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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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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末,要选科了,人人都说这是人生中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这种话我从幼稚园时期听到现在,听得都快麻木了。每个阶段都在标榜着自己是个转折点,转折来转折去,但要是某人突然回头看,人看到的终归只是一条路,一条平直的,偶或有点小弯曲的路。

我其实对未来没什么实际性的规划,对很多事情也没有特别的执着,但在高中选科分流这方面,我几乎是毫不考虑地选了文。

孟晚平找我聊过,但他没干扰我的选择,只是问我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觉得比较擅长,能拿高分。”

“可我看你的理科成绩也不错啊,分数也很靠前。”

“可能是学校看重理科,为了鼓励学生们学理,这几次出的题目比较简单而已。”

孟晚平被噎了一下似的,似乎没料到我能这么一针见血。

“你一向是很有主见的,也很理智。”孟晚平点头说,“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想找你谈谈而已。”

嗯,这句话很耳熟,我记得许琦素也是这么说的。

之后就是假期,郭瑞齐约我和谢言出来会面,我提议去图书馆,顺便把之前借的几本书还了。

郭瑞齐依旧爱磨蹭,我和谢言都在咖啡馆坐下了,他还没来。谢言脾气好,提议先帮他点杯东西,他来了就可以直接喝了,我点头说好,说完他就去排队点单了。

我坐在原位帮他看位子,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谢言”,然后我的肩被人拍了一下。

我惊异地回头,看见郭瑞齐站在我背后。他一身运动套装,可能是在画室里窝得久了,从前古铜色的肤色浅了些许,原本的板寸头不见了,头发长到有点掩眼睛了。

他略显尴尬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是认错人了,佯装嘲刺道:“你眼睛好,熟人都能认错。”

他连忙哀声道歉。

“点好单了,39号。”谢言点完单,走了过来,看了我们一会儿,疑惑道,“怎么了?”

“他把我认成你了,加上迟到,罪加一等,你说,怎么处置他?”

谢言笑了声,不甚在意,“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郭瑞齐连忙解释,说不怪他,怪我们俩不够积极主动,都不约出来,太久没见了,都快忘记我们长啥样了。又说也怪我们俩的背影太像了。再加上我坐着,看不出身高,他一时眼岔也情有可原。

他说的有理有据,振振有词,我本来也是玩笑,笑完就过了,没多在意。

店里人还不算多,咖啡和饼干一下就上来了,我们就着咖啡甜点和阳光闲聊。

后来郭瑞齐聊到了我们的未来规划,说他大为意外,我们三个人里,最理性的我居然学了文,最感性的谢言居然选了理,而他这个最像体育生的居然学了艺术。

谢言似乎被他这句体育生逗笑,说:“你看来对你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啊。”

他状做指点江山,现编歇后语:“人心里得有个算盘——得有点数!”

我也笑。而那时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人的人生轨迹不总是这么清晰且既定的,它充满各种出乎意料,充满了违背常理,但其实又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一切都有据可依,一切都有迹可循。

而人们一般将其称为“因果”。

***

新学期,人人都挤着看学校的分班名单,我却走了后门,提前拿到了名单。

其实也不算后门,主要是我的班主任依旧是孟晚平,我有他的微信联系方式,他看了名单后,很顺手地拍了照给我,叫我直接去找教室就行了,不用跟人挤。

他还喟叹说我们真是十足的有缘,毕竟一个班里就只有我是他高一带的学生。

老人家喜欢发语音,孟老也不例外,听完后,也给他回了条语音,笑说是,还说了点好听的客套话。

孟晚平上课的风格也跟以前一样。由于分班后,学的科目少了,语文连堂也多了,孟晚平讲课也讲得更细了。

不过我听谢言说,他觉得文理班都一样,似乎都不大喜欢听语文课,因为觉得语文听不听都一样,所以上语文不是睡觉,就是刷其他科的题目,还是他们班尤甚,搞得他们语文老师哭笑不得。

但我觉得还好,可能孟晚平有他独特的讲说方式,所以我并不觉得无趣,听他讲课,反倒有点听故事的感觉。

孟老在讲课这种大事上记性依旧很好,但放在小事上就未必了。他可能在高一的时候使唤惯我了,明明还没选课代表,他却特别顺嘴地叫我过去领语文作业,晚修布置作业,这么一来一回地,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我的这个职位。

我没什么好说的,孟晚平在办公室跟我聊天谈文学的感觉是挺好的,他的普洱是挺好喝的,办公室的空调是挺凉快的,这五十本语文练习册也是挺沉的,要我从三楼搬到五楼,也是挺累人的。

我只能说,做牛做马三十年,依旧停在解放前。

***

放学。我一出校门就看见魏楮堂站在对街,他靠在他那辆骚包非常的亮黑色的玛莎拉蒂上,穿着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的西装,外套扣子解开,露出内衬的暗纹。他抻着双长腿,脸颊凹陷,继而微股,吐出缕张扬的白雾。

很惹人。让人多看一眼就要出事的人。

“哥。”

我走上前,以微不可查的幅度踮起脚尖,勉强挡住了对街校门口那些窥探的目光。不踮不知道,一踮脚才发现这个男人这么高,我努力长了这么久,却连踮起脚的都没他高。

这种幽密的攀比心我没有让他知道。但趁他不注意之时,我用手指掐灭了他的烟头,像是一个顽童抢走大人版的零食一样。残存的烟雾湮灭在我的指尖。

魏楮堂立马蹙起眉,拿下烟,我因为他要生气,结果抓起我的手,反问我,“烫着没?”

“没有。”我搓了搓手指,仰头看他,“外面热,你下次可以在车里等我。”

“万一你看不到我怎么办?”

“不会。”我瞥了他那辆玛莎拉蒂一眼,“你的车很……好认,看一眼就知道是你。”

“那也不行啊,我还是要第一眼看到我们家小孩儿的。”他边说边开了他的驾驶座门,点点下巴示意我上车。

要命。

这男人说起这种话来一看就是连脑子都不过的,可我又偏偏总为他这种话忘其所以。

我抿抿嘴,照常拉开后座门,结果看见他的后座摆了一大束包装精致的玫瑰花,旁边搁置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礼盒。

我盯着那一大簇绮艳的玫瑰,有些惊讶,“哥,有人送你玫瑰了?”

“噢,不是。”魏楮堂说,“要送人的。”

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情感,但那一大捧血红的玫瑰染红了我的瞳孔的时候,那种尖刺的酸意就顺道扑面而来,似乎比玫瑰上的荆棘还甚。

我暗自握紧了门把手,承认自己是有点别扭心理在的。

面对魏楮堂的话。

我面无表情地阖上后座的门,拉开了他的副驾驶座门,坐了进去。

魏楮堂他隐含着笑望着我,像是已经无声地观赏完我的别扭。

我面上不动声色,费力地解释道,“……我对你的浪漫过敏。”

他笑得明目张胆了起来,“哦?是吗?”

“我还以为你吃哥哥的醋了呢。”

我拉上安全带,抿了抿嘴,满口否认,“没有。不是。”

啧,这人怎么总是在笑。

我有点不想理他。

“我记得,当初是谁打死都不肯坐副驾的?”他语气悠悠,带着点漫不经心。

我心一抖,才想起好久之前,我无意间说过“副驾是司机爱人的位置”这么一句话。这就像是一颗多年前无意间射出的一枚子弹,而兜兜转转,子弹正中我的眉心。

而我居然觉得心虚。

这男人嘴角还啜着一抹笑。

我偏头望向窗外,车辆把过路的行人拉扯成模糊的黑影。但他一笑仿佛就要让我没辙。

我以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暗示,半晌才不确定地开口,“哥。”

我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我要有嫂子了?”

魏楮堂打着方向盘,车子拐了个流畅的弯,“你想要个嫂子吗?”

我要是说不想要你会不去找吗。

我咽下了这句突然蹦出心头的话,转口勉强道:“你都找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前面的红绿灯倒数,对面斑马路上的行人忙走。他静默了一会,突然开口解释道:“我今晚要参加个朋友的生日宴,她跟她的美国男友吵架了,要我帮个忙,捧束花过去,气一下他的男朋友。”

我应了一声,努力让着这个单音节里不夹杂任何个人主观情感。但魏楮堂的一段话仿佛就是燎原的星火,一过境,满目的荆棘皆枯萎,只剩玫瑰。

我居然松了一口气。

可我顿时觉得自己也无理,无论魏楮堂有没有情人,我也仍然是他口中的小孩,仍然是他心中的弟弟。

那么纯粹,那么理所当然。

什么也没变,什么都显得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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