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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余烬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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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瞿再没说话, 抱着梁枝一路穿越层层浓烟,直到逃离木屋后,才停下脚步。

他抱着梁枝没撒手, 狠狠喘了两声。

梁枝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带任何防护措施。

男人脸上已经被烟雾熏脏,额头汗珠细碎, 慢慢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干。

同她一样, 满身狼狈, 甚至衣服上还被烧出了两个破洞。

冰天雪地的,梁枝扔掉捂住口鼻的布料, 感官终于慢慢回笼, 结结实实被冻到打了一个寒颤。

心脏仍在狂跳不止,她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继续燃烧的屋内, 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冷吗?”秦瞿笑了声,问。

“嗯。”梁枝点点头,吸了下鼻子。

身上只穿了条睡裙,外面还披着件湿透的外套,双脚光着暴露在这样的温度中, 怎么可能不觉得冷。

秦瞿于是抱着她,准备带她回房车里。

一直被人用这个姿势抱着,梁枝晃晃腿, 有点儿不适应:“要不然, 你放我下来?”

“想都别想。”秦瞿回答得言简意赅,“脚不想要了?”

“……”

确实, 要她现在赤着脚在雪里走一段,恐怕得被冻坏。

感觉到怀里女人安分了,秦瞿抱着她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偏过头咳嗽两声后, 跟她慢悠悠解释道:“回来路上看到你给我发消息,怕耽搁时间,直接借了别人的摩托回来,就没看手机,也没空回你。”

他低低地笑笑,“还好赶上了。”

梁枝往周围一看,果然看见了不远处停着一辆摩托,“嗯”了声后,小声道:“……谢谢。”

正准备收回视线,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握着长棍的男人,正朝着这处不断逼近。

她瞳孔骤然紧缩。

秦瞿全副身心都落在梁枝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逼近,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同梁枝笑道:“前两天跟江城那边的局长说了下情况,今天正好他们过来,估计也快到了——”

“秦瞿!”

梁枝倏地扬起语调,提醒他:“后面有……”

话音未落,视线里一根长棍直直地照着秦瞿的后脑勺狠狠拍下。

“砰”的一声响起,梁枝嗓子里卡着的“小心”还未说出,便见秦瞿脸色蓦地变得极为难看。

他力气一松,把她放下。

梁枝双脚沾地,刹那间,刺骨的凉意从脚底蔓延向上。

秦瞿阖了阖眼,身体摇晃了两下。

旋即一只手护着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挡在她的后颈处,身体沉沉地照着她压过去。

两人狠狠跌入松软的雪地里。

突遇变故,梁枝张了张嘴,几近失声:“秦瞿……”

一滴鲜血从男人后脑勺蜿蜒向下,滴在了她的脸上。

一旁的王平富见状,怔愣了下,傻眼地喃喃:“我没想杀人啊……我没想……”

他只是看到两个人逃出来,报复心理作祟,想要补上一棍子泄愤而已……

头一回碰上这样的情况,他登时清醒过来,扔了棍子便飞快转身跑走。

空旷的环境重归一片死寂。

背后是冰凉的雪,冻得梁枝几近僵硬。

但她仿佛没有感觉到冷,即便被男人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她试探着出声:“秦瞿?”

安安静静的,没人应答。

梁枝又唤了声,抬手去摸秦瞿的后脑勺。

当摸到了一手的粘稠鲜血,她骤然清醒。

——他受伤了。

伤得很重。

挣扎着从男人怀里脱出,梁枝拍了拍身上的雪。

骨头已经被冻得稍微动一下便是“咔咔”的僵硬响声,梁枝狠狠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回过神来,转而进到房车里,去找有没有处理伤口的东西。

只找到了一包遗落在角落的绷带。

梁枝拿了便迅速跑出去,跪坐在秦瞿身边,把绷带一圈圈缠绕在他头上,试图止血。

远远的有汽车的声音响起。

一辆警车停在了这附近。

里面的人下来时,刚好目睹了眼前这一幕——

女人衣着单薄,纤细的身板仿佛能被风一吹就倒,却执着地跪在男人身边,手上、脸上、身上尽是鲜血,手心里的绷带一圈又一圈地按在男人的后脑勺处,也不断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所染红。

她仿佛没有感知,仍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动作。

所有人皆是一愣。

队长和秦瞿相熟,见此状况,很快冷静下来,沉着声联系江城的医院——

“嗯,对,开到玉山脚下,赵教授还在江城吗?麻烦联系一下他。”

打完电话,周围人也很快上前,将秦瞿抬进了警车中。

队长见梁枝还呆坐在雪里,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梁枝这才又从放空的状态回过神来。

膝盖发疼,她有些站不稳,低声对人说了句“谢谢”后,尝试了一下自己往警车那边走。

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里,双脚早已麻木得毫无感官。

经过停在那儿的摩托车的时候,梁枝突然看见车篮上还放着一束花。

她愣了下,然后拿起来,继续走回警车。

警车呼啸着一路开下山。

下山路上,梁枝一直紧紧攥着手里那束花。

一张卡片从花束的隐匿中随着颠簸跳出来。

梁枝眼神微闪,将卡片打开。

里面是秦瞿的字迹,潇洒有力,下笔极重,能看出认真写过的痕迹——

“看了你那天看的视频,觉得还是这束最适合摆在家里,也最适合你。”

“亲手做的,舍不得用这束花来表白,就用它来请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以前是我混蛋,我罪不可赦,可是,我还是想要请求你,给混蛋一个机会。”

“可是这个混蛋真的,好爱你。”

倏忽间。

梁枝将卡片合上,眼睛眨了眨,仿佛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直直落下泪来。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严重的事件,在清醒之后,愧疚几乎占据了整颗心脏。

如果不是她,秦瞿也不会被拖累,伤得那么重。

前面副驾驶坐着的队长不时回头,看着梁枝哭得那么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默默递给她几张纸。

警车从山上开下去,便正好碰上过来接应的救护车。

梁枝眼见着秦瞿双眼紧闭着被抬进救护车,也跟着坐了上去。

胡乱中塞在衣兜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下。

梁枝接通后,任夏夏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枝枝,你现在在哪儿?”

她声音轻快,听背景音似乎是在车上。

梁枝嗓子有点哑,低声回答:“……在去医院的路上。”

“我想来你那边看看,可以……什么你去医院了?”

轻快的语调戛然而止,一听到“医院”两个字,任夏夏便提高了声调,“你去医院做什么?!你生病了?!”

梁枝深吸一口气。

“……不是我,”她轻声说,“是秦瞿。”

“……”

-

江城一院。

手术室外,任夏夏提着一袋子衣服步履匆匆赶来。

见到梁枝,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把袋子里的衣服扔给她:“赶紧换上,怎么穿得那么少。”

梁枝在手术室外等了三个小时,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她木然地接过衣服,把外套囫囵套在了身上。

任夏夏看出梁枝很难过,坐到她身边帮她整了整衣服,安慰道,“别这么担心了,操刀的是赵教授,不会有问题的。”

良久,梁枝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任夏夏又陪着梁枝说了几句话,故意略过了关于秦瞿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的问题。

梁枝听她说一句,便轻点一下头,手里捏着一枚戒指。

这是秦瞿的那枚,在送进手术室前,有人从他衣服里找到,交给她的。

她没想到,这人竟然还随身带着。

任夏夏还有自己的事,只聊了一会儿,便抱歉地起身离开。

梁枝最后点了下头,轻声说:“谢谢。”

“谢什么。”任夏夏冲她挥挥手,“等他手术成功了,你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别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

梁枝扯出任夏夏给她带过来的湿巾,抹了把脸:“嗯,好。”

任夏夏还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反是梁枝冲她笑了笑:“我真的没事。”

“……但愿吧。”

任夏夏叹口气,走进走廊尽头的电梯。

过了几分钟,梁枝手机又响了两下。

任夏夏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

【我刚才看到那个付羽然上楼了,估计是来找你的,你注意着点。】

梁枝正准备回一个“好”字,电量耗尽,手机自动关机。

“……”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梁枝阖了阖眼,靠在背后冰凉的墙上。

电梯提示着这一层。

门开,有一道气势汹汹的脚步声朝她靠近。

梁枝不用睁眼也知道是付羽然。

待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身边时,她抬眸,便见一个巴掌铺天盖地朝她袭来。

梁枝偏过头避过,巴掌扇了个空。

付羽然跺了下脚尖锐地冲她责备:“你还敢躲?要不是你,我哥能成现在这样?”

“你不知道现在公司知道这个消息以后,都乱成了什么样,还不都是因为你!要是他不去找你,哪儿可能会变成这副模样?!”

说着,她的神情越发激愤,作势便又要扇过去一个巴掌。

梁枝掀了掀眸,轻松握住了对方迎面而来的手腕。

她蓦地笑了笑,目光如利刃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付羽然刺穿——

“付羽然,你在害怕什么?”

付羽然眼神闪躲了一下,梗着脖子大声说:“我哥的公司关我什么事——”

“是啊,这不就说出来了吗?”

梁枝轻轻打断,而后一字一句道:“你是在害怕,你哥出了事以后,你不再有那些特权了吧?”

被戳中最深处的小心思,付羽然微哽,企图解释,“才不是,我是真的关心我哥……反倒是你,你这个罪魁祸首,凭什么还那么嚣张!”

“出去。”

梁枝这两个字落得极冷,付羽然被震慑了下,随后不可置信地问,“你让我出去?”

“医院里不允许喧哗。”梁枝头也不抬,“如果你来只是为了兴师问罪,那也大可不必。秦瞿出事还没有通知过别人,公司的规模成熟,暂时离了他也能正常运转,你担心这些不如担多担心下你哥的状况。”

“你要是真的关心你哥,不如等他转出ICU,过来帮忙照顾一下?”

“……”

付羽然心一虚,声音又跟着变高:“好啊梁枝!你这就是不想承担责任照顾我哥是不是——”

还没轮到她嚷嚷完,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下。

“姑娘,麻烦你声音小一点,可以吗?”

护士真诚的眼神望向她,有些为难,“我们这里……”

连续吃瘪,付羽然已经没了耐心,狠狠瞪了护士一眼,“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在这儿待了行不行!”

说完,她便转身,带着几分仓皇地离去。

梁枝望着她的背影,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旁边护士见状,给她倒了杯水。

梁枝接过,又说了声:“谢谢。”

已经不知道是自己今天多少次说谢谢。

-

好在,手术很成功。

从下午五点持续到深夜十一点,这场手术一共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

手术室的门打开时,梁枝霍然站了起来,却又因腿软,重重地跌坐回去。

太紧张了。

手术结束后,秦瞿便被送往ICU病房,待到三天后,各项生命指标都稳定下来后,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

这三天实在让梁枝不好受。

就算后来转到普通病房,秦瞿仍没有醒来的迹象,但对她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

医生告诉她,如今秦瞿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有了大碍,现在只需要看他什么时候醒来。

梁枝坐在病床边,始终认真听着,末了轻轻点点头,道声谢。

秦瞿的手很凉,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头,上面管子滴滴答答。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手心干燥微凉。

情绪在此刻再一次涌上。

除了愧疚,更多的是另外一种复杂交织的感觉。

梁枝抿了下唇,手伸进衣兜里,捏住那枚戒指。

自此之后,梁枝便揽下了照顾秦瞿的任务。

病房是单人病房,旁边有张陪护床,她甚至不需要离开病房,每天就这么寸步不离地待在秦瞿身边,等待他醒过来。

然而。

三天过去,秦瞿没有醒。

一周过去,秦瞿仍未醒过来。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秦瞿昏迷一时顿时被传得沸沸扬扬,珩原的股价也因此暴跌。

瞬间,珩原被置于了整个江城商界的风口浪尖,公司里各大股东虎视眈眈,皆在观望时机。

危急之时,梁枝戴上原本的婚戒,以秦瞿未婚妻的身份,暂时揽下珩原的管理权。

甫一上任,便引议论纷纷,不赞同的声音铺天盖地传来。

梁枝仿佛没有听见这些声音,凭借多年对珩原的了解,转手便力挽狂澜。

短短几天内,“梁枝”这个名字,再次冲上了热搜。

以另一种方式。

而梁枝本人对此充耳不闻,每天只机械地在工作和看护秦瞿之间打转。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愧疚不足以成为她揽下这些的理由。

转眼半个月,秦瞿仍未醒来。

某个半夜,梁枝从梦中惊醒,突然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嘈杂响声。

她揉揉眼,走出去想提醒他们小声一点。

出门,却刚好看见一张病床被推出,上面蒙了白布。

家属跟在病床边,有的大哭,有的呼唤,有的默默别过脸,抹着眼泪。

梁枝沉默片刻,最终静静地关上了门。

她没有继续睡,而是坐在了秦瞿身边。

突然心慌。

双手轻颤着握紧了秦瞿的手,回想起刚才眼前的场景,梁枝深吸一口气,眼眶突然红了。

真的,好心慌。

心慌到几乎浑身都要跟着不安地颤抖。

堆积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释放的契机,她俯身,额头抵在了男人冰凉的掌心。

“混蛋啊。”

她语气带着颤,却落得平静到吓人。

“你不是说,让我给你机会吗?”

“你再求我一次,说不定我就原谅你了,你不试试?”

“……当然,也有可能不原谅,得看你以后的表现。”

这一晚,她碎碎念了好多好多,语句琐碎到甚至觉得那已经不是自己,琐碎到最后近乎哽咽,失声地趴倒在他的病床边。

那是好漫长的一夜。

可是秦瞿仍未醒来。

第二十天。

江城又落了雪。

王娣过来看梁枝。

彼时梁枝正好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在瞧见王娣后,放了手里的电脑,迎上去:“妈,你来了?”

王娣“嗯”了一声,打量了她好久。

最后慢吞吞挤出一句话:“……要不然,回去住几天吧。”

梁枝摇摇头,冲她温吞地笑一下,“没事的,都习惯了,等他醒了我就回去休息,很快了。”

最后的“很快了”三个字落得很轻,让王娣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连梁枝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没有人感断言秦瞿什么时候能醒来,即使是主刀的医生,也只能告诉她一个模糊的区间。

王娣心下都明了,微叹了声后,转移了话题:“吃饭了吗?”

梁枝摇摇头:“我不饿。”

话音刚落,梁枝肚子适时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她一怔,有些羞窘地看向王娣:“忙忘了……”

王娣无奈又宠溺地捏了下她的脸,转身走出病房:“我去给你买。”

“好——”

梁枝也不拒绝,乖乖应下。

待到王娣离开,梁枝又坐到了秦瞿身边,去端详他的脸。

即使昏迷多时,男人的面容一如既往俊朗到让人移不开眼,脸色微微的苍白反而让他多了一种病弱书生的感觉,温和且安静。

注意到秦瞿的胡茬又长了出来,梁枝从一边拿出剃须刀,细心帮他将青黑的胡茬统统刮干净。

拍拍手,梁枝又观察了一会儿秦瞿的脸,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轻声道:“快点醒过来吧。”

随后,她坐到一边,帮他捏了捏手指,松活肌肉。

昨晚没睡好,她捏了一会儿,便觉得困意再次上涌,本想就在病床边趴一会儿,却没想,一闭眼便睡了过去。

病房里重新陷入安静。

半晌,秦瞿手指忽然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病房。

他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可是已经忘记了梦里的内容。

但依稀能感觉到,他这一梦,好像梦了很多很多天。

身旁的仪器还在滴滴作响,秦瞿听着听着,突然一下便有了实感。

他真的醒过来了。

病房墙上有挂钟,上面显示着日期。

距离他昏迷,整整二十天。

那么久了啊……

秦瞿恍惚一阵。

动了动手腕,他忽然触碰到了一片细腻的肌肤。

低头,女人宁静的睡颜入目,恬然且安静。

秦瞿怔了怔,迟疑着抬手摸了上去。

是真的。

梁枝睡梦中被打扰,柳眉微蹙,似是不满地含糊说:“别闹……”

秦瞿于是收了手,歪着头,细细盯着她瞧。

梁枝这二十天就没怎么睡好,闭眼时眼睫投下的阴影使得黑眼圈更加明显,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

秦瞿望着望着,心脏突然疼了起来。

钻心的疼,疼到他想要落泪。

红了眼眶,他又自顾自笑了起来,低声道:“瘦了好多。”

她怎么那么傻,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就这么舍得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明明他一点都不值得。

他哽着声音,低声喃喃:“怎么可以瘦那么多。”

“……”

像是有了什么感应,趴在床边的女人身体忽然颤了颤,缓缓坐了起来。

当对上秦瞿微红的双眼时,她狠狠僵在原地。

“秦瞿……?”她试探着问。

“嗯,”秦瞿说话还有点鼻音,笑着看向她,“我醒了。”

梁枝还以为自己刚醒来迷糊着,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含混着声音问:“真醒了?”

说着,她站起身,凑上来,想去仔细辨认秦瞿的脸。

凑得极近,一双眼含着水光,在他面前扑闪扑闪。

淡淡的发香萦绕鼻尖,秦瞿手掌狠狠攥紧,又松开。

“真醒了?”梁枝不确定地问,很快又变得紧张兮兮的,“没什么不舒服吧?身体别处没出什么问题吧?”

温软微哑的声线挠在心底,秦瞿终于一个没忍住,抬起了胳膊,扣住面前女人的后脑勺,便重重吻了下去。

这一吻来得猝不及防,梁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卷进了欲望的旋涡中。

唇齿交缠,气息中泛着淡淡的药味,微苦,却又透着无比的暧昧缠绵。

秦瞿吻得又重又急,宛如狂风骤雨。

梁枝无法招架,呜咽一声,被迫承受。

许久后,她试探着抬手,缓缓圈住了男人的脖颈。

仿佛受到了鼓励,秦瞿身子微滞后,吻得更深了几分。

窗外阳光照进来,将两人影子不断拉长,投射在墙壁上。

情动之下,秦瞿任由欲望控制自己,抬手从梁枝衣摆之下钻入。

梁枝只微愣一下,旋即乖顺地软了身子,任由他胡来。

只一瞬,箭在弦上。

恰逢此时,病房的门被打开。

王娣提着饭盒往里张望:“吃……”

屋内弥漫的情.欲气息猛地一滞,梁枝被这一道声音扯回理智,挺直身板与秦瞿分开。

她回头,刚好对上王娣尴尬的目光。

尴尬对尴尬,持续好一会儿。

王娣闭了嘴,小声说:“我先出去,待会儿再来。”

说完,病房门被“砰”地一声,再次关上。

梁枝脸色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秦瞿轻咳一声。

梁枝回头瞪他一眼,又过去帮他把手背上的针头重新固定好。

室内的氛围重归宁静。

……

刚才的战况太激烈,梁枝的唇还是肿的。

坐在他身边,按了呼叫铃,安安静静地等着医生过来。

秦瞿在情迷意乱的情绪过去后,很快清醒过来。

他脸色变了变,不敢面对梁枝。

他差点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至于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梁枝对她是怎样的态度。

心情跌入谷底,秦瞿望着梁枝平静的反应,手足无措到不知该怎么应对。

她生气了吧。

终于在几次三番后,他低着眸子,开口道歉:“抱歉……是我刚才情绪激动,冒犯了。”

他顿了顿,小心地扯过梁枝的袖口,说,“我知道我逾越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你别抛下我。”

梁枝没说话,甚至低头在看手机。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几位医护人员鱼贯而入。

梁枝手腕挣扎一下,从秦瞿手里脱开,起身给医生让位。

秦瞿盯着梁枝离他远去的身影,心情顿时跌入了低谷。

梁枝没管他是什么样的复杂心情,心无旁骛刷手机。

……

医生给秦瞿做了一个大致的检查,确定没有别的问题后,转告给梁枝听。

梁枝点点头,送走医生。

关好病房门,梁枝又坐回了床边。

秦瞿再一次捏住梁枝的袖子,不愿意放开。

“枝枝……”他慌了神,“不要丢下我……”

梁枝垂着眸放下手机,神色仍没有透露什么准确的信息。

就像是钝刀割着肉,秦瞿心里又疼又煎熬。

他别无办法,只能哀声一遍遍低唤:“枝枝……”

……

忽然,梁枝抬头,对他绽出一个淡淡的笑。

“没想过要丢下你。”她轻松地笑道,“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推不开你?”

秦瞿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梁枝话里的意思。

细细咀嚼一阵后,骤然被巨大的狂喜所包裹。

他抖着声音,不确定地问梁枝:“……真的?你同意了?”

梁枝轻轻点了下头。

这么多天在医院里待着,见多了各种人情冷暖,她似乎也看开了些什么。

她几乎确定了自己对秦瞿的感情,并且不再觉得承认自己还对他有感情是件多么羞耻的事。

毕竟人生那么短那么短,意外又那么多那么多,谁又能保证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她可以选择在感情被消磨干净的时候果断地抽身离去,也可以在意识到复燃的端倪时大胆承认。

反正,如今她与秦瞿是站在平等的高度上,若这段关系让她感到不舒服,她大可以随时抽身离开。

思及此,她又补充道,“不过,一切还得看你将来的表现。”

秦瞿忙不迭点头,又感觉到后脑一阵晕眩,轻“嘶”一声后,低着头突然陷入思考。

过了会儿,他踌躇着再度不确定地开口:“……你真的愿意……和我重新开始了?不是因为这件事,也不是出于什么愧疚或者怜悯,而是真的……有点喜欢我?”

想了下,他认真地清了清嗓子,又补充:“这绝对不是我的苦肉计,但我也绝不想凭借这样不算光彩的方式同你重新在一起。”

梁枝听着他的絮语,只是挑眉笑了笑,而后俯身,毫不忸怩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下,偏头微笑:“你认为呢?”

秦瞿再一次呆愣。

许久后,他眼眶红着红着,竟然沁出了两滴泪。

他抬头,捂眼:“……太高兴了。”

急急慌慌擦干眼泪,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得寸进尺:“……不然再亲一个?让我再多点真实感。”

梁枝睨他一眼,他便乖乖闭了嘴。

跟个听话的小孩儿一样。

梁枝满意地弯弯唇,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把屏幕对着他。

“在此之前,不如先给我解释一下,你这初恋是怎么回事?”

“初恋?”秦瞿皱眉,“除了你,我没喜欢过别人。”

手机界面上是应晗最近新发布的一首单曲。

影视的路走不通,她改走音乐,却因上次的大面积脱粉事件,捧场的人寥寥无几。

就算新歌以“初恋”为噱头,也没能激起什么水花。

但这首歌的名字,一下便让梁枝忆起了过往的细节。

“那我就更奇怪了,”梁枝淡淡收回手机,“当年你和应晗出双入对,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别的不说,就应晗出国那次,你喝了酒,在天台抱着我哭应晗走了,这还能说真没喜欢过?”

这才是她所关注的点,如果秦瞿坦然地告诉她,他确实喜欢过应晗,那她便可以直接把这件事放过,毕竟感情这种事,她目前秉持的是不谈过去,只说未来的心态。

但为什么秦瞿还会一再强调,自己不喜欢应晗?

听了梁枝的话,秦瞿低着头,思考了几秒,便苦笑着解释:“大学时和应晗的接触,都是因为当年和她的父母有一些商业往来,他们让我帮应晗做些事,我也就顺手帮了,闹得沸沸扬扬我是真的不知道,当时那么忙,你跟我总待在一块,不可能不知道。”

他停了停,接着回想:“至于抱着你哭那件事……大概那天刚好碰上我外婆去世,她是家里唯一关心我的长辈,所以那会儿心态一时有点失控……我真不知道应晗那天出国。”

叹口气,他又继续:“外婆不喜欢张扬,所以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她的事,没想到引起了这样的误会。”

……

听完秦瞿的解释,梁枝心头豁然开朗。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整理了一番思绪后,她背过身,摇了摇头,一阵失笑。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些事,耿耿于怀那么多年。

大概真的是因为当时的自卑吧,甚至连光明正大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陈年的迷雾被拨开,梁枝心情开阔了许多,正准备出去找王娣,袖口再一次被秦瞿拉住。

男人一双桃花眼又恢复了神采,满心期待地望着她:“不亲一个了?”

“……”

梁枝低声轻叱:“幼稚。”

嘴上虽这么说,仍俯身,在秦瞿脸颊上亲了一下。

唇瓣即将触碰的刹那,秦瞿转了下头,原本该落在脸上的吻于是自然而然落到了他的唇上。

紧接着,他抬手,悄悄捏了捏梁枝的脖颈。

感受到男人唇齿的贴近,梁枝触电般回退,脸颊红了红。

仿佛偷到糖的小孩,秦瞿唇角上扬,满是得逞的笑意。

-

秦瞿醒了后,又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待到确认再没有任何问题后,顺利出院。

出院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梁枝,去了一趟外婆的墓前。

秦瞿牵着梁枝的手,恭恭敬敬对着墓碑鞠了三个躬,介绍道:“外婆,这个就是以前大学时候跟你提过的,经常跟在我身边的女孩子,她叫梁枝。”

说着,他兀自笑起来,“您当时跟我说,我俩会在一块儿,我还不信。”

单膝跪地,他重新摆了摆放在墓前的花,低声喃喃:“下回来看您,我争取带个您的小外孙一起来。”

笑了声,他补充:“亲生的。”

梁枝悄悄站在他身后,踢了他一脚。

没个正经。

证都还没重新领回来,算是“试用期”呢,就净说些这样的话。

秦瞿回头看她一眼,绮丽的桃花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

离开公墓,两人先是去街上吃了顿饭,这才启程回家。

回的是曾经那套别墅。

到家时,夜色已深。

再次回到几年前住的别墅,梁枝颇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里的一切真的几乎没有变过,所有的摆设都还是梁枝记忆里的模样。

不用秦瞿介绍,她便脚步轻移,径自四处转悠了起来。

一层一层地重新观望了一边家里的布局,梁枝抬步上楼,到了顶层的天台。

别墅楼层不高,站上去刚好与院子里的树齐平,梁枝随手摘了两片树叶,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秦瞿也跟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两罐啤酒。

梁枝怔了怔,突然有种自己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也是这样的夜色、天台、啤酒,她和他。

靠着天台边缘,梁枝放眼向外望去。

看不到太多东西,只能看见远处的建筑物鳞次栉比,灯光闪烁,除此之外,就是这片别墅区的绿化,和零星亮起的别的院子的灯光。

秦瞿开了一罐啤酒,递给她,自己也开了一罐。

冬天喝冷饮,梁枝有点受不住,抿了两口便将罐子放在一边。

秦瞿站在她身侧,与她有一搭没一搭随便聊着,不知不觉便解决完了一罐啤酒。

聊到中途,梁枝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找出之前那枚戒指,递给秦瞿:“忘记还你了,这个是你的……我的好像掉在玉山了。”

秦瞿接过戒指,对着月色随便端详两眼,忽然笑起来,手伸出天台外面,直接将其丢了出去。

梁枝见状,一惊:“你干什么?”

将空罐放在一旁,秦瞿随意望了望天空,走到梁枝身后,弯着腰把下巴埋在她颈窝,轻轻蹭了蹭。

“过去的就不算数了。”他慢慢地说,转而把女人揽进自己怀里,帮她挡着天台的风,“这些东西也是,我们重新开始,以后就都得重新准备。”

梁枝被男人温暖的气息包裹,周身也染了淡淡的酒气,听他继续喃喃:“戒指、婚纱、婚礼、结婚照、蜜月……都得重新规划,一个都不能少——”

话音有些突兀地中断。

就在梁枝正疑惑时,秦瞿忽然低叹一声,薄唇贴着她耳朵,压低的声线带了不易察觉的艰涩。

“……枝枝,怎么办,越说越发现,我真的好爱你。”

“可是越爱你,我又越觉得难受,我越来越不能原谅曾经的那个自己。”

……

梁枝手指勾住了他的掌心,反身轻巧地吻住了他。

秦瞿错愕间,她勾住他劲瘦的腰身,踮脚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不需要你这样对我忏悔。”

“……”

“以后,用行动向我证明。”

向她证明,她再一次的选择相信,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而不是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失望后,惨淡退场。

月光下,女人一双眼眸潋滟夺目,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心生绮念。

她眼尾弯弯,静等着眼前人的回应,

秦瞿捧起她的脸颊,怔愣许久,最终忍不住低头,克制地在她漂亮的眼睫上吻了吻。

他声音微微发颤,缓慢而又郑重道——

“好。”

-

月色是情感最好的催化剂。

总有人在经历了追逐、挣扎、迷惘、分离与重逢、懊悔与折磨后,仍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从余烬中重燃爱火。

然后,交颈厮磨,旖旎痴缠,至死方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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