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房间，院里的热闹被隔绝开来。
下午回来时贝念洗过一次澡，他的书包还放在床尾。
“要洗澡吗？”卫曈问。
“要。”贝念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完他起身往浴室走。
卫曈不明白人是怎么了，但他感觉得到，贝念的情绪不太好。
是从吃饭中途变得不好的。
卫曈细细回想，贝念一晚上都没碰过手机，所以不是受其他什么事情影响。
和人熟识后贝念的性格会变得活泼。半下午下来，他和夏成明堂弟的合拍卫曈看得很清楚。
两人时而一唱一和地调侃人。
屋子里的白炽灯很亮，卫曈坐在窗边的凳子上，思绪陷入远处漆黑的山地。
大概是在谈及喜欢的女孩类型时情绪发生转变的。
贝念有喜欢的女孩儿，还是有故事、记忆深刻难以忘怀那种。
得出这个答案，卫曈深深吸进口凉气压在胸口。
他清醒过来。
他和贝念只是朋友。
贝念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转进房间，看卫曈坐在窗边，动作一顿，又恢复往日的模样。
“卫哥，你去洗吧。”
卫曈侧过身低沉应道：“好。”
随后房间门开合，走廊尽头的浴室响起水声。
贝念站在窗边往外望了眼，回头在床脚坐下，从包里摸出手机，点开相册。
相册里的第一张照片是今天下午刚拍的。
在小卖部买完棒棒糖，贝念突然想起两人还没留个纪念，于是就请人帮忙留下了两人第一张合照。
照片里卫曈站得挺直，但脸上的笑意看得出来很放松。
贝念矮他半个头，面向镜头的脸笑容明亮。
除了这张，包里的相机还存着不少他下午偷拍的照片。
“真的很开心呐。”贝念无知无觉地嘟囔着。
不知道看了多久，等突然听见阵开门声他才恍然惊醒。
卫曈周身已察觉不出水汽。
“叶敏她们走了，明天要早起，睡觉了吗？”卫曈走进来说。
“好。”贝念心里装着事儿，也没了之前预想的各种不好意思，直愣愣到床头躺下。
卫曈关了灯在另一侧躺下。
两人之间靠得不近，窗外月色明亮，映照出床中间的沟壑。
楼下夏家的人还在收拾东西，间或传来些许话声。
贝念觉得自己的呼吸声太重了，不禁屏息试图缓缓吐气。
可不过两息他就憋得狠狠大喘气。
卫曈听见声音问：“睡不着吗？”
贝念隐匿在夜色里的脸露出几分窘迫。
“嗯。”他低声认下。
卫曈平躺在床上，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夏成明和叶敏吵架半夜非拉着自己聊天的事。
夜半三更，夜聊最是能吐露心声。
“要聊聊天吗？”卫曈的声音变得低沉柔和。
贝念抬手揉揉耳朵，想了想，开口问：“聊什么？”
“今天玩得开心吗？”卫曈偏头看了眼贝念。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当然。”贝念说，“早上的面条很有味道，那个桃子又大又脆又甜，饭馆的那道炒肉丝也很不错。”
今天的每一件事都让贝念记忆深刻。
卫曈眼里泛起笑意，但还是压着语速问：“之前和同学、朋友出去玩过吗？”
“嗯哼。”贝念声音轻扬了些，回忆道：“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和同学去了海南，学会了潜水，还发现了好多小贝壳，带回来给我妈妈做礼物，她喜欢那些奇形怪状的。”
“去年冬天我和室友组团去了漠河，地图的最北端。不过那边实在太冷了，雪老厚，我本来想学滑雪的，最后也没学会。”
“你去过哪里玩卫哥？”贝念往卫曈那边挪了挪。
卫曈弯起手臂，两人轻轻贴着。
卫曈说：“在学校周围和室友把学校附近逛了圈算吗？”
“算啊。”贝念现在心情转晴，声音亮亮的，“等以后咱两一起出去玩。我还想去江南，你呢？有想去的地方吗？”
卫曈没回答，问：“为什么想去江南？”
“江南好风光啊。”贝念砸吧砸吧嘴巴，“而且那儿不是有道名菜，西湖醋鱼，我特想试试。”
卫曈先是一愣，随即自胸腔哼笑了声。
“笑什么？”贝念不解，耳畔有些发烫。
“没有。”卫曈笑着否认，但很快又恢复正色道：“以后你有女朋友了可以一起去。”
“我怎么会有女朋友。”贝念脱口而出，随即察觉不对，嗓音慌乱，“我是说现在我也没喜欢的女孩，哪能说有就有女朋友。”
空气静默片刻。
贝念侧身转向卫曈，问：“卫哥，你不想和我出去玩啊？”
“不是。”卫曈感受到贝念的视线，没动作。
“那你怎么说起女朋友？”贝念又想到之前的事，声音低落，“你想找女朋友了？”
卫曈很快否认，“没有。”
贝念嘟囔，“那你还说我。”
贝念平躺回去，手搭在薄薄的被子上，指尖轻点。
“卫哥。”
“小念。”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一室寂然。
“卫哥你先说。”贝念抢先开口。
卫曈抿唇，道：“你有想过谈恋爱吗？”
贝念捏起被子往上提了提，诚实道：“想过。”
卫曈手心热出些汗，但音色仍是平静道：“有理想型？”
贝念悄咪咪侧眸往旁边瞥了眼，一时间没回答。
“以前没有。”
以前没有？以前……
卫曈差点脱口问‘哪个以前’。
“那卫哥你呢？”贝念提问。
卫曈还是同样的回答，“没有。”
“那你以前有过喜欢的人吗？”贝念作好奇状。
“没有。”卫曈说，“你呢？”
贝念声音软了几分，“我也没有。”
卫曈心跳得有些重，失了些分寸追问：“真的？”
贝念往枕头上挪动了下，“我骗你干嘛。”
卫曈眉眼微弯，“嗯。”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窗外的虫鸣闯进耳畔。
夜空星子闪烁，好像昭示着未来的无数种可能。
.
第二天婚礼，卫曈换上伴郎服围着新郎转。
他怕贝念一个人无聊，让夏成明给安排了个拍照的活。
婚礼跟拍主要还是车队和婚礼现场的视频录制，中途敬酒那些场合是得拍拍照。
贝念就这样跟在了队伍中间。
“夏哥您放心，我肯定把你和小敏姐拍得最好看。”贝念拍着胸脯做保证。
夏成明笑起来，“没事儿，给你卫哥也拍点，这张脸不拿出来长长脸我都觉着亏。”
“就是就是。”堂弟穿着和卫曈一样的伴郎服抻着脖子，看看贝念又看看自己，说：“还有你，这穿的一身白T咋看着比我这衬衫还有型儿呢。”
贝念笑着还没插上话，又听堂弟说：“这肯定还是脸的原因，咱两差不多高，你这和小曈哥站一起跟那手办似的，合该你两凑一对儿。”
槽点过多，贝念咬牙说：“不好意思，我比你高两厘米。”
那两厘米是昨个下午两人靠墙比划出来的。
堂弟不贫了，往贝念身边一站，伸手在两人头顶比划，“咱俩一样，昨天是我背没打直。”
贝念假笑，“有本事你别踮脚。”
堂弟扒拉他，“你也踮脚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歪歪扭扭站不稳。
在贝念快和人摔倒前卫曈过来把人拉住，“时间差不多了，都收拾好了吗？”
话音最后黑眸落在堂弟身上，看的人心里发毛。
堂弟摸摸鼻子，往后退了些，“好了好了。”
贝念闻言也默默低下头，折腾起手里的相机。
夏成明看着好笑，上前拍拍卫曈肩膀，招呼说：“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事情多任务重，今天辛苦大家了。”
一行人上婚车开始往新娘家走。
从早上七点起去结亲，再新娘出门、夫妻迎宾、婚礼仪式，最后挨桌敬酒，忙到下午一点才吃上饭。
吃过饭贝念靠着卫曈回房间睡了会儿，下午三点左右两人给夏成明告辞。
“夏哥，小敏姐，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万事顺遂！”
贝念拿着夫妻俩给的小红包拱手道谢。
小敏大笑起来，但看着卫曈已经把车开过来就没多说，“好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发个消息，以后有空常来玩儿啊。”
“一定！”
贝念坐上副驾驶，卫曈隔着车窗抬手给路边的人道别，随后车辆缓缓启动，朝家的方向驶去。
逐渐远去的车里静谧无言。
一天都处在热闹的环境中，陡然安静下来，两人还莫名有些不习惯。
昨晚两人情绪微妙，虽然谈话还算愉快，但总归多了些小心思。
今天事忙，也没说过几句话，现在突然好似回到了初见的时候。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都给自己上了些枷锁。
时有若无。
“卫哥。”贝念开口道：“我能吃个桃吗？”
后备箱里放着两筐，他闻着心痒。
卫曈看了眼后视镜，道：“储物格里有洗过的。”
贝念愕然，伸手拉开看，果然放着两个洗好的桃子。
洗得很干净。
“你什么时候洗的？”贝念啃了一大口，眉梢轻杨。
“下午。”卫曈估计了下路程，问：“等会有东西要买吗？没有的话我们绕小路回去。”
贝念先是摇摇头，后又仔细想想，小声道：“好像有个快递到了。”
说完贝念侧眸觑向卫曈，视线落下时刚好看到人勾起的嘴角。
后又听人道：“那从镇上回去。”
贝念抿唇，点头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