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被彻底征服,恨不能立马哐哐磕头拜师,重曜不搭理他,他也不计较,反道极为热情的邀请人跟他一道去金玉坊。
宁致远不停给孙承翊使眼色,孙承翊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无奈也只好帮他邀客。
几人乘坐马车抵达,小厮看见马车上的灯笼,老远就过来相迎。
这金玉坊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贵豪奢之地,囊括奇珍,素日主营珠宝一类首饰或赏玩之物。因商路通达,交际广阔,不时会广发请帖,邀城中显贵参加赏鉴宴会。
宁致远是这里的常客,下车便问:“位子都安排好了吗?今儿个我可有贵客。”
小厮殷勤的说道:“宁公子放心,一早就备好了。”
宁致远很满意,对重曜慷慨的说道:“余兄,今儿你们两位在这的花销,我都包圆了。看上什么尽管开口,权当咱们交个朋友,千万别客气。”
重曜扫了一眼面前这方镶金嵌玉、金碧辉煌的坊匾,淡淡道:“那就多谢宁小公子了。”
宁致远大手一挥:“小事。”
小厮引着一行人进门。这座建筑光从外面看已十分恢宏,里面更是富丽堂皇。一楼的大堂正中央留有大片空地,看的出来,这或许就是稍后展台的地方。
已经落座的客人无一不是锦衣华服,众人议论声很小,一茶一饮都颇有姿态。
宁致远一进来,众人纷纷起身向他见礼:“宁公子。”
宁致远十分随意的回了个礼,径直上了二楼。此处早已有专门侍奉的人候着,将人带至宁家专属的坐席。
楼中四望如一,宁致远刚坐下,旁边就有人说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每回都是赶下半场才来,今天来的够早啊。”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玉林。
宁致远毫不客气的回道:“你管我什么时候来?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对面一位华服公子微笑道:“致远,听说今日有不少新奇有趣的玩意儿,你有眼福了。”
宁致远笑道:“还是成砚哥哥懂我。”
“宁致远,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往这里带?”坐在张成砚身侧的张成岭不悦的说道。
宁致远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张成岭,我带朋友来碍着你了?”
张成岭道:“你再不懂事,好歹也得分分场合,这种地方是他们能来的吗?”
众人都投来探寻的目光。
孙承翊站起来说道:“二公子,这两位余公子是城主邀请的客人,白天在船上您不是也在场吗?现在城主还未到,宁公子只是不想怠慢城主的客人罢了。”
张成岭冷哼:“可我怎么记得有人拒绝了城主的邀请?怎么?难不成宁公子的面子比城主的面子还大?”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连向来嘴快的宁致远都愣了一下。
孙承翊环视一周,不慌不忙的说道:“宁公子知道两位客人是城主诚心邀请之人,因此亲自挽留,再三相邀,格外礼待,这才替城主邀得两位客人至此。还请二公子慎言,莫要在外人面前堕了城主颜面。”
“你……”张成岭吃瘪,脸色难看至极,“孙承翊,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你孙家不过就是靠宁家赏饭吃,你就是宁致远身边的一条狗……”
萧珏听不过去,此事是因他和重曜而起,断不能让旁人被连累。他刚要起身,重曜就按下他,接过小厮端给宁致远的热牛乳,放在他面前,示意他尝尝。
萧珏:“……”
宁致远腾的站起来:“张成岭,你别太过分,你……”
孙承翊捏紧拳头,面色不改:“多谢张公子提醒,孙家永志不忘宁家相助之情,承翊也永念宁家大恩。”
此话一出,两人高下立见,张成砚和周玉林同时看过来。张成岭见不曾激怒对方,反让自己丢了脸面,恼羞成怒,正欲开口,被张成砚轻飘飘一句话制止:“越发没规矩了,这里何时轮得到你说话?”
张成岭登时没了气势,也不敢再同张成砚叫板,兀自喝着闷酒。
“致远,承翊,方才成岭出言不逊,我这个做兄长的代他向二位赔个不是。”
宁致远立马道:“成砚哥哥,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他,他可太……”
孙承翊咳嗽一声,看了他一眼,宁致远便不再继续往下说。孙承翊说道:“二公子的担忧也并无不妥,今次花筵城主亲临,自该处处考量周全。”
张成砚似笑非笑:“还是承翊心思细腻,我跟前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帮忙打理,也能轻松几分。”
“张公子谬赞。承翊惭愧,唯独心思细腻能入张公子的眼,公子跟前能人犹如过江之鲫,他们定然更企盼能得公子青眼。”
张成砚拿起茶杯,没有回应,只看着宁致远笑:“致远,宁伯父还真是有眼光,承翊跟你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比亲兄弟差吧。”
宁致远骄傲道:“那当然。我爹可是拿他当亲儿子看呢。”
孙承翊默默坐下,面色反道比之前更加凝重。
见气氛缓和,旁观方才这一幕的郑灏说道:“这我可以作证。要不是他俩都是男儿身,我真怀疑宁伯父要给他俩做媒呢,可惜呀……”
宁致远道:“我说郑灏你这格局也忒小了,做兄弟多好,做什么媒呀?他要给我当媳妇儿,还不老管着我、念叨我,那我还能有自由吗?”
周玉林不耐烦道:“快闭嘴吧你。”
这时,谢闲带着谢婉儿一行浩浩荡荡进门,众人纷纷起身相迎。谢闲换了身更显庄重的衣袍,谢婉儿的衣裙妆容也更加精致华丽。众人立于原地,微微垂首。谢闲从二楼上来,第一眼注意到萧珏,刚有几分欣喜之意,就看见坐在他旁边的重曜。
这个人并未起身相迎,也未向他这边投来一丝视线。
谢闲落座,说道:“只当是寻常宴饮,大家不必拘礼,都坐吧。”
众人这才入座,谢闲到后,歌舞才又入场。此时,坊中方才有了些宴会的气氛。
宁致远注意到与谢闲一同前来的,除了萧莲舟和单云阁,还有两个生面孔,便问孙承翊:“那人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重曜瞥了一眼,慢慢收回视线。孙承翊给宁致远斟茶:“跟城主一同来此,自然是城主的贵客。不管是谁,你不要乱说话就是了。”
宁致远反驳道:“我什么时候乱说话了?”
“任何时候。”
“……”
一支歌舞结束,只见身着水色衣裙的侍女捧出一只只匣子出现在大堂中央。灯光顿时暗了下去,匣子里是各样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尽管夜色都遮不住它们的华美和绚丽。浑圆的珍珠和耀目的宝石,不知经过怎样的技艺锻造打磨,被技艺娴熟的工匠挖掘出它们最深刻的美丽,以一种相得益彰、互相辉映的姿态呈现在众人眼前。就算是在二楼,也能清楚感受到它们惊心动魄的美。
但众人都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自顾自与人聊天说话,或看向别处,似乎都对这些不感兴趣。
萧珏环视一圈,感到疑惑。宁致远伸过脖子说道:“这些都是俗品,没意思,好东西都在后面呢。”
这时,谢闲身边的人过来对萧珏说道:“余公子,城主请您移步同席就坐。”
萧珏说:“请转告你家城主,不用了。”
那人有些为难:“余公子,小的只负责转达城主的意思,你这话恐怕得亲自去跟城主说。”
那人不肯走,萧珏不愿他为难,对重曜说:“我去去就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萧珏才回来,两个小厮送上两只水晶托盘,里面都是从来没见过的新鲜水果。
萧珏刚坐下,重曜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萧珏说:“他介绍了两个朋友给我认识。”
重曜没多问。
萧珏拿起一颗模样臃肿像南瓜一样的水果剥开,里面的果肉宛若橘瓣,却呈惨白色。他细心将每一瓣分开,然后递给重曜。
重曜看了一眼,取出一瓣放进嘴里。
萧珏看着他说:“谢闲说,这是那两位客人家乡独有的水果,味道十分清甜独特,你口味清淡,看喜不喜欢?”
重曜品尝后道:“……不错。”
萧珏有些惊喜:“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水果,我也尝……”
重曜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我喜欢,都给我吧。”
萧珏一怔,重曜以为他生气了:“怎么?舍不得啊?”
萧珏摇头,神色有些复杂:“……我好像,还是头一回听到你说喜欢一件东西。”
“是吗?”重曜淡笑。
萧珏神情越发凝重,他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的喜好。就连他的口味,他也只大概知道偏好清淡。
萧珏问他:“……你身边有没有那种跟了你很多年的人?”
重曜慢慢吃着萧珏剥给他的水果:“很多年是多少年?”
“……几万年的……有吗?”
重曜看了他一眼:“有,你问这做什么?”
萧珏说:“……我能见见吗?”
“……最好不要。”
“为什么?”
重曜缓缓说:“……你跟他们并不相熟,没有认识的必要,而且他们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跟他们有任何接触,况且你不是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吗?”
萧珏认真的说:“可他们比我更早认识你,也比我了解你,有机会还是让我见见吧,可以吗?”
重曜没应。
萧珏肉眼可见的紧张:“……重曜……”
重曜抬眼看着他,神情如常:“不见,可以吗?”
萧珏怔住,很快,他又点头:“……好的。”
重曜想说什么,但似乎身体不适,起身出去了。过了很久又才回来,面前是萧珏给他剥好的水果。重曜默默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