生永世都是,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他在现世中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几乎彻底断了他们相许相守的可能,如今更是注定将被囚困于此,能维持现下这点清明的时日都屈指可数。从前来不及言说的情意,此时也只能说给这个无比真实的幻象听。
他郑重而轻率地许诺着将来,却不知正如两心暗许而不可说时,“我恨你”也可以是最动听的情话,身在局中无知愚昧者,生生世世也会成为最恶毒的诅咒。
凤曦颠狂起来,凶兽般将谢重珩的喉结含在唇齿间,尖牙抵着他的命脉,不轻不重地啮噬着。
青年遏止不住的抽气声和竭力压抑的呜咽声蛊|惑着他,将猎物拆剥殆尽,一口一口,连血液都尽数舔舐,吞入腹中。
溪水潺潺而过,内中似乎还混杂着点别的水声和一些异样的动静。
仔细分辨时,像是濒死的痛苦喘息,又像是舒愉到极致时难以忍耐的细语低求,有时甚至带了些哽噎,交织着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剧烈气泽。情意缱绻缠绵,蔓延在天地间。
橘白色的虎哥将肉乎乎的爪子垫在圆滚滚的脑袋下,要睡不睡地眯缝着眼睛,望向不远不近处,两个密不可分的身影,毛茸茸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动。
谢重珩并没有趁凤曦意乱情迷时将他带出去,而是索性留下来,过起了比之前更加如梦似幻的日子,仿佛连自己来此的目的都彻底忘了,
真正像是跋涉到精疲力竭的旅人,寻到这一处幽静山谷时,终于找到了自己千求万觅的人。于是抛开一切,驻足不前,偷得浮生一段安宁。
自从那天亲见两人在溪水边叠在一起,肥猫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往日总喜欢抱着它顺毛的奴才,如今拥在怀里的,看在眼里的,放在心上的,都只有另一个人。
虎哥满心火气。它不敢对那素衫雪发的妖孽男人如何,于是趁着四下无人时踅摸到小院后。
那处有一池露天的温泉,外面置了架绣屏,权作阻隔。屏风上搭了好几件衣袍。
它仔细嗅了一回,阴险地一龇牙,伸着爪子,将属于谢重珩的一件勾到地上,挠成了流苏,以表达它的愤怒和不满。
屏风后的人却自顾忙碌着,没有谁注意到它的恶作剧,关心它的情绪。
泉池四周水雾缭绕。一场持久而激烈的春潮初歇,暂且雨收云霁。谢重珩散着墨发,倚靠着池壁,将凤曦揽在怀里。露出的浅蜜色皮肤上,从脖颈到胸膛都几乎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新旧痕迹。
他竭力平复着气息,惯于握刀的手轻柔缓慢地,一点点整理着那一头有些凌乱的银雪长发,连鬓角润湿后黏附在面容脖颈处的细碎发丝也细心地理好,拢在耳后。
半截皓发飘在泉中,柔滑如锦缎,偶尔拂在身上,酥痒难耐,彷如扫进了心里。他不自觉地颤了颤。
凤曦懒洋洋地问他:“怎么了?”
谢重珩略略一顿,往日低醇的声嗓这段时间总带着点使用过度的沙哑:“没事。”
他在那根绽放着点点艳色海棠的雪玉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感受着脉搏在尖牙下跳动了几下,方才接着道:“那天你说,永生永世……我,我很满足。”
他本不是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心绪的,甚至从前仅仅是作为旁观者,看着凤曦意念幻化的“谢重珩”说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都觉得难以接受。此时耳根都仿佛被火烧着,他却仍是逼着自己将之说出口。
想起那人是如何不肯放过他的,他连面容都滚烫起来。
记忆中,师尊本该是个无情寡欲的神明。不知是真正动心后在这点上性情大变,抑或是漫长到难以想象的孤独岁月后初尝云雨,这段时日凤曦却食髓知味般,按着他做尽了荒唐事。
明明是瘦韧如柳的身段,腰力却那般劲悍。房中院外,溪边竹下,疯狂迷乱,不知天地为何物,将他折腾得起不了身都是寻常。
恍惚间,几乎隐隐让谢重珩错觉,似乎他已经知道,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最后的日子。
好在那人骨子里还算正经。除了太过激烈、凶悍,即使以他常年苦修的身体都将要招架不住,并没有什么令人无法忍受的癖|好。他从不拒绝凤曦任何要求,只是心照不宣地纵容着他,任凭他为所欲为,陪他沉溺于这宁静又混乱的日子。
并非谢重珩为眼下的虚妄温情所惑,糊涂到不顾一切。
一方面,时机还不够成熟。师尊也许仍然将他当成了以前经历的,那些随时可能会反目成仇、生死相搏的幻象,还有些理智和警觉。即使再如何情动,也尚能克制自己,连半妖之身都没显露出来,遑论神识彻底松懈,任由他摆布。
另一方面,却全然出于一点私心。
从第一枚九死惊魂钉开启的那一刻起,他这一生无论是作为谢七还是谢重珩,也就注定会止步于不久的将来。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若是再冒着风险去争这几日的早晚,试图强行将人带出这片心魔天地,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运气够好,这一把也许他能赌|赢,提前将凤曦安然带回去。以往生域主宰的通天手段,说不定还能从惊魂钉下救出他。
但如果出了任何差错,失败的结局他却难以承受。
谢重珩从来不是个喜欢破釜沉舟的人,肩上压着阖族性命,更没有拼尽一切的资格。他虽一向胆大妄为,却也多半是在谋定之后。
只是这一次,他必须竭尽全力做到最好,索性就不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如今,生死都不曾忘记的人就在身边,耳鬓厮磨,两情缱绻,即使师尊只当他是个幻象,他也知足了。还不如就此静下来,好好享受这段往日幻梦里都不敢想象的时光——他此生仅有的清醒时光,也许还会是最后的时光。
随着这些天的颠倒放纵,剩下的那些模糊、遗忘的记忆也逐渐回归。两日前,第八枚惊魂钉开启。谢重珩感知到最后一枚却不在正常的位置,而是在头顶的百会穴,也就明白了自己当时的意图,预知了自己的结局。
受此影响,他的身体更差了些,一贯和缓的语调听上去都似乎带着点虚弱的意味。
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凤曦曾不无探究地问过他:“你最近脸色不太好,精力也似乎消耗了许多,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谢重珩不着痕迹地拒绝了他的查探,先揽着他主动吻了一会,搅散了他的注意力,才微笑着温和道:“并没有什么不妥,也许只是……”
面上彷如火烧,他本能地停了一下,却忍着羞耻低声继续:“以前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劳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没什么的。”随口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