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正式结束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离重九的十八岁就这么在交错的利益与恭维中度过。
离重九点开手机，看到了几个小时前年绵发来的消息。
【啊，我和玉白哥在外面吃饭，不用担心我^_^】
【还有，生日快乐啊，小阿九^o^】
【阿九也长大了呢】
离重九看着“生日快乐”这四个字。
他今天听了无数句“生日快乐”，可真正真心祝福他的，却只有几句。
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那句“玉白哥”。
离重九想着时间太晚了，便没有给沈识寒打电话。
但他也拒绝了离老爷子回家住的提议，让黎叔将他送去了剧组所在的酒店。
“辛苦了，黎叔。”离重九有些抱歉，时间这么晚了，他还折腾黎叔跑这么远，“太晚了开车回去不安全，你就在酒店住下吧，房费报销。”
“多谢离总。”黎叔并没有拒绝少年人的好意，“离总早些休息。”
“你也是。”
离重九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他有沈识寒的房卡。
他轻轻打开了门，也没有开灯，只凭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走到沈识寒的窗前。
“宝宝回来啦。”
出乎意料的，床上的青年并没有睡着，沈识寒打开了灯，近一天没见的爱人的脸就这么清晰的出现在了面前。
沈识寒伸出手将离重九抱在怀里，也不在意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怎么没睡？”离重九放松身子看在他的怀里。
“我说过呀，我会在房间等你。”沈识寒笑道。
离重九目光微动，他抬头看着青年，似乎撒娇一般：“你也不怕我不回来了吗？”
“不会呀。”沈识寒道，“我会一直等，一直等到你回来。”
青年直白的话语成功染红了爱人的眼眶。
“宝宝怎么哭了？”沈识寒心疼极了，他将离重九抱得更紧，嘴唇一下一下的，小心翼翼的亲吻着他的眼尾。
“宝宝难过就哭出来吧，别憋着。”沈识寒温柔道。
不知怎的，离重九忽然就憋不住了，眼泪仿佛失控，他无声的哭着。
泪水很快打湿了两人的衣襟。
“好了，宝宝乖。”沈识寒揽着离重九，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安抚着脆弱的少年。
离重九哭够了。
沈识寒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为他拭去眼泪。
沈识寒帮他脱了衣服，带他去了浴室。
“宝宝，洗个澡。”沈识寒替他放好水，他为离重九洗澡，像个真正的爱人。
沈识寒替离重九收拾好后才给自己换了衣服。
周遭一片漆黑。
离重九和沈识寒躺在一张床上。
离重九被沈识寒抱在怀里。
“宝宝，睡吧。”沈识寒温柔极了。
他没有问离重九为什么哭。他的小爱人已经够累了。
他的小爱人十八岁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却充满了利益交换，充满了名利场的肮脏。
自己也没有陪在他身边。
他是该委屈的。
离重九的呼吸逐渐均匀。
沈识寒轻轻在他的眼角吻了吻，抱着他，入了睡。
他们今天上午没有戏份，所以两人都睡到了十点。
离重九一睁开眼，便看到沈识寒正在拨弄他的头发。
“宝宝醒啦，”沈识寒问，“饿了没？刚刚送到的早餐，还热乎着呢。”
“嗯。”离重九点头。
他有些不好意思。
昨晚酒精上头，感情战胜了理智，让他哭了一场。
离重九很快洗漱好，坐到了小沙发上。
“来，敷一敷眼睛，有些肿了。”沈识寒递给他两个温热的鸡蛋。
“哥哥，这样我就不能吃饭了。”离重九边说边接过了鸡蛋，他总是这样，难以拒绝沈识寒。
“谁说不能了？”沈识寒端着鸡蛋瘦肉粥，“哥哥喂你。”
“嗯。”离重九乖乖应道。
沈识寒顿时眉开眼笑。他舀了勺，放到嘴边吹了吹，等温度合适了，才喂到离重九嘴边。
皮蛋瘦肉粥明明是咸的，可离重九却觉得，里面的糖放多了。
他可能是味觉出了问题。离重九想。
“哥哥……”
“宝宝，先吃饭。”沈识寒“严肃”道，“曾子说‘食不言，寝不语’。”
“哥哥，”离重九笑着纠正，“那是孔子说的。”
“嗯，我知道。”沈识寒的目光温柔，让人一不小心就能沉入其中，“宝宝笑起来可真好看。”
离重九听出来了。
他的哥哥在哄他开心。
这个认知让他欣喜，也让他苦涩。
只是，他将这抹苦涩掩藏得极好，沈识寒看到的，便只有欣喜。
吃完粥，离重九突然没忍住，他问：“哥哥，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当然会呀。”沈识寒认真道，“你可是我的宝宝，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如果……你恢复记忆了呢？”离重九问，“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离重九感觉自己要疯了才会问出这句话。他也发现，自己根本不敢面对沈识寒的答案。
“当然会啊。”沈识寒觉得他问得奇怪，“我最爱宝宝了。”
“嗯……”离重九低下了头，他没敢面对沈识寒的目光。
随着这几个月的相处，离重九陷得越来越深，他很害怕，害怕这和睦的幻境被打破。
梦一醒，便是深渊。
沈识寒清晰的感受到了离重九的不安，可是，他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想要安慰他，可是他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安。
现在的离重九太脆弱了。
他只消坐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便能让人感觉到他濒临崩溃。
沈识寒快心疼死了！
“宝宝，宝宝……”沈识寒无措的唤着他。
“我在……”离重九意识到自己让他担心了。
他抬起头，笑道：“哥哥，我没事。”
“可是……”沈识寒不确定了。
面前的离重九身上哪还有方才脆弱的影子？
“哥哥，别担心，我真的没事。”离重九笑着，他主动笑起来，拥抱了沈识寒。
离重九仿佛天生的演员，他的演技让人无法从他的神态中找出破绽。
让人不禁怀疑方才那一幕是一个错觉。
如果他面前的人不是沈识寒的话。
沈识寒太了解离重九了。
他怎么会相信离重九的话？他的宝宝现在很脆弱，但却不肯让他担心。
沈识寒装作自己相信他的模样。
同时沈识寒也察觉到，离重九的不安与他失忆的事有关。
沈识寒想要恢复记忆的心情更加强烈。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少年为什么不安，他想要好好哄哄他。
下午两人正常拍戏，平静的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同时，沈识寒也发现，离重九更忙了，他几乎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举行视频会议，庄秘书也开始频频出入酒店。
很多文件不单单只需要网上处理了，更多的是需要他审查签字。
两人很少再有亲昵的机会。
两人看起来就只像是对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底，“楚时渊”的戏份正式杀青。
片场——
楚时间穿着一袭华服，那是一套与他跟少帝相遇时穿的华服一模一样的衣服，不同的是，这套华服上，多了凤凰的纹样！
楚时渊一步步朝着中庭走去。
中庭燃烧着，火光映透了半边天。
楚时渊步履从容，每一步都仿佛又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眼里噙着笑。
火光映在他的眼里。
他像是落入凡间的神灵。
他像是将要浴火重生的凤凰。
大火将他侵蚀。
镜头里，他笑着，嘴唇张合，无声道，
“炽骄，我来寻你”
拍摄结束，片场内鸦雀无声。
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方才的场景中不能回神。
楚时渊不是凤凰。
他没有涅槃。
他死了。
死于一场，他亲手放的大火。
大君唯一的摄政王。
大君的功臣。
大君的佞臣。
死于一场，能焚烧一切的大火。
“好，不错。”冯导最先回过神来，她看向离重九的目光中充满了肯定与赞赏。然后她才问：“小离，方才最后那个镜头你怎么想的？可以说说吗？”
“当然，我不是说你演的不好的意思，相反，我觉得你把楚时渊的情感拿捏的特别到位！”冯导脸上写满了好奇，“你怎么想到的？”
“其实，”离重九看着不远处，眉眼突然弯了弯，清冷的气质被温柔包裹，只听他温柔道，“我觉得，楚时渊是一个淡漠的人，说白了，他就是个只追求自己愉悦的疯子。他这样一个人，却为了少帝，替他守江山，那么，少帝对他而言，一定是特别的。”
“真的诶！”冯导惊喜道，“你不说我都没发现！之前不是还有人说摄政王本来打算谋反的吗？”
闻言离重九不置可否，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淡漠。
“恭喜杀青。”冯导上前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有工作人员为他送来一束鲜花。
离重九接过花，道了声：“谢谢。”
工作人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她红了脸，道了声不客气。
沈识寒怔愣的看着离重九。神情有一丝恍惚。他的头隐隐作痛。
他是真的以为，他看见了活的，真实的楚时渊。
可那又怎么可能呢？
离重九也看向了他。
他们明明离得那样近，可那一瞬间，他们又仿佛离得很远。
他们的对视，仿佛跨越了时代。
“真真，恭喜杀青。”沈识寒回过神，忽略掉心里的“怪异”。他大步走向离重九，将人抱住。
“哇——”
周遭传来惊呼。
离重九推了推沈识寒。
可他根本不舍的用力。
这个象征性的拒绝给了沈识寒一个信号。
近一个月的淡漠被打破。
两人依然是久别重逢的眷侣。
沈识寒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真真宝贝，”沈识寒在他耳畔，用仅他们二人可闻的声音说，“我好喜欢你哦。”
他像在撒娇。像在示好。
“我也是。”离重九弯眸。
在沈识寒看不见的地方，离重九的眼中满是深不可测的情意。
没有人知道，这一个多月，他是多么渴望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拥抱。
一个来自沈识寒的拥抱。
“咳咳。”冯导咳嗽了一下，眼神示意，你俩抱得够久了吧？
沈识寒这才不舍的放开离重九。眼中的幽怨一闪而逝。
花香很浓郁。
这才一会儿，沈识寒身上就染上了花香。
红色的马蹄莲，蓝色的满天星，粉色的百合花。
“小离，杀青快乐。”唐辞走上前，对他道。
“多谢。”离重九淡淡点头。
又有几位演员上前来表示祝贺。
离重九虽然是个新人，可这几个月的相处，足以让人觉得他前途无量。
左右不过刷一刷脸，多结识一条人脉，故大家祝贺的时候难得掺杂了几分真心。
“行了，餐厅已经定好了，为了庆祝小离杀青，今晚我们大吃一顿！”冯导即时打断了毫无营养的社交。她豪迈一挥手，大家顿时欢呼起来。
去往餐厅的路上，大部队走在前面，沈识寒和离重九默默跟在后面。
沈识寒像只撒娇的大狗狗。他仗着人都在前面，没人注意他们，整个人都挂在了离重九身上。
“真真宝贝，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