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许安言坐在廊前的沙发上，目光落在对面架子摆着的花花草草，有些倦意，蜷缩着身子躺了下去。

他有时候做事毫无章法，心血来潮时自己是劝不住自己的。

别人都是春天开始种花养花，许安言却在夏天一个闷热的傍晚跑到花鸟市场，买了一堆盆栽，回去的时候还被浇成个落汤鸡。

滨江城入了秋，后面温度会越来越低，这些花晒太阳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到了冬天，许安言还要把它们从廊前挪到屋子里，只在正午有太阳时，挪出来晒一会。

温室里的花娇弱，得细心呵护。

把花买回家，就得负责。

许安言觉得对花负责很容易，活着他能悉心栽培，死了他还给收尸，让它安葬于天地间。

睡着前，许安言朦朦胧胧的想着：要对一个人负责，好像有点难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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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许安言到教室的时候，班里人已经把桌子拉好了，他周围的位置没怎么变动，前排还是杨凌源和王乐全，同桌是江昀。

许安言放下书包，坐下时发现桌洞里多了个东西，他抽出来，瞥见盒子上面熟悉的图案，许安言眼前一亮，这是一盒巧克力，还是他最近喜欢的一部动漫联名款。

许安言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满眼都是欣喜，盒子包装精巧，印着的动漫人物十分清晰，有点不舍得拆开了。

“喜欢吗？”

听到声音，许安言抬头，眼里仍是亮晶晶的，江昀道：“看来是很喜欢了。”

许安言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下他这句话，问道：“江昀，这是你放的？”

江昀点头，道：“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没以为，”许安言摇头，手轻轻抚摸着巧克力盒子，唇角带笑，“我特别喜欢，不过你为什么送我巧克力，今天也不是节日。”

就算是节日，江昀也没有理由送他巧克力啊。

“今天是十月九号。”江昀说。

“十月九号？”许安言仍是一脸疑惑，他甚至把最近的节气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江昀压低声音道：“你今天叫我江昀哥哥了，作为哥哥，当然要给弟弟买礼物了。”

“哥哥？弟弟?”

许安言重复了一遍这两个称呼，刚刚升到天堂的心情一下跌入谷底，他目光落在巧克力上，说了一句，“江昀，我叫你哥哥，不是想给你当弟。”

“那......怎么办？”江昀愣愣的待在原地，眼神茫然，他想不到别的办法了，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和许安言一直在一起。

许安言有喜欢的人，以后会谈恋爱，会结婚，江昀不是他的好朋友，也不是他的哥哥，只是普通同学。

那以后，就没有立场站在许安言旁边了。

“江昀，”许安言把盒子放在江昀手里，“我不喜欢吃巧克力，我不要这个。”

“你刚刚还说特别喜欢，”江昀手指蜷缩，抓住盒子边缘，有些抗拒拿回来，“许安言，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该乱说话的，我以后不会再提了，你别不理我。”

江昀情绪有些激动，许安言抬头看了一眼周围，还没上课，不少人站在过道里聊天，他们坐在角落里，却也有人的目光往这边看。

许安言站起来，在江昀错愕的眼神中，轻轻拉起他的校服袖子，温声道：“我们去外面说。”

整个校园都在喧闹声中，许安言带着江昀穿过长长的走廊，上了五楼，没有进教室，只是坐在楼道的台阶上。

一中的楼梯是外露的，坐在这里，恰好可以望见西天的斜阳。

许安言朝天空多看了几眼，才回过头来面向江昀。

别人眼里江昀乐观开朗，仿佛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实际上，江昀却比许安言还要没有安全感。

他漂泊在无边的大海里，想要牢牢抓住什么东西，让自己有所依靠。

于是，江昀抓住了许安言。

意识到这一点，许安言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他也想回过头紧紧抓住江昀，但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行，不可以。

江昀把你当做希望，你不能拉他堕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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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言把江昀手里的巧克力拿过来，细心的拆开包装，不让上面的图案有破损，打开盖子，递回了江昀面前，道：“我没有生气，也不会不理你的，是我自己有问题，江昀，你没错，不用道歉的。”

江昀抱住膝盖，低头凝视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问道：“许安言，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陈清禾？”

“陈清禾?”这下轮到许安言愣住了，“你中午看到了?”

江昀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许安言和另一个人坐在一起，十分耐心的给别人讲题，所以才会跑遍半个城，买许安言喜欢的东西，想让许安言以后不要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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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言在班里其实很少和其他人有交集，每次都是别人主动来找许安言，许安言才会搭话，有时候也会帮别人一点小忙。

在二班学生眼里，许安言是一个成绩特别好但是性格有点内向的学生。

在江昀眼里，大概也是这种形象。

所以江昀下午看到许安言给陈清禾讲题，就以为他喜欢陈清禾？

许安言心想：什么脑回路？我假期给你带饭，陪你看月亮，还打算帮你抄五遍的陈情表呢，你怎么不怀疑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她，”许安言说完，觉得自己还是要申明一下的，解释道：“可能你对我有误解，我的确话少，但在我需要说话的时候，我是会主动并且毫不吝啬语言的。”

“我中午主动找陈清禾，是因为我以为她在难过，虽然没什么立场，但她帮过我，我也想帮她。”

“我有各种理由去和其他各种人说话，却没有一个理由是因为喜欢。”

“江昀，你不要多想。”许安言自顾自的补充了一句。

许安言只是在阐述事实，江昀听完，内心却有些隐隐得意。

跟其他人说话不是因为喜欢，但江昀心想，我又不是其他人。

亏他还难过了一下午，都想着要不要和陈清禾换位置成全许安言了。

江昀坐起来，十分放松的伸了个懒腰，胳膊有意的刮蹭到许安言的后背，只轻轻一下，又立刻收回。

被拆开的巧克力放在眼前，许安言举了很久，肯定都累了，江昀接过来，从里面拿了一块，拆开小包装递给许安言，“你吃。”

两人的手指短暂相碰，又很快抽离，许安言感受着指心发烫，把巧克力放进嘴里。

江昀看他吃了，笑着问：“甜吗？”

许安言含着巧克力，点了点头。

“我也想尝尝，”江昀盯着许安言，问道：“可以吗？”

“你买的你当然可以——”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那天在电影院的场景，指尖的滚烫瞬间传到脸上，许安言低下头，小声找补了一句，“当然可以吃了。”

“我是给你买的，肯定要问你的意见，”江昀从盒子里拿出巧克力，自己拆开，扔进自己的嘴里，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道：“确实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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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晚自习没有老师，上课铃响，两人也没回教室。

每一块巧克力包装上面都画着动漫人物，江昀拆的时候特别小心，拆完才把巧克力递给许安言。许安言吃了巧克力，江昀会贴心的把包装叠好，收集起来放在盒子里。

眼看着半盒的巧克力要没了，江昀道：“不可以再吃了，你今晚该牙疼了。”

许安言收回自己伸出的手，摸了摸脸颊，后槽牙确实有些微微发腻，他道：“那好吧。”

江昀把盒子递过去，“你拿着吧。”

许安言立马双手捧着过来，如获至宝似的拿在手里，这个联名他很早就想买了，但总是抢不到货，现在拿在手里，自然要好好珍惜。

更重要的是，这是江昀送的。

江昀笑道：“许小公子那么高兴，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许安言毫不犹豫，道：“你说。”

“运动会的时候，李承明说要要给你和她创造机会，她是谁？”

江昀望着许安言，内心有点发抖，困扰他已久的问题还是问了出来。

中午回教室拿东西，看见许安言和陈清禾坐在一起，还以为那个人是陈清禾。

但许安言刚刚说不喜欢。

所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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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早已西沉，校园一片宁静，只有头顶的声控灯时亮时灭，这会两人长久沉默，那盏垂垂老矣的灯终于知趣的不再亮起。

许安言透过黑暗看向江昀，心道那个人是你。

许安言试探性的说了一句：“江昀，你好像有点过度关注我的情感问题了。”

“没有，我就是......”江昀立刻否认，他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就是不希望许安言喜欢别人。他可能是太八卦了，每个人都有隐私的，这么问，许安言肯定不高兴了。

江昀蹙着眉头，有些言不由衷，道：“我就是觉得，我们做同桌那么久了，你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不用李承明帮忙，我可以帮你的。”

“你打算怎么帮我？写情书还是送巧克力？”许安言神色黯淡，随意问了一句，他知道自己不该抱有期待的。

“送巧克力不行，”江昀立刻否决，察觉到许安言要问“为什么”，率先开口，“我之前听别人说，没有女生希望收到巧克力，因为吃巧克力会变胖，还会牙疼，所以，不能送巧克力。”

这个理由很不好，江昀说完，又找补了一句，“你不用担心变胖，你很瘦了。”

许安言听闻，抬手环住自己的手腕，中间还有空隙，平常没多在意，这会发觉自己是有点瘦。每天在家一日三餐不少，来学校还要接受江昀的投喂，也不知道肉都长哪去了。

他今年暑假才去做了体检，没什么大问题，也就不在这上面多做讨论了，许安言道：“那就写情书吧。”

“江昀，你收到的情书多，肯定有经验，帮我写情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