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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柳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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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青阁外,艳阳非凡,热闹依旧。

楼下的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喧闹,万般猜疑楼上是有什么新鲜事儿。良久,直至阁楼轩榥开始滴落暗红的鲜血,人们才意识到了事态不对。

“血……是血!那是个背上有伤的人!!”

“好像、好像是关谨之那个混小子!哈!活该!!”

“诶!大伙儿快看!关谨之要让人扔出来喽!!”

幸灾乐祸的城民越聚越多,伴随着人言语云,骤然一阵遽风卷尘而起,急促得有些不自然。

关谨之意识模糊,痛感奇袭着他的五感,麻木着他的肉身。在他动弹不得之时,间不容发之际,那阵不自然的遽风竟为之停驻了。

遽风强硬地闯入了关谨之几近停滞的世界,转而与春日和煦融为一体,像及时雨般带来了如乡似故的柔。他非但没有坠楼的痛感,反倒觉得暖意融融。

关谨之奇怪不已,转身而探,鼻尖周围溢出檀香;他颤了颤长睫,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靛青色的道袍。

浔阳正义道……

又是浔阳正义道……

真是……阴魂不散!!!

关谨之仅存隐忍的眉宇间登时多了好些愤怒,落地一瞬,他强忍着疼痛挣开对方仓促起身,手中腰刀犹如脱缰困兽般突袭,誓要当场撕碎眼前之人。

此刻,他心中的念头只余:正义道的人不仅个个心怀不轨,还都脑子有病!都给我滚!!

滚!!!

关谨之步履蹒跚,却卖力地拖拽这具血迹斑斑的身子行动。对方错愕地避开刀刃,说:“等一等……”

男声低沉清润,和那阵遽风还算匹配。关谨之脑袋昏沉,却也情不自禁抬头扫了他一眼。

此人丰神超逸,古松鹤立,前胸的位置因为适才的环抱相救沾染了不少关谨之的鲜血,彼身靛青之上如峭壁红花,坚韧又恬淡。

不巧,春风却在此刻消逝,冷意随之扑面而来。关谨之只觉自己骨髓中淌着的不是血,而是劫刑那日的雪。

是不是……是不是他……

脑海深处的皇城大雪随一道接一道的青蓝色剑风呼啸,关谨之没敢理会靛青袍,众目睽睽下,只见殷红色的灵力缓缓缠绕在了他手中的腰刀上。

比日光耀眼、比狂雷汹涌的刀影霎时遮盖了关谨之眼中的怒火。他弹射而起,当即闪现来到了靛青袍的跟前。

靛青袍皱了皱眉,再度回避。

可关谨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挥刀直击大地、扬起一片浩瀚烟尘,在搅得众人丢了视线之后,便失了踪影。

围观城民又惊又怕,环形人墙霎时大了两圈,他们不约而同,边退边喊:“大伙儿快躲开!关、关谨之那疯狗要咬人了!他、他又要逮人就咬了!”

“疯狗发瘟了!大家快躲开!快躲开!!”

靛青袍没有后退,反倒是眯着眼睛从怀中掏出两张黄纸。他以灵力为墨,双手并用,笔走龙蛇,左侧的符箓瞬间成型,当即荡开了眼前的尘土。

可景象入眼,空无一人。靛青袍右手的符箓还未完成,他心中有数,加快了手中动作,眼神却在周身来回轮转。

下一瞬,靛青袍转身,迎面撞上了关谨之的刀刃。

不知为何,靛青袍没有躲闪,他以灵力制住了关谨之尚不稳定的进击,像是笃定了对方不会取他性命一般。

不错,关谨之伤势过重,自是虚张声势。他撑着晕乎的脑袋扔出腰刀,在靛青袍接刃的间隙,毫无犹豫地弯下身子,将目标下移。

只是,出乎靛青袍的预料,关谨之处心积虑半晌贴近自己,最终,仅是抽出了他佩在腰间的长剑。

而且,不为别的,只为观摩。

关谨之握着那冰冷的剑柄伫立不动,哪怕是那通体银白的长剑在春日下泛着粼粼波光,也难以点亮其眼眸的黯淡。

靛青袍平静地敛起周身灵力,虽是不解,却也耐着性子挪开了关谨之凉如秋霜的手。

奈何关谨之还争渡于线索尽失的燥、与痛感交织的灼当中,他横眉竖目瞪去,将长剑狠狠扎回原位,再使劲儿甩开了对方。

此人……此人也不是劫刑那日救下他的青蓝剑。

“你伤得很重,不能再乱动了。”

靛青袍的声音再度响起,关谨之支起身子,发烫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抬头,二人四目相对,他细细回味了一番晁凌云的说辞,几不可闻道:“……你就是柳洵?”

对方并不意外,以同样的低语回道:“是。关公子可是碰见了在下的师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洪都巡抚晁兴大人的嫡子,晁凌云。”

柳洵带着他洁比清泉、姣若沉鱼的眼眸一字一句说着,真诚之至,绝无怪罪的意味;他摄人心魄的眸光反而一直流转于关谨之的创口上,最后默然淌出的只剩担忧。

关谨之深知自己迁怒于人理亏,便刻意躲开了柳洵的目光,说:“在这阁楼里碰见的……情况危急,上边出人命了,晁凌云还在其中,你……”

“关谨之!好你个畜生!关氏余孽,死性不改!你、你……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闹出人命来了!!”

看热闹的城民被关谨之那句“出人命”点燃了愤怒,他们不问青红皂白纷纷围上前发难,更有甚者还从屋中掏出了锄头镰刀,似要替天除祟。

“简直畜生不如!没想到、没想到关谨之这孽障已经到了杀人不眨眼的地步了!姓关的……果真个个都不例外!罪该万死!”

谩骂声由耳传心不过须臾,关谨之的心和他的手足一块儿颤抖,鲜血在顷刻间又偷偷渗了出来。

人群中有一佩容臭、执折扇的富家子弟见关谨之的半佝着的脊背又朝下弯了几许,当下就拿过了旁人的镰刀,即便说话漏风也坚持要昭告于众:

“关谨之!你成天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我桂某今日就要为民除害!大伙儿可得替桂某做个见证,好好告诉梁振北,父老乡亲容忍这肆意嚣张的关氏余孽甚久甚久!今日,关谨之,非杀不可!”

“非杀不可!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关谨之!!”

呼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一阵阵揪心窝子的疼痛摧毁着关谨之的意志。他抬起嗡嗡作响的脑袋,像狼一样龇牙咧嘴地扑向了桂公子,即便力不从心,也绝不展露半点破绽。

分明是步步向前,可汗浸衣衫的关谨之只觉得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远。血随腰封滚落,脚筋一阵酥软,他半睁半阖的眼睛也渐渐将视线扭给了大地。

桂公子哆嗦一阵,见关谨之的脑袋越垂越低,他也不顾下人阻拦,鼓起勇气给了关谨之一脚。嘈杂不断,却闻“咚”地一声巨响,那重伤之人的头颅彻底埋进了泥土当中。

“好!!打得好!!打得好!!”

“哈哈!桂公子,你终于是报了上个月的仇了!!”

桂公子既吃惊,又得意,他执扇遮挡着自己缺失的门牙,望了眼连劲儿都使不上的关谨之,一边啧啧嘲弄,一边提起靴头就要往关谨之身上踩。

关谨之冤屈交织,但他不置一词,只是默然不语地强撑、颤颤巍巍地挣扎。他深知,自己是白昼下的黑鸦,是清池底的泥巴,是九霄欢腾中的悲曲,他的辩解堪比世人眼中的笑话。

他不怕死,也从不奢求救赎,所以,他向来用拳头排除万难。可如今,他倒下的姿态似曾相识,好像……好像漫天飞雪的噩梦中、那匍匐于行刑台的自己……难道……

难道……

“桂公子!误会!!还请高抬贵手!!”

如清泉似的嗓音猛得荡开了关谨之心底的阴霾,他不由偷偷将眼眸抬高,只见那袭靛青色犹如广厦之荫,不合时宜地挡在了自己跟前。

柳洵背对着他,语气略微焦灼道:“桂公子可曾记得贫道否?贫道乃浔阳正义道天师座下弟子沁泠,就是为令堂开光作引的那位,你我上年才见过的。”

他说着,又趁桂公子反应之际急忙蹲下身子,再次环住了关谨之的双臂,顺势将其轻轻扶了起来。

关谨之头昏脑胀,却心惊肉跳。

未等他有所作为,桂公子倒率先换了副面孔,说:“沁泠……噢!!柳……柳道长!桂某当然记得!我说怎么今日格外暖和呢,原来是春风把柳洵道长您吹来临安了呀!”

愤慨的城民一听柳洵的大名,个个都当着关谨之的面儿,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好脸色。

柳洵就这么站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中央,一边替关谨之抖去身上的尘土,一边回道:“天师有委,途径临安。不知令堂近日可安好?是否有按照贫道所言按期按量用药呢?”

桂公子利索地将镰刀丢给了下人,赶忙赔礼道:“自然都按柳道长您的交代来的!多亏了道长您的符箓作引呀,我娘如今生龙活虎的,早就痊愈了!”

陪着欠笑好几声,桂公子又将余光对准关谨之,带着几分狐疑试探:“柳道长……您……您莫非是近期忙于修炼,还不曾听闻这号人?”

关谨之麻木的心几近破碎,他任由柳洵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未曾想,本是死死锁在桂公子身上的眼神也一并让柳洵温热的掌给勾走了。

他直勾勾地看向柳洵,柳洵倒是笑了。

“桂公子这是什么话,关公子可是贫道的故交,谈何未曾听闻一说呢?”

此言一出,一座皆惊。

春风再拂,靛青袍如碧波荡漾,既模糊了关谨之眼底的天际,又藏匿了他目光中的惊意。

柳洵面色依旧道:“我等方才没认出彼此,闹出了些笑话,在此扰了各位的安宁,贫道先行赔个不是。只不过,此处气息逆流,或藏招阴之物,关公子是为摆平灾祸而来。各位若有疑虑,那……贫道愿以正义道弟子之名作保,关公子绝非幕后肇事之人。”

迎着城民的恍然,柳洵悠悠回头,转而笑道:“对吧?关公子。”

柔柔眼波在话毕之瞬落回了关谨之身上,他怔了又怔,有些不可思议,又忧贻人口实,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最终将计就计,点了点头。

正义道风评近年超群绝伦,桂公子哑然,他撇了撇嘴,半信半疑,却不忘向柳洵赔不是。与此同时,桂公子的那席话也引得围观城民艳羡万分。

“道长!柳洵道长!您正义道的符箓怎么求呀?我家那口子也犯了些毛病,您行行好!帮我通融通融,搭个见天师的线儿呗!”

“吁!她家那口子才没病呢!道长,别理她!您先帮帮我!引我去浔阳求个百业符、通通财运呗?”

城民们将关谨之冷置一旁,不依不饶缠着柳洵,非要与他扳话几许,哪怕是些屡见不鲜的破事儿,也巴不得柳洵能为之指条明路。

柳洵是个温柔细致的人,他仅三言两句,就让城民抛去了弑杀关氏余孽的激情,他不过随意闲谈,就换来了城民如沐春风的笑颜。

关谨之沉着脸杵在一旁歇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遥不可及的光影之下。斜阳垂垂,柳洵身下的光影也始终未能照耀到自己身上。他自嘲的笑无声无息,却足以盖过眼下的落寞。

大抵是不耐烦了,关谨之抚了又抚自己沾满沙尘的唇角,便打算只身荡夷风波。

谁知,一道青白色的灵力忽而从柳洵右手的黄纸中“叮”地飞出。它们先关谨之的脚步而至,纵横交错地盘旋在了他的上方。

眨眼间,青白色的灵力犹如游龙,钻进了关谨之的创口之中。未几,血渍犹如蝌蚪般随游龙出逃,紧紧跟随柳洵的灵力化为了新的笔墨,最终规规矩矩地凝结在了黄纸之上,演化为了一道朱砂符箓。

“关公子,等等我嘛……”

“关公子……”

柳洵连唤好几声,每一声,似乎都越靠越近。

关谨之寻声扭头,蓦然发觉,柳洵周身散发着微微青光,也早已推拒了众人攀附,正朝着自己疾速走来。

渐行而近,关谨之凝望着柳洵,他克制着背上的阵阵撕扯,却克制不了不禁扬起的嘴角。

柳洵倒略过了他的眼神,默默念起了仙咒。朱砂符箓随仙咒起舞,顷刻归为了青白色的光芒、润泽在了关谨之的创口之上。

未几,符箓消失不见,创口竟瞬呈平复之势。关谨之动了动胳膊,痛感荡然无存,大惊问道:“……灵心符?”

灵心符,正义道高阶符箓,可以即时阻却一切疼痛,但相应的,也需要损耗施者大量的灵力。

关谨之一惊在,这约莫二十的年轻道士竟有能耐施展灵心符;二惊在,他竟愿在此风口浪尖上耗费这等代价、救一介萍水相逢之人。

“关公子好眼力,不过灵心符治标不治本,只可应急,不能替药。”柳洵并未邀功,他笑着上前遮住了关谨之的视线,贴近耳语,“在下并无不轨之心,只为找师兄而来,有劳关公子陪同指路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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