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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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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虎到了厢房前,对着盼之道:“外头下雨了,娘子们在屋里吧。”

盼之犹豫了一下,还未说话,便听刘虎继续道:“几位娘子比不得我们这样的庄稼汉,风吹日晒的也不紧要。秋日雨寒,娘子们若是淋雨病了,那不更误事。”

盼之看他语气坚决,也不想他为难,点头应下了。

几人在厢房坐下,但看外间仍有不少典事和农户在雨中往来干活,便想着去厨舍熬些姜汤。

江春妙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一起去了。

但摸索着到了,却见一个女子,穿着褐色的旧衣,蹲在地上。女子面前地上摆满了脏器,灶台上有一册泛黄的册子,一只已然凋敝的残笔。

盼之惊得倒退了一步,春华习惯性地将盼之和秋容护在身后。

倒是原走在最后的江春妙被吓得倒退了几步,连连尖叫。

舍里的女子听见尖叫,也似受了好大的惊吓,连忙站起来,转过身往门前的来人看去,口中还慌忙解释道:“这,这是我用自己俸禄买的。并,并不是园中扣下的伙食。”

盼之三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江春妙颤着声问:“你是谁?”

盼之这才看清那女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许,容貌倒是清秀,只是身形高状,看起来格外健硕。那女子将手往带了油腥的围裙上擦了擦,这才乖巧答道:“我是刘嫖,刘典事的女儿,如今在园中做厨娘。”她看几人神情疑惑,又道,“噢,嫖,是嫖姚的嫖。这名字是我爹请了先生帮忙取的,说是好意头,还是从前公主的名字呢。”

还是秋容最先缓过神,对她道:“不,我们想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刘嫖这才恍然大悟,忙解释道:“噢,原来你们是问这。实在不好意思,我平日就爱鼓弄这些。你们别怕,这都是猪的,我平日菜做多了,总有些好奇,所以买些,想看仔细些。”她又拿起了灶台上的册子,扬了扬道,“你们瞧,我还会画出来呢。”

几人看着同刘虎瘦削完全不同的刘嫖,这才松了口气。

见她们似乎不再害怕,刘嫖这才弯腰将地上的内脏全收起来,解释道:“这肉放不了多久,晚上做饭,全当给大人们加餐了。”

她收拾好,利落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才问道:“几位娘子是?怎么来了这污糟地?”

盼之道:“我是司农寺卿家的女儿,平日无事,得爹爹准许,和家中几个姊妹来做学徒呢。”

刘嫖恍然大悟:“哦,顾娘子,我听虎子说起过你。”

盼之又道:“我们是瞧外面下了雨,各位大人还在雨中往来,想着熬些姜汤,为各位大人驱一驱寒气。”

刘嫖拍案:“哎呀,还是娘子细心。咱们厨舍正好新进了姜,正好能用。”她说着,又叫盼之几人回去,“娘子们快回去吧,厨舍里的事还不劳动各位娘子。”

刘嫖动作爽利,没多会便煮好了姜汤,张罗典事和农户来喝,又去叫盼之一行人也来尝。

盼之几人捧着碗,向刘嫖道谢。

刘嫖笑着说:“是我替大家谢谢几位娘子惦记才是。”

江春妙在屋中呆坐了好一会,才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此时见到刘嫖虽人高马大,但人却极和善,不由好奇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要将那些脏腑放在地上,还要细细观摩?”

刘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整日在厨舍做饭,看多了这些脏腑下水,总有些好奇,所以想把这些东西搞清楚。”

江春妙却突然好似十分理解般郑重点了点头。

春华在宅中多管琐事,因此格外能看出门道,也好奇地说:“看娘子年纪不大,厨舍的诸事却是熟稔。”

刘嫖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嗐,我就是个头大,力气大,算不得什么。”

她说完,却似打开了话匣子:“我早些年成了家,只可惜刚成亲,我家那口子便得病死了。婆婆说我克夫,将我赶了出来。正好原先的厨子病了,我爹向管事举荐了我,这才给我谋了一份营生。”

江春妙冷不丁冒出一句:“好!”瞧见几人全不解地盯着她,她脸刷一下红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她如今有了稳定的营生,平日也能钻研些自己感兴趣的,未必不是因祸得福。”

盼之尤未觉得有什么,倒是刘嫖高兴极了,立刻冲到江春妙面前,握住她的手道:“这位妹妹实在懂我。”

江春妙又被她吓了一跳,倒叫刘嫖不好意思,赶忙放下了手。

江春妙道:“我平日也爱研究些算学,不过在家中总是不大方便的。”

刘嫖问:“你成亲了?”

江春妙摇了摇头。

刘嫖又问:“那你家中穷困,很多活要你做?”

江春妙又摇了摇头。

盼之也被勾起疑问,道:“说起来,钦天监应有历生才是,来日还能升个正经僚吏。娘子算学出众,为何不去呢?即可继续钻研,也能一展所长。”

江春妙看了盼之一眼,声音清淡道:“钦天监自古便不收女子。”

盼之后悔失言,忙噤了声。钦天监这样要紧的机构,与皇室往来颇多,素来是历代皇帝亲管,没得通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倒是春华关切道 :“那娘子来这里,教我们姑娘算学,不会惹得江大人不快吧。”

江春妙勉强笑了一下:“能得文大人亲自去请,我们这样不入流的小官家已是受宠若惊了,怎敢不快。”

盼之听了,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常来。平日不忙时,你就做自己的事。”

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凑在一起像有说不完的话,很快便到了下衙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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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晴空万里。

盼之早早来了瑞圣园,见江春妙也早早去了。

刘虎今日的心情格外的好,见到盼之便絮叨个不停:“昨天真是一场及时雨,这几日正开花,地里正是缺水的时候,如今下了雨,省了我好大的功夫。”

盼之也高兴,笑着拱手:“恭喜刘师傅,贺喜刘师傅。”

刘虎笑得合不拢嘴,但仍强装严肃道:“今日要继续看苗,尤其是昨日那种,要格外注意。若是染了什么虫害,误了收成,那可就惨了。”

盼之高兴应承:“放心吧刘师傅,昨日天公作美,我们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了牵累。”

几人动作极麻利,话毕便立刻开工。

倒是江春妙,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拘谨,眉宇间又似添了几分愁绪。她因昨日并没有听刘虎的介绍,今日紧紧跟着盼之。

几人又是四下散开,盼之正弯腰检查稻苗时,忽听江春妙道:“文公子做伴读时,我因解出了他向钦天监询问的测田问题而同文公子相识。我知道,他是听闻我在家中处境不好,连多用张纸都要被骂,所以才好心为我搭桥。”

盼之并没在意,以为她只是随口,便附和道:“文公子和他姐姐端玥,是天地下最好的人。”

江春妙又道:“他喜欢你。”

盼之这下愣住了,忙直起身来,疑惑地看向她:“啊?”

“他来找我,归根结底也是为你。”江春妙咽了口口水,看着盼之莫名其妙的眼神,莫名也有些紧张,“我时常听旁人提起他,家世优渥,年少有为,又是太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可他们这样达官显贵,无论对你再好,你都要留几分心。我昨日想了想,终究还是想告诉你,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盼之这才听懂她要说什么,笑着道:“你想多了,我自小便在太师府上的书塾读书,他和端玥同我的亲哥哥姐姐没有区别。”

江春妙见盼之好像并没有听懂自己在说什么,执拗道:“像文端玥,京城中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是男子,自有一番功业可建,如今嫁入东宫,只怕也要白白埋没。若再无一些自保的手段,恐怕要不得善终……”

盼之听她提起端玥,格外敏感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气得急了,盼之原本已然又弓回身看起了水稻,此时竟想也不想,狠狠推了她一把。

江春妙被盼之出乎意料地一推,整个人侧翻在泥里,半个身子没入了泥里。她冲着盼之大喊:“你做什么,我难道说错了?你们这些官家大小姐,平日被养在蜜罐里,不过就是待一时之用时做那供桌上的祭品,你们事做得,我不过是说点实话,你就听不得了?”

盼之推她时用力太大,自己也一屁股摔在田埂上。听她犹自大放厥词,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利索地滚了一圈,压在春妙身上,捂住她的嘴,手上的泥也糊了春妙一脸:“住嘴!不许你再说!”

刘虎离得最近,听了声音跑过来,正见两人满身是泥扭打在一起。

他连忙跑上去,将两人拉起来,捶胸顿足地大喊:“我的天爷哟,好端端的你们在田里打架?你们瞧瞧这穗子被你们压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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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之洗了澡,换了衣服,趴在厢房里仍是哭得厉害。

春妙也换了身干净衣服,她原本也正生气,但不知秋容同她说了什么,她站在耳房门前,转着袖口犹豫着如何开口。

盼之看见她的影子,大哭道:“你走开,我不要听你说玥姐姐的坏话,也不要你教我了。你是坏人!”

秋容见春妙也急得快哭了,但又不开口,忙将门推开,将春妙推进去:“两位好娘子,伯牙子期哪有隔夜仇。将话说开,别闹别扭。”

秋容又将门关上,春妙见盼之满面泪痕,也忍不住哭起来。

盼之瞪了她一眼,道:“你哭什么!”

春妙抽噎了一下:“对不起。是我说话不中听了。我只是,听过太多这样的事了,我心里,也是为文娘子不忿的。”

盼之哼了一声,没理她。

春妙继续道:“我爹爹在司天监,整日侍候达官贵人,这种事,见得太多了。一着不慎,丢了性命的官眷娘子,实在数不胜数。纵然得势,多的也不过是争一争别人手指缝里漏出的一点吃食……”春妙叹了口气,“实在不值。”

却不料盼之听了她的话,哭得更大声了。

春妙犹豫了一下,思索着开口道:“别哭了,或许她真的和旁人不一样呢。”

盼之的哭声果然小了些,她抽泣道:“那咱们有办法,让他们成不了婚吗?”

春妙想了想,道:“能有什么办法?礼记说,妇人,从人者也。更何况她嫁的可是皇家,更是冒犯不得……”

盼之哭得声音更大。

春妙叹气道:“满东京城,像你这么自在的姑娘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可咱们普通女子,总是在樊笼中,无非是樊笼大小不同罢了。”

春妙想了想藏在草垛下的稿纸,又想了想不精天术的兄长,终究没有再说话。

却不料盼之忽然起身,抱住了她:“你放心,若我能离开京城,我定会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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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哭过后,竟又和好如初,叫刘虎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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