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包厢处，一楼歌声隐隐传来，赵萌萌双手交叉放在桌沿，开口打破沉默：“既然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也出来赴约了，那我就直说了？”
“我昨天捡到了U盘，”赵萌萌观察着对方脸色，斟酌着继续说：“当时没有多想，就去报警了。”
眼见汪小慧睫毛颤动，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不舒服的状态来，赵萌萌赶紧补充：“但我没有告诉警察你的身份。”
汪小慧平静下来，见状，赵萌萌心里一缩。
她今天约人出来，就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想法，如果可以出面作证，那警察那边调查起来会顺利许多，陈冲被捉拿归案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但如果她这样介意自己的身份被暴露……
汪小慧沉默看着眼前的咖啡杯，片刻后，她轻轻地说：“这段日子，我几乎没有办法睡觉。”
“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画面，恶心，恶心得想死。”她面无表情，什么情绪也没有的样子。
“没错，我是故意把U盘扔到厕所，想着如果有人捡到，能报警最好，要是不能，也不会有人发现那就是我。”
她抬眼看向赵萌萌，眼神复杂：“只是没想到，刚好被你捡到了。”
赵萌萌抿唇。
汪小慧继续道：“我知道你找我干什么，是想让我去作证，对不对？”
赵萌萌放下咖啡杯，眼神认真看向她：“如果没人作证，哪怕陈冲被调查、被起诉，法院也不一定按照真实情况进行判决。”
“但我绝不是第一个受害者。”汪小慧回看过来，语气颤抖：“为什么要我去？我把U盘从陈冲那里偷出来，再丢掉，期望着能有人看到帮我报警，我做得已经够多了！”
“小慧，你先冷静。”赵萌萌微微蹙眉：“你已经做了很多，我知道。没有人逼你，即使你不愿意出面作证，我也不会告诉警察你的身份。”
“只是……”她垂下眼睛：“既然你期望着有人能够报警，那么警察在调查过程中，就很有可能会查到你这里。”
“这在你丢掉U盘的那一刻，应该就做好准备了吧。”
汪小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陈冲做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那在查到我之前，当然会先查到别人。比如，许梦岚。”
赵萌萌顿了顿，“这也许跟她有关，但是我们没有证据，顶多就是大家都知道她是陈冲的情妇之一……”
“你别说了。”汪小慧打断她，重新戴回帽子和口罩，站起身，声音有点闷：“我既然把U盘丢掉，那也已经做好了没有人看到、或者有人看到但不会曝光的准备。”
她居高临下看着赵萌萌，最后丢下一句“我是不会去作证的，你找找别人吧”，便仓促离去。
……
汪小慧走后，赵萌萌在原地坐了十分钟。
她有点饿。
桌面上有一块广告立牌，金黄色的薯条和汉堡在图片里闪闪发亮，诱人得紧。
赵萌萌盯着广告牌看了半晌，拎包起身，决定另寻美食。
她下楼去到吧台结账，却被告知已经有人帮她们结过了。
走出Ghost，结账的人就站在门口的的一丛鸢尾处，单手插兜，闲闲站着，夜风吹起他的衣摆。
一看见她，那人就站直了，大步走过来。
“怎么样？”聂远舟问完，低头观察她表情，补充道：“我听说你约了视频里的姑娘，有点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赵萌萌长长舒出一口气：“你还真是尽职尽责。”
聂远舟顿了顿，笑笑：“当然，老板的事就是我的事嘛。”
他忽然低头凑过来，但没有很近，停留在一个社交安全的距离上，仔细看她的脸。
赵萌萌下意识伸手摸脸，“怎么了？”
聂远舟直起身，笑着伸出两根修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眉心处，“你苦恼的时候，这里皱很紧。”
“……”赵萌萌贴住眉心，将皱起来的一小块儿皮肤按下去，随口接话道：“观察挺仔细。”
说完，她忽然感到一点尴尬。
于是加快步伐，越过那丛鸢尾，站在花丛的另一头，转移了话题：“吃饭了吗？”
聂远舟站在原地，刚点过眉心的手垂在腿边，指尖轻微地动了动。
他歪过头笑笑，说：“隔壁巷子有一家麻辣烫，可以做特辣。”
赵萌萌也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特辣？”
作为一个重庆妹子，她一直嗜辣如命，只是在来京城开始健身后饮食清淡不少。但每次遇见烦心事，她都喜欢吃辣，那种从舌尖一路辣到胃里的感觉，可以让人瞬间忘记所有烦恼。
鸢尾淡紫色的花朵下，根茎的味道带有一点油润的金属气息。
聂远舟默默走在她身边，身上的冷香与这种金属味奇艺地融合在一起，莫名让赵萌萌想起两年前他送她的一瓶香水。
安娜苏的筑梦天马。
她不是第一次收到异性送的礼物，但是这瓶不仅味道独特，闻起来就像一款糖果，模样也很独特，瓶身金色，顶头一只独角兽，浑身肌肉流畅地抬起前腿。
那时候她很生气地问聂远舟，为什么要送这个，明明是可爱的女香，非要加一匹金色强壮的马。
对方只是笑得懒洋洋的，语气也贱兮兮，说因为逛街时看到了，闻起来像好吃的，考虑到她很爱吃，就顺手买了。
哦对了，他还说，强壮的小马也很像她生气时张牙舞爪的样子。
其实在他们短暂相处的那段时光里，聂远舟顺手给她买过很多东西。
大部分是吃的，除此外有一款古老的胶片相机，一支昂贵的石英手表，还有这瓶香水。
当初来北京的时候，都被她收进了重庆房间，衣柜最里层的抽屉里。
每一次送礼物，他都好像患有一种“说话好听会死”的病，总是贱兮兮的，把她气得够呛，收到礼物的惊喜心情瞬间就烟消云散。
但等再见面，聂远舟看起来已经沉稳很多。
也不知道他如果现在再谈恋爱，还会不会像一个讨人厌的小学生一样，老说些气人的话……
小店不远，赵萌萌还沉浸在胡思乱想里，聂远舟便说：“喏，就是那家。”
店面开在巷子中央，被两家占地面积很广的大店夹在中间，连门口摆出来的桌位范围都被占用不少，却没什么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赵萌萌怀疑地看向聂远舟：“你吃过吗？”
聂远舟耸肩：“朋友推荐的。”
其实是左东推荐，所以没有过多考察，他就直接带人来了。
但赵萌萌已经懒得再走，便随意在露天处选了个位置，刚想把包放下进去选菜，聂远舟说：“我去吧。”
考虑到他们一直以来口味都较为一致，赵萌萌点头，怠懒地坐下，单手托腮发呆。
这家店左边是一家火锅，右边是一家烧烤，正值晚上十点，人气旺盛，两边几乎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排在外面等位置。
赵萌萌挑的位置在中间，原本还算空荡，没成想等隔壁那家烧烤店喊过一次号，旁边空着的桌位就多了一群人，咋咋呼呼坐满。
一个人许是坐下的动作太大，胳膊肘撞到了赵萌萌，立刻转头道：“抱歉，我……”
赵萌萌刚觉得声音有点儿熟悉，那人便惊讶道：“赵小姐？”
他的凳子就在旁边，赵萌萌转头，也惊讶地说：“谢耀阳？”
谢耀阳，是她刚来北京不久，被廖燕把信息挂在相亲网上认识的，前相亲对象。
对方是个京二代，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学历、家世、外在条件都很不错，算是赵萌萌那些相亲对象里拔尖儿的了。
两人在网上聊得不错，也见过几次，谢耀阳甚至在后期差点表露心意，但赵萌萌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于是在感觉到对方即将要表白的那个晚上，她赶在他开口之前刨白了心意，表示自己还没有恋爱的打算。
在那之后两人礼貌地保留了联系方式，只是没再多说过一句话。
此时，谢耀阳坐在她隔壁一拳距离，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好巧。”他转头看向那一桌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友人，赵萌萌，在聚星娱乐上班，很有能力的。”
赵萌萌被夸得不好意思，摆手：“哪有，就是普通打工的。”
谢耀阳又对她介绍道：“这是我同事，今天刚下班呢，来吃宵夜。”
周围人顿时起哄道：“阳哥，你有这么漂亮能干的朋友，怎么从来没叫出来玩过？”
在一众“不够意思”的调侃声中，谢耀阳眼含笑意地看着赵萌萌，邀请道：“你一个人吗？要不然来我们这里？”
赵萌萌刚要摆手，对面的椅子忽然被拉开来，桌面被扣响，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
“她可不是一个人。”
聂远舟在对面坐下，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看向这边。
谢耀阳看向赵萌萌，眼含疑问：“这位是……”
聂远舟也看过来，两人目光牢牢把她围困在中间，周围鼎沸人声嘈杂而无序，赵萌萌张张嘴，在聂远舟开口之前，她带着一点心虚，答话。
“这是我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