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开门，江淼摆脱拘谨，动作格外流畅。
门开后，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向上，停在岑舟的头发上。
濡湿的头发一齐朝后，露出一张分外干净澄澈的面庞，只额边有条缕湿发，缀着要落不落的水珠。
灯光透过那水珠在江淼眼中跳跃闪烁，她笑着朝里摊开双臂作迎宾姿态，“先生是想要普通套餐还是vip专享服务？”
岑舟笑着将欲盖弥彰的“怕害你等久”的借口咽了回去，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江淼一边领他进盥洗室，一边双手交叠在身前装模作样道：“vip服务附有按摩，店内累计消费八百八十八万即可解锁。”
“第一次的话，办卡充值可以直接解锁吗？”岑舟在梳妆台前坐下，追问道。
江淼拿起吹风机站到他背后，笑道：“当然可以。”
说完，她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似的，俯身贴耳小声提醒道：“先生，这家店快倒闭了。”
岑舟看着镜中错位交颈的两道身影，笑着坚定道：“没关系，我觉得很值。”
江淼带着满满的真情实意又告诫了一句，“烫的话要说出来。”
说完，她便干脆利落地打开吹风机，右手穿进他的湿发里，时而翻开，时而提起。
他的头发看起来就跟她的手工材料以及电子元件一样听话，岑舟近乎痴迷地盯着镜子里专注的她，专注着他的她。
他的发质很好，不需要吹发技巧保障发型。
吹干后，湿发一根根分离开蓬松起来，为镜子里端坐着的他又平添了一丝乖巧。
两道目光在镜中相遇，江淼朝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伸手揉了两下他的头发，柔声哄劝道：“闭眼。”
岑舟听话照做，以为她是要给自己做头部按摩，却是感觉到脖颈被围住了。
接着，右脸颊等来了一片温软，还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到耳廓上，带着小得意的调戏跳脱音，“女朋友特赠。”
他反手按住想要撤走的温软桎梏，偏头落下轻吻。
感受到掌下的颤栗，他睁开眼，笑着向后仰头对目露疑惑错愕的江淼道：“男朋友特赠。”
江淼还从未见过这个视角下的岑舟，他靠在她怀里仰着头，眼中流转的微光带着奇异的吸力，嘴角的弧度跟钩子似的。
蹭在胳膊上的头发使她心里发痒，江淼撤出一只手，托到他脑后把他的头扶正，“我给你按摩。”
“我给你按。”
岑舟站起来转身，视线落在她眼下的乌青上，“我最近新学的，还没怎么实践过。”
心里知道他恐怕是为了自己学的，江淼顺着肩上的力道转身坐下来，嘴上却忍不住贫嘴道：“这是要拿我当实验对象？”
“不敢，我认识的江淼可就只有你。”
她笑了一下，摘下手腕上戴的皮筋朝后递。
岑舟接过，摸上她的头发，感受着绸缎般又凉又滑的触感，细心而又缓慢地拢到一起扎了起来。
看着手下光滑细腻的后颈，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微低着头，江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转了两下头，认真地夸了两句他扎马尾的手艺。
岑舟笑了一下，移开视线，将手放在她得到肩膀上用力。
他的手法虽然比不上她妈，但也算很不错，力道也刚刚好。
因为久坐而酸涩的肩颈得到放松，江淼舒服得直打哈欠，眼皮也越来越重。
迷糊之间听到他温声说：“没事，睡吧。”
已经很久没睡好觉的江淼就在这样难得的舒适状态里闭上了眼睛。
岑舟一直专心盯着她的状态，及时将人扶住，没让她朝侧边倒下。
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腰，鼻尖贴在黑发下那截润白上，鼻翼微微翕动。
一分钟后，他跨过皮凳，蹲下来，本该直接把人抱起来，却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仰头看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沿着她的脸部轮廓描绘。
直到江淼发痒下意识挥手来赶，他才回过神，一手穿过她的腿窝，一手环住她的臂膀，稳稳当当地将人抱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往外走，抱着的人却突然伸腿蹬了下，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了一样。
岑舟低头，果不其然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瑞凤眼。
眼尾还带着似是困顿的生理性眼泪，心脏像是被揪住，他蹙眉轻声问道：“怎么了？”
只是又梦到不干净的东西而已。
江淼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收紧双臂。岑舟也调整动作，手扶着她的背，让她得以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她闷声道：“没事，我们去睡吧。”
第二次梦醒，江淼没理会径直闭上眼。
跟这些梦纠缠了这么久，她也摸清了一点规律，俗语有言事不过三，每晚她也是最多梦到三次，清早也是。
第三次梦醒后，她带着解脱的解放心理再次陷入混沌。
第四次梦醒，她也不觉很意外。
翻了个白眼，又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意识模糊之间，她似乎感受到岑舟起夜了。
第五次梦醒后，她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被子下的两只手自发竖起中指。
只是下一秒，江淼便敏锐地意识到岑舟好像还没回来。
无数种可能挡也挡不住地涌进脑子里，她把头埋进被窝，整个人蜷成一团。
“一道黄符，两个十字架，三盆黑狗血，四杯圣水，五袋糯米，六瓶盐……”她边想边数，边等岑舟。
数到第一百一十一把桃木剑的时候，身侧的位置凹陷下去，江淼舒了口气。
转而脑海中又出现一个想法——回来的确定是岑舟吗？
这个世界虽然是本小说，但完完全全是无鬼无神的普通背景，直到现在超出常识的也就只有那些梦而已。
江淼刚想嘲笑自己神经敏感，就感觉头上的被子动了动，她下意识抓住被子内侧。
上次一起睡过，岑舟并未发现江淼有蒙头睡觉的爱好，刚刚只当是她睡梦中的意外，想帮她把头露出来方便呼吸。
现在遇到阻力才意识到江淼似乎是醒着的，“淼淼？”
江淼放松地长舒一口气，自己拉下被子，应了一声。
“怎么了？睡不着？”
没了被子的阻挡，他暗哑的声音里和身上的水汽一齐袭过来。
她瞬间明白过来他刚刚是去做什么了，正常需求而已，她想。
脑内倏地又闪过一道光。
江淼恍然，试探着去想：既然老做梦，反正也睡不了，不如跟岑舟试一试……
她借口回岑舟道：“没事，只是想上厕所了。”
那个想法一扫清除所有污秽，江淼终于摆脱那些梦，借此推测到背后那东西的权限其实很小。
但同时她也意识到，它似乎很了解她，没把她的试探想法当恐吓或玩笑。
从始至终，江淼都没想过把事情告诉岑舟，毕竟跟男朋友说自己天天梦见他跟其他人在一起着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天气越来越冷，江淼和岑舟也迎来下半年里的忙碌期。
两人都很明事理，又是会将话说得明明白白的人，关系的稳定性足以媲美惰性气体。
腊月中旬，多项任务完结，江淼稍闲下来。
纪云瑶也基本结束了这一学期的支教任务。
开完寒假前最后一个会，她打语音过来说她的学习委员用纸箱装了两条小狗作为新年礼物送给她。
记云瑶阐述时的语气并不愉快，江淼蹙眉问她是怎么了？
“你知道她在纸条上写了什么吗？”
不等江淼推测，纪云瑶便沉着声音继续道：“Miss Ji，happy new year.I will definitely go to the capital to see you in the future.”
江淼沉默片刻才说：“这是好事啊，应该开心的。”
“我知道，只是……”
“后来我把她叫来办公室，问了一下她爸妈知不知道。”
纪云瑶回想着，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她说她爸妈说，我肯定看不上这种土串串，只是她觉得我肯定不会，所以是偷偷带的。”
江淼翻了翻她发的小狗照片，一只金棕色，一只浅黄夹白，看起来是土狗和泰迪的串串，幼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
“这很可爱啊。”
“我也是说。然后，我又去打电话给了她爸妈……”
意识到自己有点啰嗦了，她直切主题道：“反正就是最后跟她爸妈谈好了，我又跟她说，我很喜欢那两条小狗，因此还想再送她一个新年礼物，问她要不要等暑假的时候，我带她回a市玩一玩。”
江淼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适时插话道：“然后呢？她拒绝了？”
纪云瑶重重地点了点头，笑了一下，“她说她要像茵茵姐一样，要靠自己。”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她问我，能不能去帮帮倩倩姐，说她成绩也很好，考上高中了，但是家里不给读。”
纪云瑶肯定不会犹豫帮不帮，应该是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她俩自上大学后就联系相关平台一人资助了一个女生。
江淼朝她点点头，“去啊，还有我呢，博士生的补贴可高了，再不济多接几个画单的事而已。”
她又往上指了指，笑道：“再说了，还有我爸我妈和你爸妈呢。”
纪云瑶哈哈笑了两声，又肉麻起来，“真是要爱死你了江三水。”
“对了，那两条小狗，你想要哪条？”
送上门来的，哪有不要的道理。
江淼实则对所有狗类都有着极大的包容心理，更重要的是缘分，她兴奋道：“我都行。”
她也不是很怕以后会长残，那时候有亲妈滤镜，肯定怎么看都是最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