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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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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飞机起飞,舷窗外那片洋洋的灯光越来越低、越来越远,宋允雪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对了。

闵玧其的样子,让她想起当初在工作室与他面对面的时候。一些涌动,一些过界……皆在言语之外,但并不忍敛。也许是昏了头。手托下巴倚在窗边,余光能见到腕上的银链随着机外的频闪灯一亮一亮。这条手链到底承载了什么?她不想去猜。

没有另一条映衬,他腕上的手链失色不少。闵玧其垂下朝天花板高举的手,从床上起身,走向电脑。想将前一夜开头的曲子写下去,过去很久,毫无进展。闵玧其关掉工程,轻轻叹气,在深夜中被自己听得那么清楚。

前半夜,他还和她坐在草地某处,对着繁华的夜市灯火,分享食物和心情。允雪小时候来过泰国,但只留下了对热带海岛的大同小异的印象。

“爸爸从不带我们来这些地方。”她说,“他向来与这种市井之处保持距离。我还模糊地记得,缠着哥哥带我去玩,在岛上卖鱼的市集,他和妈妈找到我们的时刻。爸爸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有责骂——其实我连当时具体发生过什么都记不清了,但就是那次,幼年的我开始意识到,原来爸爸妈妈是两个这么不同的人。我第一次将他们分开。”

“听起来有点怪吧。”宋允雪朝他笑笑,“那时大概四五岁?”

“不会啊。”闵玧其一直侧身看她。以往他们之间的对话大多围绕音乐,这种谈话好像还是个新领域。可他们既无不适、亦无尴尬。从录制demo开始,他们建立的关系里,一个非常重要的联结就是音乐——这并不代表音乐之外的话题无从涉及。音乐对他和她意味着什么?不论想从音乐里得到什么、因音乐收获什么或失去什么,总之它已是人生的一部分,无法分割谈论。他们早就触及更深的对方了。

“今晚能在市内逛,比想象中还要开心。”宋允雪远眺点缀着彩灯的一顶顶雨蓬,“感觉像完成了小时候没能在旅行中做到的事。”

闵玧其低头,转转还剩一半的冰沙杯。“下回要是还想做什么,再告诉我。”

“才不要。”她笑道,却说得又快又决然,“可不好再打乱你的计划。听说今天本来要去岛上休息?喔,经纪人说的——帮我将背包送去机场寄存,拜托替我再谢他一次。况且,后面我们都没时间。你巡演结束,我那时大概在美国国内飞来飞去。”

重逢的喜悦、以及因相逢的短暂而生出的不舍不安,总在他心里冲撞。可直至那刻,茫然若失的感觉才被放大了。在弟弟们面前从未丧失过自若姿态,可只有闵玧其自己清楚,他有多不确定——不确定她的表情、动作、话语,这些细微之处里,他能否觅得渴望中的回应。

夜深人静的此时,他叩问自己,对允雪而言他是什么呢?相识的开端就不提了,留下的初印象肯定不好,也许从那时就已落后。特别些的也只有因音乐而诞生的羁绊,连这点也并非无可替代,南俊……先他一步、也走得更远。在她心里,他真的有一些不同于其他人的特殊么?

今夜对宋允雪来说,同样难眠。思绪乱流加剧了精神的颠簸,疲惫放大了感官,飞机引擎声显得那么难以忍受。她断断续续睡着两三个小时,清醒后,早晨的阳光强势铺满云层,澄明的蓝色晴空唤起了她对生长地的夏日的知觉。与夏天永不停歇的泰兰德相比,日本的六月温和得多。

“妈妈,还没开始吧?”狭窄走廊上,宋允雪握着手机小声问,“那就好,我没法开门。”

“在门口吗?真的不来艺大?”唐泽爱理报出一串数字,“怎么连这里的密码都不知道呀。”

“换锁后就没回来过两次。下午见,妈妈,再不睡一觉我顶不住。”宋允雪打开门锁,“讲座加油。”

门开后,她环顾这间阔别已久的屋子。阳光斜打在地板,细细灰尘仍蒙在窗边的玻璃桌面,空气中有股轻微的干燥的陈味。布局没什么改动,大部分家具还在,甚至一些摆设还在熟悉的地方,但总觉得这里变窄、变小了。穿过厅堂,宋允雪推开一扇小门,进入她年少时的房间。

唐泽爱理应邀在东京艺术大学开设讲座,从札幌回东京旧居不到两日,没来得及打理房屋。宋允雪草草扬开事先被摆在床尾的床单和被子,往上一躺,不多时便睡着了。

……千百把提琴同奏,像呼吸的起和落。然后呼吸转化成诉说,弦乐渐强,下行,后骤然明亮。如同看见阳光,她睁开眼。

过去好一会,宋允雪才回到现在。她揉着眼睛:“马勒的小柔板……喔,妈妈,还以为我留在了十多岁。”

“睡得好吗?”唐泽爱理握着手机坐在床尾,“天黑了,Yuki酱。”

宋允雪坐起来,朝妈妈笑一笑。“时代果然不同了,用手机播放。”

“CD机被搬去札幌了呢,”唐泽爱理起身,拍拍木质旧书桌,“没想到这么巧,会回来住。”

宋允雪确实没料到还有回这个房间睡觉的一日。她下床,看看周围——书籍、碟片和杂物被收到札幌的新屋,此刻,这里多出了许多令她感到陌生的空隙。但倚在桌前的妈妈,又似乎正在填补那些缺口。“给学生们讲课的感觉怎样?”

唐泽爱理笑起来,翩然越过衣柜。尝试了新事物的她还浸在热流中,一边满足女儿对成为客座讲师前后经历的好奇,一边跟着女儿满屋子巡游。

“……好久没一下接触这么多人,有点紧张。幸好,花梨说台下听不出来。”

“绯村阿姨也来了?”宋允雪在冰箱前蹲下,“好多年没见——居然有食材。”

“觉得要在东京待几天,昨晚突发奇想买的。高估自己了,还没开过火呢。”唐泽爱理抱臂,低头看着女儿头顶。

利用有限的食材加上速食拉面的调料,宋允雪在与妈妈的闲聊中做好两碗面。升腾的蒸汽前,唐泽爱理双手合十,眼中既有新鲜也有欣慰。

“你的厨艺比我好多了,真是长大了啊。”

“这是速食的味道。不过,超过妈妈不难。”宋允雪笑眯眯地说。妈妈做的东西没怎么好吃过。

“再难吃也吃了七八年。”唐泽爱理剜她一眼,“其实还是有进步的吧。”

“妈妈的才华在别处。”宋允雪笑着,面在筷子上筛动两下。“去年在札幌看见旧锅具,有点不敢相信。说起来,好像很多东西都没丢掉,不是在札幌,就是留在这。我还一度这里以为这被卖掉了呢。”

“想想还是没舍得,就放着了。”

妈妈的声音有如银钩,勾出藏在一角一落里不曾挥发的生活印迹。中学时,眼前这张饭桌上常堆满图纸、杂志或画报,满得铺出桌面,宋允雪起床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翻起垂落或硬挺的纸角,找到便当塞进书包。她出门总是那么爽脆,动作刮起一阵明快的风,每每掠过玄关从中国带回来的土陶风铃,叮叮声就会交叉错落、在玻璃隔板后外婆照片的头顶响荡。

唐泽爱理还问到何时再一起去扫墓。宋允雪的下个长假也许要到年尾——她自己也说不准。“都劝她选东京附近的墓园了,去一趟真麻烦啊。”妈妈嗔怪地瞥一眼那串风铃。

宋允雪被妈妈的语气逗笑了,忙喝一口汤。唐泽爱理放下筷子,拿起玻璃杯碰碰她杯沿:“盂兰盆节我打算带高桥先生一起。”

“还是高桥先生?”

碰到女儿的眼神,唐泽爱理往后一仰,笑着摆手:“喂!少打趣他。明天他傍晚来这里接我,问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

宋允雪赶紧摇头:“你们好好约会,不用操心我。”妈妈与高桥先生相处起码三年,几乎一直聚少离多,关系却异常稳定。去美国后,妈妈的感情生活她难再追踪,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奇了。但这次她难得地问:“这种状态,妈妈和高桥先生都满意吗?”

“对方跟我是同一种想法。我们都有自己的事做,觉得人生还有期望,所以就算相离,也心有默契。外物已经不是我们此阶段追求的了,关系越简单,就越舒适。”说完,唐泽爱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Yuki酱,你碰到什么问题了吗?”

妈妈仍然那么敏锐。“就那些感情上的小问题啦,”宋允雪起身收拾餐具,“我现在忙,也没心力整理。”

“跟上次那个韩国人分手了?”

“分是分了。但没彻底分开。”

唐泽爱理目光跟随突然忙碌起来的女儿。“关系在流动,生长、消亡、不断变换。但它也能成为一种契约,在共识中诞生为坚固的、只对双方成立的契约。”她走过去,将手搭在宋允雪肩后,“我和高桥先生就是如此。现状是我们选择的。你要记住,什么时候都有得选。”

宋允雪边刷碗,边感受着肩上的揉捏,那是属于妈妈双手的力量。“你和爸爸分开时,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跟他相爱时,就已经这样相信。”唐泽爱理说,“二十多岁很狂妄,以为比十几岁更懂得爱、更懂得人生,其实嘛……都是无尽的课题。那时唯有莽撞地相信自己不会沦落到面目全非。无论如何都有得选——唔,这句话,比起讲现实,更像信念。”

外婆的东渡,妈妈的离韩,都是这种信念的贯彻。“还好十岁那年,你将我带来了东京。”宋允雪打开水龙头,冲走餐具上的泡沫,“也不知道留在首尔,我会变成什么样——”

手机突然响起,她呼唤妈妈帮忙:“是电话,在左边口袋。”对放到眼前的屏幕,她扫一眼,语气复杂地“啊”了声。

“泰亨。”唐泽爱理拼出韩文,“是那个人?”见女儿不答也不接,她微微一笑,将手机塞回去。

“你可能有点忘了。不是我带你来东京,让你成为现在的你。是十岁的你,告诉我你想来东京。Yuki酱,是你选择了自己要成为什么模样。”

宋允雪摘下手套,看见妈妈朝她眨眨一边眼睛。瞬时,她嗅到一股熟悉气味,甚至幻觉般地能够辨认出它来自水、当日的食物、随意翻开的纸张和四周的木头家具——一如十年前,混乱、灵敏、躁动的年少时代,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悠长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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