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怀忘稍稍收敛了利爪,虽偶尔依旧会抢夺宝物,做些违背道德伦理的事,仙家子弟早已司空见惯,胆子大的就闹到桁山门前去讨个说法。
这份宁静持续了不到一年,来年春时轮到桁山任职,门派上下为此次的交接仪式做准备。
怀忘趁着月色走到枯井旁,人还未开口,倒是先听到少女的哭声,他顿感不妙询问小喜鹊:“怎么了?”
听到怀忘的声音,少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他们要杀我,怀忘哥哥我害怕。”
“他们?”怀忘追问道:“你可还记得长相?”
“我只知道除了他,还有两男一女。”
怀忘沉思片刻,询问小喜鹊可安好?得到少女多次肯定自己没有受伤,怀忘才离去。
桁山成功接任,此后四年管辖仙界大小琐事,包括不断有修者前来控诉怀忘的恶行。
他们对此都习以为常,但心中的不满积少成多总有爆发的那一天。
执法司新出上品的宝物将会在船舶中举行拍卖。他们的宝物向来不会出误,众多修者慕名而来,争破头也想要得到。
邵景之百无聊赖的靠在湖岸栅栏处,怀忘如今忽好忽坏,是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
那三层高的船只乃执法司打造,专门用来拍卖宝物的。除却本门派的宝物,其余稀奇珍宝也会在此进行竞价。
船舶停在码头已经快半个时辰了,青年顺着怀忘的视线撇去,恶寒从脊椎骨窜到头顶,怀忘似乎对其他三门派极其不爽,处处与他们作对,还真是冤家路窄。
盯着几名修者没入船中,怀忘才动身跟着小厮踏上木板。
他所坐之处偏后,随意一瞟便能看见其余三派,其头戴的幂离,旁人也看不出他的面相。
邵景之坐在他身侧静观。
旁的门派怀忘不多掺和,偏偏玄萧阁、清虚观以及无妄宗竞拍,怀忘拦路抬高价,令那几个修者咬牙切齿。
随着拍卖师锤响迈入拍卖高潮,压轴宝物呈现在展台上供各位客官查看。
“此乃迷榖,其华四照,佩之不迷。九百上品灵石起。”
随着周遭修者抬高竞价此起彼伏,玄萧阁弟子要价三千。
邵景之忙不迭拉住怀忘的手:“我们没带那么多。”
后者瞥了他一眼举起另一只手:“四千。”
在四千第三锤未落时,玄萧阁喊出了五千上品灵石的出价。
怀忘看向那群女弟子,她们面上根本藏不住一点,自己得不到就讹他一把,自以为抬高价钱赌怀忘会加价购买,但很遗憾,怀忘默不作声,没了下文。
女弟子那一片顿时哄然,声音不大,但怀忘看着心情愉悦。
“双鱼莲花尊,佩之解脱困境,静心养身,可保永生。两千五百上品灵石起。”拍卖师高喊出价位。
永生可是人们求而不得。此话一出,在场的修者争相竞买,是真是假一时没人思考。
价位越抬越高,最后徒留怀忘和方仕中两人争锋相对。
那和尚回头看了一眼佩戴幂离的人,因看不出真容也就作罢。怀忘瞧着方仕中,后者面色愈加难看再次加价:“八千六百五。”
邵景之恨不得拍卖师敲得快些,让旁人买了去,如若真让怀忘花高价拍卖下来,且不说能不能离开这艘船,恐怕整个桁山上下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来。
“九千。”
身侧沉浸其中的怀忘开了口,邵景之听到这价钱整颗心上窜下跳。他低声劝怀忘:“别再追加了。”
昏暗中,朦胧的光线映在怀忘面上,唇角的一抹笑意以及双眸的犀利令青年感到陌生。
“九千五百!”方仕中喊出高价。他若紧挨着怀忘的价钱加价,后者下次只会喊的高出一倍。他索性咬牙直接拉开差距。
听闻无妄宗开了高价,邵景之欲要捂住怀忘的嘴阻止他,哪料他抬首挥去青年的手。
“怀忘!”邵景之压低声音喊道:“我知你对他们不满,但这并不是儿戏!”
随着第三锤定音,怀忘都没开口,方仕中以九千五百上品灵石拍下这个宝物,邵景之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再三确定是无妄宗买下后才安下心来。
邵怀二人登岸后,怀忘倚在木桩上并未急着离开。
“你还愣着做甚?当真不怕他们找茬。”邵景之拽着怀忘欲要回自家门派,可怀忘根本不动,悠哉的摘下幂离。
眼瞅着他们下了船,几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二人便迈着步子走到他们面前。
玉竹杏眼怒瞪:“原来是兰芳仙人,我道是谁这般胆大,一直与我派竞价。”
褚鹤洲吃过几次亏,也不多参与,带着同门便离开此地。虽没拍上几件宝物,但至少没花多少大钱。
辛夷一时气不过怒斥:“怀忘,你故意的吧!”
听她这么说,怀忘满脸讶然,随后面上尽是的意的笑:“是,我故意的。”
她们何时见过这种人,女修们愤愤呵责他有病。
“怀施主,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何必此般刁难。”方仕中一想到花了高价买的宝物,自己回门派后大概率要受罚了。
“我不仅抬高价。”怀忘看着众人面上的笑意更浓。
邵景之生怕他惹是生非,紧握怀忘的手臂将他拉在身后。
哪料一阵劲风从他身侧飞过,弯月般的剑意直斩向他们,除却方仕中即时格挡住了这剑意,其余人皆翻倒在地。
在码头逗留的修者顿时四散,生怕殃及自己。
怀忘眉眼微弯,像是在聊天般:“我还要抢。”
“你失心疯了!!”邵景之根本没想到怀忘竟然会动手。
玉竹灵囊募地敞开,怀忘隔空将那迷榖取出。
方仕中施法欲要将迷榖夺回,黑纹木苗悬在半空。
说时迟那时快,怀忘脚踏在木板上,侧身一个回踢,拳掌翻飞将方仕中击瘫在地。
见怀忘迈着步子走近身,几名弟子哆嗦着身横在两人中间。
怀忘冷笑一声,像是在看蝼蚁般,在他摊开手心那一刻邵景之扑了过去,万不能让怀忘再一错再错下去了。
“怀忘!”青年呵斥他一声。
瞧着眼前人的神色,怀忘收了手:“你们若心有愤恨,自然可以上报给各自掌门。让他们来找我讨要说法。”两个宝物随着他手指转动,而后缓缓落在手心:“我随时奉陪。”宝物在他手中瞬间捏成齑粉,怀忘捻了捻手指,粉末随风消散。
且不说桁山能否护住他,随便一个掌门,怀忘都敌不过。邵景之揪着他的衣领,欲要骂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怀忘一夜之间成了这般。倒不如说不是一夕之间性情大变,而是怀忘他本就心狠手辣,只是近几年伪装成慈眉善目的模样。
邵景之瞥了一眼身侧的人,怀忘像是不想再掩盖自己了,现出了原形,这让邵景之感到陌生。
整个修仙界哪儿敢直面找怀忘的茬,他妥妥是个疯子,人称玉面狐狸。吃了亏的修者只能登上桁山找离尘控诉。
离尘看着山门前络绎不绝的人,一个头两个大。
怀忘又被禁足了,不过此次没有期限,离尘不允许他再出房门半步。
看着案前神色平静的青年,离尘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连连叹气。
“你同我说是为何?”离尘捋了捋思路,怀忘的恶习早几年前就已改过,为何如今却缕缕行恶。
青年抬眸与离尘对视:“看他们不爽。”
他从前怎从未见过怀忘这般:“凡事皆有因,总不能无缘无故就与他人作对。你可是那几名修者有嫌隙?”
怀忘没回他,离尘心想终归是问不出什么了,冷脸下令:“即日起无令不得外出,你心性不稳,每日抄背静心诀和门规,择日我来抽查。”
两扇木门欲要阖上隔绝外界的光线,怀忘盯着掌门的身形募地开口:“与其说我性子恶劣,倒不如说是邵广白他没教好我,或许该惩戒的是他而不是我。”
离尘回首,脸色阴沉,继而拂袖而去。
禁足的日子异常无趣,日复一日做着用样的事没有任何的差别。
因怀忘行为过于恶劣,不少修者对他不满很久,离尘为表歉意,宴请众多人来桁山吃酒。
这宴也算是道歉宴,离尘言说怀忘与自己师父应该是有隔阂,让他二人结伴迎接客人,好缓和缓和感情。
怀忘面上不显,内心却有些烦躁。门童解开结界后,他便召出双飞燕前去甘泉殿。
那声音穿透殿门,虽微弱但怀忘却也听得清。是师母!
他掌心聚灵攻破了高门,冲进殿内时,梅青黛已被长剑戳中腹部,鲜血直流。
那罪魁祸首正是邵广白!
怀忘与其交手几十招后摆脱邵广白阻拦,便冲向梅青黛。
妇人将沾上血渍的纸张塞在怀忘手心,怀忘抖着手将两指放在她脉搏上注灵,试图疗伤。
梅青黛紧拽怀忘的衣衫,借力半直起身,口中说出的话只有气音:“照顾好……”她眸间涌出的珠泪划过脸庞,留下湿痕。怀忘俯首欲要听清她的话,却只堪堪听清了一个音。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