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秦书意家地址的人不多,秦书意实在想不到会有谁这时候来他家。
他狐疑地开了门,迎面便见到一大捧粉色玫瑰。那娇艳欲滴的粉色在走廊昏黄的声控灯下温柔绽放着,带着某种张扬的浪漫气息,几乎占据了整个门框。
“Surprise~!”陈曜把花递到秦书意怀里,笑得灿烂,“小意,生日快乐!”
他的笑容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明亮得晃眼,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秦书意眼里的惊喜难以掩藏:“你怎么回来了!”
“哎呀,你是开心傻了么?”陈曜凑近秦书意的脸,“快让我进去吧,我好冷啊!”他夸张地搓着手,鼻尖冻得有些发红,秦书意这才发现他身上带着一股室外凛冽的寒气。
“哥哥,往后退点让陈曜哥哥进来。”秦朗拉着秦书意的胳膊,把他拉得离陈曜远了一些,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秦书意连忙抱着花往后退了一步,让出更多的空间道:“对对对,你快进来暖和暖和!”
陈曜关了门进来,边换鞋边和小秦朗说话:“小石头,半年不见,你又长高了。现在有没有一米七了?”
“不只了。”秦朗拉着哥哥往客厅走,“不要再叫我小石头了,很幼稚。”他刻意挺直了背脊,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
陈曜挑眉笑了,调侃道:“哦~我知道了,秦朗小朋友。”
他跟在兄弟二人身后来到客厅,收获两双惊讶的眼睛。
林雅沐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假不好请吧?”她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陈曜在沙发上坐下:“还好。”
陈曜没见过荣姐,秦书意适时介绍:“陈曜,这位是荣姐。荣姐,这位是陈曜。”
两人互相点了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秦书意手里的花被他放在了茶几上,他问陈曜:“你吃饭了吗?”
那束粉玫瑰占据了茶几的中心,娇艳的颜色在略显凌乱的客厅里显得格外醒目。
“还说呢,我现在都饿死了。”陈曜做了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眼睛眨巴几下,“为了给你这个惊喜,我下了飞机就一刻不停地赶来了,晚饭都没顾上吃呢……”
秦书意马上说:“那你们四个先聊聊天,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陈曜很不客气:“好呀~我想吃你做的番茄鸡蛋面。”他点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他们之间再自然不过的默契。
荣姐和林雅沐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这次对视对她们关系的促进作用,比她俩之前尬聊三个小时加起来都大。
秦朗黑着脸坐在沙发角落,气得咬牙。他也给哥哥准备了礼物,但是现在已经无人在意了。
他瞪着茶几上那束娇艳欲滴的粉色玫瑰,恨不能给它瞪出来个洞。
陈曜真是阴魂不散!去国外留学了还不消停!
被吐槽的陈曜并不知道秦朗的心声,为了打发时间,他提议:“要不我们来玩炸金花吧?”
大家都很赞成,秦朗认命地拿来扑克牌,开始学习如何炸金花。他心不在焉地听着规则讲解,目光时不时飘向厨房的方向。
玩闹到十一点左右,荣姐和林雅沐告辞离开,客厅里一下安静下来。热闹散去,只剩下火锅残留的余味和桌上散乱的扑克牌。
秦书意许久未见陈曜,自然是想和老友叙旧。
他催促秦朗去睡觉:“秦朗,你先睡吧,我和你陈曜哥哥聊会儿天。”
秦朗闻言一愣。那句“和你陈曜哥哥聊会儿天”轻轻扎了刺一下,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周围的气氛明显变冷了,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冰霜瞬间覆盖了他周身,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秦书意察觉了秦朗的异常,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秦朗站起来转过了身,背对着秦书意,“你们慢慢聊吧。”
“哦、好。”秦书意看着他走向房间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疑虑,他直觉秦朗生气了,但是他想不通原因。
鉴于秦朗现在是标准的青春期,他觉得自己还是少管他为妙。
于是他一边和陈曜聊天,一边观察着秦朗那边的动态,直到听见秦朗的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他才真正把注意力完全转向陈曜。
他无奈地小声向好友吐槽:“小石头青春期到了,情绪时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我都不敢和他多说话。”
陈曜笑道:“正常,我青春期那会儿也爱给我爸妈甩脸色……”
他说到一半止住了话头。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气氛因这未尽的半句话而陷入短暂的沉寂。
秦书意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合适。算起来,陈曜妈妈应该已经生完二胎好几个月了。
他另起了话头,聊起陈曜在国外的生活。陈曜和他吐槽国外难吃的饭菜,落后的支付方式,脏乱差的城市环境,让秦书意对国外的美好想象摔得粉碎。
两人天南海北的聊,说的大多都是些废话,但是这种和好朋友促膝长谈的感觉是很难得的,他们都很放松。
时间在闲聊中悄然流逝,窗外的跨年烟花早已停歇,城市陷入沉睡,只有客厅的灯光和两人的絮语还醒着。
最后秦书意聊到了第一传媒,陈曜问他:“你打算怎么反击?”
秦书意笑笑,这是个在他脸上不常见到的笑容,有点坏,有点痞,看得陈曜心跳都漏了一拍。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书意道,“等他们上春款的时候,我就拿着证据去税务局举报,让他们的账户也冻结一段时间。但愿他们能找到公司愿意帮他们走账吧。”
陈曜开怀大笑:“诶,看不出来你还挺坏,哈哈~”
“这是他们自找的。”
陈曜又笑了会儿,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笑闹完,秦书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睡吧。你明天是中午的飞机对吧?时间还是有点赶的。”
陈曜摊手:“我那么大老远飞来看你,你不会让我睡沙发吧?”
“怎么会,你睡我那,我睡沙发。”
“客厅那么冷,上次你睡到一半就去找秦朗了。”陈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这次还想睡到一半去找他吗?”
秦书意想到秦朗睡前的低气压就犯怵:“当然不会。”
陈曜排除了所有干扰项,找到了正确答案,笑得开怀:“所以啊,我们一起睡吧。”
秦书意还有点犹豫,陈曜又说:“你是不是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啊?”
此话一出,秦书意再没有拒绝的借口了。他只能点头:“……好吧。”
两人就这样躺到了一张床上,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秦书意困倦非常,已经昏昏欲睡。
陈曜却还是没聊够,说起了一个比较隐私的话题:“小意,你知道吗,我自从被诬陷抄袭之后,就没真刀真枪的做过了。”
秦书意被这话题激得瞬间清醒了,他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和自己的好兄弟躺一张床上聊这种成人话题,这样的经历他是第一次有。
好在陈曜似乎并不需要他搭话,继续道:“我觉得太脏了。对,就是脏。找一个床伴,玩一段时间,然后换下一个,我以前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我觉得没劲儿透了。有时候我特别后怕,很庆幸自己竟然没得病。你都不知道,这个群体得病的几率高到离谱……”
秦书意一动不动地听着,后背都热得出汗了还是不敢动。这话题太深入了,他不是圈内人,贸然说任何话都不合适。
陈曜似乎只想把他当成树洞,又道:“其实我X欲挺强的,不做会很难受,不知道你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DIY只是治标不治本,那些东西出去以后下一次会更折磨。但是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了,我不想再像之前那样生活。我想找到一个真的爱人,可以一起过一辈子的那种。你说我是不是痴心妄想啊?”
这是一个问句,那就意味着秦书意必须回答,他想了一下,才说:“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爱,你当然也可以。而且你那么优秀,肯定能找到属于你的灵魂伴侣,我相信那个时候你的身心都会得到真正的满足。”
他搜肠刮肚,努力组织着听起来既真诚又不越界的话语,虽然这些话很像是某个人生导师批量生产的毒鸡汤,但却是秦书意的心里话。
其实陈曜被诬陷抄袭这件事对他的人生观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他是男人,当然也会有想要那个的时候。追他的人很多,男女都有,那段时间他在考虑要不要找个人试试,只是因为太忙搁置了。
但是在旁观了陈曜遭遇的一切以后,他打消了那样的念头。
两个并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做那种事实在太空虚了。
相识,相知,相爱,最后才是灵肉合一。这个顺序错了的话,离幸福两个字只会越来远。
所以从那以后,他放弃了和人试试的想法,一心投入到事业上了。
“可我每天都想,想得都要疯了,太难忍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啊?”陈曜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近乎痛苦的焦灼,像是被困在欲望的牢笼里挣扎。
秦书意大方分享自己的秘诀:“让自己忙起来,就没时间想那种事了。”这是他实践得来的经验,因此他说得认真又诚恳。
陈矅:“……”
陈曜对处男的无知十分鄙夷:“那是因为你还没开荤,所以才能那么大言不惭。”
秦书意:“……”
陈曜说:“睡吧。本来觉得你成年了,可以和我聊聊这个,现在我确定了,我和你聊不明白。”
秦书意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那种事就那么让人欲罢不能吗?
那他更得谨慎才行。
陈曜因为交友不慎差点就断送了前途,这就是个很好的前车之鉴。
秦书意听到旁边的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今天夜聊用嗓过度,他嗓子又觉得渴了。
秦书意摸黑在客厅接水喝,饮水机下水的咕咚咕咚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他接完水,还没来得及喝,就听到秦朗的卧室门打开的声音。
早该睡着的秦朗正站在房门口盯着他。
他的心蹦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喝了口水,才道:“你起夜?”
秦朗的语气有些怨念:“哥哥,你还没收到我送的成年礼物。”
秦书意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在秦朗要送礼物的档口,陈矅来了,他注意力被转移,就忘了这件事。
秦书意一下就明白了秦朗今晚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了,他有点尴尬和愧疚,就想找点事儿做。
于是他又喝了好几口水,把纸杯扔了,才朝秦朗走过去:“你一直没睡吗?”
他走近几步,试图看清秦朗在黑暗中的表情。
秦朗表情平淡,安静回视他。
秦朗不说话,秦书意只好自己接上话头:“要是我不出来喝水,你就一直不睡啊?”
“哥哥嗓子每天都使用过度,刚刚聊那么久的天肯定会觉得口渴的。”
秦书意一下子感动不已。同时他感到非常愧疚,在秦朗时刻牵挂他身体健康,巴巴等着他起床喝水,要把礼物送给他的时候,他在和陈矅吐槽秦朗青春期情绪不稳定。
秦书意放柔声音说:“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吗?”
秦朗让开了门,命令道:“进来。”
秦书意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进了秦朗的房间。
秦朗关了门,还上了锁。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
秦书意:“……你锁门干嘛。”
“不想陈矅突然来打扰。”
秦书意坐在秦朗的床尾,抬头看秦朗:“现在可以把我的礼物送给我了吗?”
秦朗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秦书意:“就是这个。”
秦书意接了过来,挺有分量的,他指尖触碰到硬质的封面,猜测可能是一本相册。
现在屋里没开灯,他拿着相册,不知道是该去开灯还是该怎么。
秦朗说:“哥哥可以明天一个人的时候看。”
神神秘秘的,难不成小石头也要给他一个惊喜吗?
他站起来,准备告辞:“那——”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