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城王城皇宫
常年不曾有人进去的皇宫顶层,此时古朴厚重的雕花殿门半掩着,一个紫红色头发,样貌与曲衍、曲然有着七分相似,只是更苍老些的男人,半跪于空无一人的大厅之中。
“先知,我可是付出了两个儿子的性命才将那二人绑定了,接下来的清洗中,曲氏一族...”
“曲族长多虑了,我们进行的是公平的交易,我自会保下曲氏的异能传承。”
空荡的殿堂中并无第二人,突兀出现的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回荡出来。
“那我外出浮空城的资格...”男人尾调放慢的话语里透出些许试探。
“临染可是帮我除掉了预言师,你又帮我除掉了谁?”
依旧是冰冷得听不出一丝感情的声音,曲汀却品出了其中骤然加深的锋利之意。
“我还有客人,你先退下吧。”
未敢再多一言,起身退下,关上殿门,低头躬身的瞬间,阴鸷的光芒在男人眼中一闪而过。
与殿堂相连的露天阳台处,屏风后的格挡被人推开,“刚来就听见先知在聊我的死讯,让人怪害怕的”,清丽的少年声音响起,嗓音的主人走入厅中,淡金色的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束,玫瑰色的眼睛注视着北侧地台之上摆放的团垫。
“玩笑话,阁下亲自编排的一出好戏,此番倒怪罪开我来”,这次的声音有了准确的来源,案几后的团垫上一个盘坐着的白色身影浮现出来。入目一袭月白素面长衫,银白的长发随着低头间柔顺地垂落于胸襟上,端着茶盅的苍白手指近乎要与瓷盅同色,甚至过于无血色而显出一种透明之感,全身上下大概只有淡粉色的瞳孔是唯一的异色,隐在细密纯白的睫羽之下。
微微一笑当做回答,少年自顾自地走到对面的团垫前坐下,“不过,先知将安鹤予推向黑格,这是要下定决心掀我的底牌了”,接过茶盅并没有喝,两指捏着边沿慢慢地转着,“可是先知啊,你让我的身份披露出来,刚刚成型的潮汐若是发现他们的预言师不仅没有死,还眼睁睁看着前组织覆灭,怕是顷刻间就会崩塌,一鸣大概也不会走上浮空城了。”
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先知想要选择黑格了?”细长的眉轻挑,俞晓睨着这个只有帝国绝对的高层才知晓的存在,缓缓续上后半句,“但是以我的了解,他可不是一个听话的棋子。”
与刚才和曲汀对话的冷冽不同,实际现身的先知,面容温和无害。听到这话,神色也没有很大波动,“余晓,或者我该叫你,预言师。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提供一个可能性,至于球最终会滚落到哪一条路上,那是命定之数。”
“确实,我与先知是不一样”,瓷盅微微倾斜,将茶倾倒在茶台的造型孔道内,“我还是更喜欢层起高楼,引线设渠”,纤细的手指挡住孔道的分支,水流顺着固定的轨道汇入终点的凹槽,在某一瞬后,突破张力倾漫而出。
“默许潮汐的行动不过是我作为这个帝国的裁定者,想给它一个更为自然的更新换代,但若是有人在和我合作之后,还总是有计划之外的行为或是以我的名义擅自的行动,就现在这能量漏洞,我也不介意先贡献第一批补天者。”帝国的神明低垂的睫羽仍未正式抬起,只是摆弄着手中的器具,末了浅淡的瞳抬起,一杯重新沏好的茶递至少年面前。
蛟荒城最大的酒店内,安鹤予看着面对着满桌菜肴不动分毫筷子,只是单手拖腮似笑非笑瞅着他的黑格,再次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异能是这么用的吗,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他是打算把自己练成人形永动机吗。
以自己锻炼厨艺需要试尝,以找人陪自己吃饭为由,安鹤予除了在家从汤品,主菜,甜点做了个遍,在外面也拉着黑格从高档酒店,地摊小铺到各地特色挨个试了一趟,起初这人还会象征性地尝一口,后来意图似乎被发现了便一点筷子都不动了,不过但凡自己亲手做的到还是会给些面子,虽然也就是一口和三五口的差别。
“按照越清的记忆,虽然一直是派人单线联系,不过能让他臣服且阶位只高不低的人,帝国之中屈指可数,而且这人应当不受浮空城限出令的限制。”
“据我所知,帝国里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只有染目城城主临染,蛟荒城主觉回深,一个不知姓名不定行踪出没的和一个早已隐世多年不知是否还活着的人。”
“而按照昨天送还头骨时花遗之的口吻,觉回深似乎一直在蛟荒城沉睡着,毫无异动..”
看着对面人越来越深的笑意,安鹤予心里一阵发怵,“黑格,你不会是想...”
“嗯嗯,你猜的对,我看今天就很合适,吃完了你看看去染目城怎么走。”
“......”果然和这人就谈不上谨慎万全。
“黑格,你真的是a阶吗?”屡受打击的安鹤予终于还是问出了心里一直的疑虑,这么嚣张不会是个隐藏的大佬吧。
“不是啊,我是b阶。”笑得眯眯眼的某人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奶茶,安鹤予将玻璃杯重重搁在这人的面前。
叼着吸管含含糊糊的声音从对面传出,“又不如小红做的好喝。”
“染目城,或者说临氏临染本身就很奇怪。临氏的异能是洞察之眼,白日的染目城禁用异能,一切使用异能或作乱的行径都会被城主顷刻间镇压,秩序井然的程度连浮空城都不及,但夜晚的染目城则是混乱之都,烧杀抢掠皆不受约束。而临染本人也是s阶贵族中唯一不被限制在浮空城,可以自建城池的人。这么多年来,临氏通常不参与外事,安氏灭门一事中也没有临氏的踪影,但她却接下了当时最会招惹争议的对预言师的斩首,在贵族后续针对前异能公会的清剿中却又再度收手观望。”
行至染目城境内已是黄昏,两人在主街道上并肩缓步走着,不时安鹤予向黑格介绍些他知道的情况,路上行人商铺各司其职,但随着日头逐渐西斜,人们的脚步里显出些许急促和慌乱,衬得二人的踱步倒是更加突兀。
终于,太阳最后一丝余晖淹没在高楼之下,像是按下了某个按键,整个城池短暂几秒的寂静后,一些白日深闭的店门打开,喧闹声起,四散的异能光芒捕猎着尚未赶回避所的猎物。
二人步速未变,但凡有不长眼接近的,很快便无声地沦为街道上众多横陈的躯体中的一个,比起方才,反而显得融入。
沉默地注视着这场名为永夜的闹剧,一路无话,直到经过一条窄巷时,巷口满脸横肉的男人将一个身材瘦弱的姑娘逼至墙角,姑娘似是看书忘了时间,手里的书掉落翻倒在地,巷子另一端,自助读书亭莹白的冷光照不透浓重的黑暗。
在安鹤予意外的目光下,没有半点预兆,银色的长刀伴着青年踏向那里的第一步飞出将男人钉在身后的墙上。
凌乱的发丝粘着冷汗搭在眼镜上,脱力滑坐到地上,还没缓过劲的姑娘浑身颤抖地看着那个一击将歹徒毙命的瘦削青年缓缓向她走来,行至身前,单膝半蹲拿起她掉落的书,修长的手指轻拂去封面的灰尘,捋平压皱的书页,递还给她。
“这本,我也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