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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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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沅芷随着小厮上到二楼,有些意外。

这如意酒楼虽是快要关门的架势,但这二楼的陈设布置却格外奢侈。

且不说,只这幽幽香味,便足以显露主人的高雅品味。

京城中富贵人家不少,但用香如此精细挑剔的仍不算多,何至于一酒楼也能闻见千金之香?

更何况,她早知这东家底细。

二人随着小厮进入楼上雅间。已有一男子在其中,似是等候许久。

男子身形颀长,眉目俊朗,虽着布衣,却难掩一身清贵之气,正是如意酒楼的东家,张云生。

“东家,这是我家小姐,想与你谈谈盘下如意酒楼之事。”冬青恭敬地介绍道。

大多人初见顾沅芷,不由得面露惊艳之色。而张云生目光落在顾沅芷身上,却是并未多作停留,只敛起袖子,往面前杯中倒茶:“顾小姐,请。”

顾沅芷依言而坐,开门见山:“张老板,我听闻如意酒楼经营不善,有意接手,这是定金。”

她示意冬青将钱袋放在桌上,钱袋与桌面碰撞,音色沉闷,敲在了张云生心上。

张云生垂眸看着桌上的钱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一块玉佩,良久,他才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清明:“顾小姐想如何合作?”

“我出资,你继续打理酒楼,盈利我们五五分。你仍是明面上的老板,我只在幕后。”顾沅芷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至于地契,三日后我会派人来取。”

张云生苦笑:“顾小姐,虽不知你盘下这酒楼是为何,但见如此诚意,我便直言了。”

“其实我并非这酒楼东家,真正的东家如同你一般,在幕后,连我也未曾见过面。”

是婉拒的意思了。

顾沅芷微微一笑,声音冷了下去:“竟是如此缘故,而非东家不肯做我生意么?”

张云生眸光闪烁,这顾小姐是摆明了不信的态度了。

气氛一时凝滞。

顾沅芷轻轻笑起来:“张少爷,可是城东的张大人之子?”

张云生面色登时变得冷凝,声音也带了几分生硬:“你在威胁我?”

“不,我欲同你做交易罢了。”

顾沅芷面色不改:“以张家平冤昭雪,加之先前让利,这砝码可足够?”

“张小少爷,你不恨么?”

张云生心中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如何就知,张家满门是含冤入狱?卖官鬻爵,轻飘飘四个字的罪名直接压倒了他父亲,圣上震怒,自此,世代出清官的张家被钉上了耻辱柱。

他如何不恨?他又怎能不恨?

家中向来放养孩子,以是张云生整日沉迷庖厨,大哥还花一大笔银子帮他开了这酒楼。

而等他抽出身回京,却发现身后竟是空无一人。

除了他,所有人都在狱中,不论男女老少。

他想平反又有何用?他张云生,只是一个守着空荡荡的酒楼,无能为力的厨子罢了。

张云生颓唐放下茶盏。

半晌,顾沅芷听得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

“你最好没有在骗我。”

顾沅芷笑了:“当然。”

她放下茶盏,起身告辞。张云生亲自将她送至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不过是一个深居闺中的世家小姐,何至于让他也莫名信服?

张云生轻轻吐出一口气,罢了,事已至此,自己无能,这是他现今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位世子爷应下他的请求,却迟迟未有所动作,也怨不得他言而无信。

顾沅芷刚踏出如意酒楼的门槛,就迎上一阵风。

她下意识伸手去挡,忘了自己戴的是帷帽,那白纱被轻柔吹开,她忙扯下来。

风停。

顾沅芷才发现,街道对面也站着一女子,同样戴着帷帽,虽看不见脸,但应是看向这边。

她不知是谁,莫名地,总觉这身影有些熟悉。

这人似在发抖。

纵使心存好奇,但二人素昧平生,她只礼貌颔首,转身向马车走去。

街对面的女子浑然未觉,只盯着刚刚顾沅芷在的地方,出了神。

怎么会遇见她……

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像前世初见她时一样,世间罕有的好颜色,即便她是女子,在她每次看见时,也总会为之微微愣神。

女子颤抖地抚摸上帷帽下的脸,那被火炙烧的感觉仿佛还在,一闭眼,肌肤被烫焦的味道又涌入鼻间。

她猛然睁眼,不,此时的她,尚且并未毁容。

舒棠咬牙。

前世,逼死顾沅芷之后,她却未能如愿出宫。

她没想到那年轻的帝王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并未对此事不闻不问……

而是选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在她死之前,毁掉她最看重的东西。脸蛋、清白……

所有她在顾沅芷身上做的,他都百般奉还了。

那个时候,舒棠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沈修识不像她所倾慕的那样完美,反而懦弱不堪,强权之下毫不犹豫背刺了她,直接向新帝揭发这一切。

而她也同样低估了顾沅芷那女人在新帝心里的地位,棋差一着,她也同着顾沅芷陪葬了。

可是那又怎样?舒棠在帷帽下笑起来,阴毒怨恨。

上天还是眷顾她的,否则怎会给她一次重新来的机会?

她是现代的灵魂,即使穿越到这腐朽的王朝,也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而顾沅芷呢?每一世,都将犹如那训练场的靶子,供她发泄。

这一次,她不会再失手了。

“阿嚏!”

顾沅芷用帕子捂住口鼻,小小打了个喷嚏。

一旁木槿点了新采买的熏香,小声道:“近日阴雨不断,小姐担心出门染了风寒。”

“小姐病才好,瞎说什么浑话。”冬青忙道,侧眼瞧了瞧顾沅芷,发现对方正出神着。

香在屋内蔓延开来,虽同样淡雅芬芳,但总是差了点什么。

甚至不如如意酒楼中闻见的幽香。

不过倒也正常,为了先买下这如意酒楼,她攒了这么些年的银子都投进去了,哪还有多余的银票去讲究熏香?

顾沅芷兀自呆坐了一会儿,总觉方才遇着的那个女人有些古怪。

然而思来想去,却没有头绪。

她抬眸,正欲唤身旁木槿,让她去查查方才的女人,目光触及昨日伤处,话在唇边顿住了。

罢了,昨日方受的伤,不应如此使唤。

只是无人可用,她倒应学学前世的那对男女,培养自己的爪牙。

犹疑了这么一下,孙嬷嬷就遣人来报:“楚家来人,嬷嬷命我来请大小姐。”

顾沅芷眯了眯眼。

“嬷嬷命你来?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那正经主子呢。”

来报信的小丫鬟大抵是孙嬷嬷的哪个侄女,听说惯了大小姐一向好脾气,此番不由得心虚,只立在一旁不吭声。

只是等了许久,也未等来主子发难,只听得一句“你先去罢,同祖母说,我这就来。”

小丫鬟领了命就走,一面得意想,嬷嬷说得不假,果然是个好磋磨的性子。

几人来到正厅,老夫人并不在,只见那楚家大夫人已然上座,神色倨傲,看见顾沅芷,忙放下茶杯:“这不是顾大小姐吗?怎的不好生养病,倒来这儿呢?”

她心里直犯嘀咕,不是重病缠身么,这看着也不大像啊。

顾沅芷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变:“伯母您说的什么话,莫说顾沅芷尚未病入膏肓,就是这儿是宫里,顾沅芷又如何去不得?”

倒是不称阿芷了,语气客套又疏离。

楚大夫人被她这话一刺,脸上僵了僵,好在稳住,仍旧笑道:“说得倒也没错,只不过我今儿个来,是想同顾老夫人商量两家亲事的,都说大小姐最懂礼数,如今待字闺中,还是莫在这听了的为好。”

“话虽如此,但祖母毕竟年迈,家母不在,且又是我的亲事,不妨我自个儿听听,咱们两家把话说明白。”

少女脸上的笑容堪称完美,温和纯良,说话也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楚大夫人慢慢想了想,倒也不在乎了:“我正是为这事而来。原想着顾大小姐与我家大公子年纪相仿,又一同长大,才讨了这门亲事来,亲上加亲。”

“只是听闻顾大小姐一病不起,可把我担心坏了。一来二去耽误好长时间,我家大郎又等着成亲,思来想去,不若干脆作罢这门亲事。”

她自以为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饶是她们对此起了疑心,也无话可说,不想顾沅芷根本不吃她这套,直接拉下脸色,语气骤冷。

“我以为伯母是个清醒的,不料竟也如此糊涂。”

楚大夫人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不知是大公子让夫人来的,还是楚家一致想退这门亲事。不过顾楚两家向来关系甚好,阿芷不忍心楚大夫人蒙在鼓里,只能实话实说。”

楚大夫人盯着少女一张一合的红唇,脑中却在飞快思索。

前天夜里,她儿归来后就来见她,执意要取消与顾家的婚约。当时她疑惑,只当是小孩子闹了口角,互相恼了罢了。谁知她儿一跪不起,央求她,并言自己已有心上人,是那王府的三小姐。

她向来疼爱这个大儿子,且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什么过分的请求,因此只好允了,想寻个由头把这婚事揭过,也就罢了。

而顾大小姐突然发热便是这个由头。

可是她怎么并没有如听闻的那般重病?不仅气色颇好,还知道这是她儿的意愿?

不待她细想,那边却如同平地起惊雷,炸得她脑袋嗡嗡作响:“贵府大公子,本就是个断袖,又怎会欢喜我将来嫁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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