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放假两天,晚上灯火通明的江家只有夏天青和向婉婉二人,两个人百无聊赖地趴在护栏边看着门外淅淅沥沥下着雨,硕大的雨滴打弯静谧院中的花草,突然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向婉婉指着前方,“诶,天青,那个是不是江心月?”夏天青抬眸,“这么大雨,她怎么没带伞?”
一身狼狈的江心月对门边两人视若无睹,长卷发湿嗒嗒在惨白的脸上,垂着眼脚步虚浮地踏进门。向婉婉皱着眉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客厅内噗通一声巨响,夏天青和向婉婉相视一眼,立马跑进门里,只见江心月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夏天青见她雪白皮肤上片片绯红,“你过敏了?”但见江心月紧捂着腹部右下方,贝齿咬住唇疼的说不出话,夏天青立马意识过来,“婉婉,快打个电话叫救护车。”又找来一条毛毯将她包裹住。
刚将人送到急诊,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要动手术,这时在加班的刘阿姨刚接到电话也了赶到,手术顺利结束后,刘阿姨满脸歉意道“她爸爸出差了,都怪我疏忽。”两人看她眼底青黑满脸倦容,连忙安慰,并答应帮忙照看两天。
凌晨,江心月从昏睡中醒过来,“水。”微弱的声音从干哑的喉咙逸出,一旁趴着睡着的夏天青和向婉婉瞬间惊醒,给她倒水。
江心月喝了水,病房里的三人又陷入了沉默,向婉婉冲着夏天青挤眉弄眼,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倒是江心月异常乖巧,低头安静只是摩挲有余温的杯子。
“昨天,我去参加了一个喜欢了好多年的男生的生日聚会。”许是想找人说说话,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病房里。
江心月眼眶有些红,水润的眸又看着夏天青,“抱歉,那天我为难你,是觉得,微微姐跟他更般配,也许你也不错,但差距就是差距。”
夏天青蓦地抓紧了向婉婉的手,向婉婉脸色一沉,语气十分冷漠,“大小姐,你对人对事,不该评判过快过于严厉。”
江心月颓然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轻声说道“因为你很像那个女生,所以迁怒你。”
江心月一向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几年前她妈妈去世,爸爸又娶了后妈,一向温顺的她性情大变,缺爱变得偏执,霸道蛮横心气看高。
在贵族私立中学上学时,人能闯多大祸不知道,但江心月娇纵成名全校周知,众人唯恐避之不及。
在一次夏令营时,江心月偶然听到平时跟她要好的同学在一起说她坏话取乐,还嘲笑她的穿着老土,一看就是有妈生没妈养的。江心月气不过当场掀桌将他们都揍了一顿,盛怒之下徒步走出营地。
江心月走到鞋子将脚都磨破了,路边的花开的绚丽斑斓甚是惹眼,就摘了一把花环戴在头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江心月抬眼,便看到了他们那个圈子子弟里的翘楚傅寒,以往只是远远见过,第一次近看才发现他生的如此好看,他就只是嘴角含笑漫不轻心伸出手,“要不要一起走?”
江心月顿时红了脸,爱意降临瞬息而已,好似看见了这个人的善良,那个高高在上的俊俏少年就像一束阳光照进她落灰的心间,世上再无如他一般的人。
从此江心月经常缠在他的身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傅寒之于江心月,就像块大磁石,有很强的吸引力。只是傅寒不冷不热,没有厌恶,也谈不上喜欢。
就在这次生日宴会,江心月也在邀请之列,又听傅寒身边的朋友说是泳池派对,当她穿着泳装出现在花园时,看见众人都穿着礼服裙和西装,她立马知道她又一次置身讥讽,流言作弄的境遇中,好在她脸皮厚一向骄傲自信,自顾自地去游泳。
却在看到傅寒带了女伴出现的那刻如坠冰窟,那个女孩子她见过几次,从众人的口中得知她叫沈萦,江心月裹着毛巾走到她面前,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说道,“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家境贫寒又漂亮的女孩子少心存幻想,不如心无旁骛学习来得强。”
这犀利带血的话没有激怒对方,名叫沈萦的女生不卑不亢回道,“江小姐,你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所以大言不惭,我们身份是不同,但人生而平等,我们都会在同一场风里雨里阳光里,我们每个人都有优点也都有缺点,你无权审判我。”
只是还没等江心月回话,不知从哪里蹿涌的人将两个人撞倒跌进泳池,等江心月将那个身轻体软的女生拖回岸上,就对上了傅寒冰冷深究的眼神,众人拥着沈萦回到屋里,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江心月本想解释,却堂皇心悸开不了口,之前喝了一杯不知谁端来的芒果汁,她对芒果过敏,裸露的皮肤上到处是红斑,加上受了寒腹部隐隐作痛,就强支起身换了衣服回家了。
雨下的很大,一遍遍洗刷着她沉沉的情愫,她抬眼看着黑夜中断续没有尽头的雨线,又低头看着脚边,想起了那句话,需要光的时候,连地上影子都会离开你。
这时向婉婉不合时宜的话语突兀响起,“这话不对啊,火光出现的时候,也没有影子。”
江心月沉重心绪被打断,也半开玩笑翻了个白眼,似乎颇为无奈道,“所以我讨厌理科生。”
向婉婉又悄摸跟夏天青咬耳朵,“你觉不觉得她好像书里那个不怎么聪明的配角,伤害不详,暴击率拉满 ,最后大概率团灭。”
夏天青被她这个形象的比喻忍不住笑了,一旁的江心月没有了往日的娇纵,语气软了几分,“你们两个是在幸灾乐祸吗?我都这样了,有没有点同情心?”
夏天青和向婉婉立马正色齐齐摇头。
“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
江心月病成这样还想着没来得及送傅寒的生日礼物,还在写卡片为昨天的事道歉,笔下颤抖,字迹模糊的模样,让夏天青和向婉婉看得直摇头。
向婉婉忍不住吐糟道,“身边美女如云,不拒绝不主动的男生有什么好的。就会仗着你喜欢他霍霍你,世上也只有一个如你一般的人啊。”
江心月憋住眼泪,勉强找出一句借口,“都是女生主动喜欢他,他也没有选择任何人。”
夏天青也忍不住皱眉,“那他也不该给所有人机会。”
向婉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妈妈常说,以话教人百言无用,以事教人一次入心,诶,不到黄河贼心不死。”
夏天青和向婉婉出了门,她们答应帮江心月送礼物,如愿见到了那个如传言耀眼的男生,接过礼物时略微惊讶,夏天青和向婉婉二话不说立马走人,傅寒迟疑问道,“她还好吗?”
两人头也不回,“挺好的,在医院。”
还有一项新任务的夏天青和向婉婉看着这里魔幻绚丽水晶罐罐一街店铺不禁咋舌,这时夏天青狡黠一笑,“我有办法了。”
向婉婉疑惑道,“什么办法?”
夏天青神秘道,“一个人怎样才会放手?”
“大概生不如死的时候吧。”
夏天青点点头,“就像灯泡要烧灭时的熔断保护,烧坏保险丝就行。”
“那要怎么做?”
夏天青拿出手机给病房里的江心月打了视频通话,摇了摇手里的紫黑手链,“这是你要的手链吗?”
众人皆知,江心月有两大爱好,一是傅寒,二是星象,所以这次是拜托她俩来拿前几周就预订的运势手链。
夏天青状若无意说道,“刚刚我们把礼物转交给那个男生了,但看他脸色不太好,你要不要给他也求一条保平安?”
另一头的江心月犹豫片刻,她虽然知道傅寒的生日星象,但从不敢随意冒犯,但想着求平安,就点点头。
然后夏天青和向婉婉就现场给江心月直播大师的解析,说那个男生近日无虞。江心月松了口气,向婉婉就顺口问道,能看看感情运势吗?
得到的回答是感情运势不顺,晚婚,三十多岁会有虐恋。
江心月怔住,手机也滑落在病床上,眼眸里泪水也潸然掉落。
向婉婉恍然大悟,昨晚江心月曾说起星象,说她感情运势顺利,初恋即一生,大学毕业了婚姻运成。那这跟傅寒的就是相悖的。
“只是,时老师不是说不要迷信吗?”
夏天青眨眨眼,“魔法可以打败魔法,信仰可以打败信仰,借力打力无伤大雅。”
诸不知正是这句无伤大雅,后来让成为夏天青人生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次日听说傅寒带着几个同学来看望江心月,江心月像变了个人拒之门外,语气异常冷漠,
“不见,他克我。”
另一边的江淮,终于见到了那个向爸口中漂亮说话好听的向妈妈,要怎么形容那个穿着自在头发随意挽起的女人,那种感觉像一只慵懒散漫独立行走在一方屋里的猫,高傲懒散切换自如。
她在厨房的烟火气中脱下围裙,看到他连眼皮都不掀起,只是平淡道,“我们家的规矩,想吃好吃的自己动手,所以这顿做的都是我自己爱吃的。”
江淮安静地坐下吃饭,却意外地挑挑眉,向妈妈的厨艺惊人的好,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在做饭店过大厨?”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向妈妈笑的天花乱坠,“好小子,倒是会说话。”
下午向妈妈带着妹妹出门,很自来熟带上江淮拎东西,江淮在一家琴行前停了下来,向妈妈看出来他的心思,“进去看看?”还没等江淮拒绝,人就被推进店里。
只是在按着琴弦的时候手指顿住了,妈妈死后他就没再碰过钢琴了,向妈妈的手指无意划过几个琴键泛起了江淮心中的涟漪,他轻轻地弹了首简单的曲子,向妈妈却按住了琴键,眼睛十分深邃,“不够专心。”
接着把他带到了一处人来人往的大厅,中间放着一架钢琴,向妈妈推着他上前,“琴声是有生命的,如果不专心是没办法令人驻足的,你试试看。”
江淮迟疑地张望片刻,心神不宁地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游动,低音轻柔的琴声在大厅响起,等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行人依然步履匆匆,正当他准备失望地收手时,一双手在高音区弹出如潮水汹涌的旋律,自然承接住了低音的旋律,一高一寡,像两条江海交织重叠,手速逐渐加快,又像两艘船在大海里乘风破浪,永不止息。
江淮心里有暖流流淌,那瞬间感觉就好像他妈妈还在身边一样。
回到家吃完饭后,又觉得这家子人有些另类的奇怪,向爸爸在刨制木具,向妈妈绞尽脑汁学着编毛衣,小妹妹带着猫猫在安静搭积木,大家各干各的,但又能很自然的搭话。
认真的时候很认真,散漫的时候又很随意,让江淮的心里有些异样感。
第三天上学,夏天青想起了江心月的那些话,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顾北尘,这段时间其实我学习已经好很多了,就不打扰你了。”
顾北尘眉头蹙了一下,许久不说话,晦涩不清的神情里带着某种强势的压迫感,语气轻佻几分,“怎么,学习好了就开始甩人,就准备翻脸不认人了?这算盘珠子打得倒是很响。”
夏天青被这峰回路转的话语直接弄宕机了,手指了指自己,张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明明是她怕打扰他,拖累他学习好不好!
顾北尘直接将书扣到夏天青脑门上,“专心看书,等你飞黄腾达之后再说,我向来不做没有投资回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