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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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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名为王三郎,昨日巳时前后到达义德酒店,同行的还有三人,其中两人与其同住于这间厢房中。据掌柜说王三郎应该是名车夫,房费是另外一位客人提前出的,那位住在三楼,就在季公子的隔壁。”

罗甲乙一从掌柜那里问到死者的消息,便急匆匆地来向周若光报告。出事的房间已经重新封住了,几人围坐在后院的石桌旁,又点上了熏香驱除那若有若无的腥味,季银瀚对着伙计刚才送来的酒发呆,眼皮沉重,一手撑着脑袋以防止它时不时地往下滑。

周若光追问:“他与三名同行者是什么关系?同住那间厢房的那两人现在在何处?”

“住在三楼的名叫柳阿宝,现在和掌柜待在一起,他们一行人在店里的开销都由柳阿宝所承担。同住一屋的分别叫做张泓志和顺子,前者似乎是柳阿宝所资助的书生,以前曾多次上京寻求出路但皆无所获。前几个月前往京都投靠常昭王,但被拒之门外,因而此次又随柳阿宝返回南方,之前尖叫的就是他。这些也是刚刚柳阿宝同我说的。而那个顺子…似乎是…”罗甲乙略一犹豫,还是说了,“灵智不足。”

“柳阿宝?江南柳家的那个嫡子?”季银瀚揉了揉太阳穴,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少许精气神,一脸倦怠地抬头问道。

“正是。季公子见过他?”

“那倒没有,但我知道他几个月前的确是到了京都,人缘似乎不错,和荀国公的独子也攀上了关系。他们家在京都有商行,他父亲每两三年就会到京都一趟,今年居然是让他最宝贝的嫡长子从走这么远,虽然正常但又有些奇怪。”

季银瀚记忆里柳家的当家柳晋是个把儿子看得比自己的命和商行都更重要的人,不然也不会给儿子取了个大名叫阿宝。柳晋和许多唯利是图的商人不同,始终坚守着行商的道义,也许与他早年的科考经历有关。季银瀚小时候见过几次柳晋,印象中那是一个看起来更像是文人的儒雅男子,才华不凡,只是由于商人的身份而总是在京都的文人中受到冷遇。

每次柳晋到京都,除了去自己和别家的商行视察一番外,都是不断地上门拜访各家名门,明明已经是羲白城的一方巨富,在高傲的京都贵人眼中依然如同所有的平民一般卑贱,总是碰一鼻子灰。据说他这样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让贵人们多多照顾柳阿宝。

但这样做到底如何能为柳阿宝铺路?柳家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柳氏商行就算在京都东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几家之一,柳阿宝将来只管接手,只要不是天大的蠢货,都不会混的太差,哪里需要柳晋每次都低声下气地求人呢?

除非是和最近的那个传闻有关。季银瀚虽困,但脑子还在转着,试图将脑海中的种种线索联系在一起。他习惯性地发散思考,这样既有利也有弊,好处是不会拘于现状,坏处是容易偏向别的道路而忽略了最开始想要解决的问题。

在少年重新陷入思索的呆滞之中的时候,周若光道:“去见见那三人吧。见过那样的尸体…”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嗓子发紧,“应该只要见到那个人,就能确定谁是凶犯了。”

那样几乎要将所有接触到的人吞噬的魔气,以及尸体上的伤痕,都能说明那令人痛心的真相——那个犯下暴行的人必定已经入魔。

这并非他第一次遇到“魔”,但从前的那些“魔”都全然丧失了人的本性,甚至于为人的躯体都完全崩溃,只剩下已经为魔的魂灵在世间徘徊作恶。

但这一次,周若光却那么清晰地看见那具无头的尸体是被人的手、人的牙所攻击撕裂的。入魔也许给予了那人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却还并没有将其毁灭。那个人如果之前就是住店的客人、甚至如果就是死者的同伴之一的话,那更会让周若光觉得难以呼吸。

他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意识到,“魔”是由人转化的。他之前所见过的都是已经非人的彻底的“魔”,因此世上才会有被称为“除魔人”的存在。然而在那结果之前还有一个由人入魔的过程,或许那人行凶时会有意识,又或许没有,但不论如何,都尚且是作为人在作恶。

那么是否人人都有可能在有朝一日入魔呢?又或是在犯下恶行后重新恢复人的模样潜藏在寻常百姓之中。“魔”是不可用肉眼捕捉的,就算是有灵力的人,也需要到达一定的修为,才能做到将灵力覆盖在双目之上才可以窥见一二,但依然看不真切,还需要配合自身的判断。

而这位小公子…周若光偷偷瞥了半闭着眼睛的季银瀚一眼,心头涌上强烈的情绪,可能是如同赌/博时赢钱的冲击,也可能是不安,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这个孩子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这种异常与他显眼的气质和富家出身无关,而是某种微妙的、更危险的、且令人忧虑的东西。

季银瀚的脚步都因为困倦和头痛变得懒散了起来,跟在两人后面,见到了死者王三郎的三名同伴。其中一人有的相貌对他来说有些眼熟,又坐在中间,穿着打扮最为讲究,应该就是柳阿宝了。

那张与柳晋有三四分相似的脸还很年轻,养尊处优的肤色和迈步上前问好的周若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虽然气度温文尔雅,但皮肤却是被太阳炙烤后的黝黑。

“三郎虽然是父亲为我雇佣的车夫,但我们已相识一年有余,他一直都跟随柳家,居住在羲白城中。他品性纯善正直,我早已将其当做挚友对待。”

柳家的小少爷死死咬着下唇,惶惶不安。他看了看走过来的周若光,眼中的质疑和不信任几乎满溢出来。他明显是强压着颤抖的声线开口道:“掌柜说您一定可以找出杀害我挚友的凶手,但我不相信您的动机,在我看来,您不过也是借三郎身故的意外谋图我的钱财的那些人之一。但如果您真能替三郎做到这件事,我必定会给您亲手奉上不会令您失望的酬劳。”

周若光没有在意他的态度,温和地问道:“我无意索取报酬,只想助柳公子和王公子找出真凶。请问柳公子的另外两位友人为何没有与您待在一起呢?”

柳阿宝的不满更甚,双臂环抱在胸前:“顺子是三郎的朋友,我只是看在三郎的面子上顺便照看他罢了,算不上是我的友人,您估计也从掌柜口中得知他的情况了,我有让护卫跟着他,除此之外他去哪儿了我也没兴致关心。而张泓志,”他一时间有些语塞,垂眼盯着地面,“他看到了那样的情形,又怎么可能受得了,晕厥了好一阵了,在我的厢房内休息。”

这位柳晋的宝贝儿子和他父亲不同,倒是出乎意料的单纯啊。季银瀚在旁边没有出声,默默地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对柳阿宝展露出来的个性有些诧异。边想着他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罗甲乙走过来凑到他耳边悄声问道:“季公子,周大人让我来问您,有看出些什么吗?”

“周兄他不是自己也做得到吗。再说了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你应该也能搞清楚吧,用你的感觉。”季银瀚哈欠连天,头痛的症状倒是没那么严重了,但是精神依然不振,整个人的身体中都被仿佛酒醉后的疲累无力感所驱使。

“…我是没感觉到有什么。”

“话说回来,你也是修行者吧,为什么周兄能够有看得到‘魔’的方法但是你却不行?”

季银瀚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在皇宫藏书库中看的卷轴里对修行者的描述,万物有灵,人以外的“非人”——山川河流,草木虫鱼,若它们的“灵”强盛到一定境界,便会变成“妖”;而人的“灵”是依赖于自身的天分和后天的修行方法来增强的,有察觉到自身的“灵”并可以利用其的人就被称为修行者。

修行者与常人一样也是普罗众生的一部分,其中又分为不同的门派,各有其独有的修行法门。当今最知名的门派当属隐世的伏羲山一派,位于苍英江以南的勾陈山中,是历史最悠久的修行者门派之一。该门派奉传说中的上古人神伏羲为祖师,不受朝廷管控而实行自治。

伏羲山虽有“隐世”之称,但因为其中几个下山的门人而闻名天下——前有前朝末代国师如意真人,后有现任青龙神官。季银瀚清楚地记得书上注明了,实际上在如意真人下山之前,伏羲山并无清修避世的“隐世”门规。也正因为那位“臭名昭著”的国师大人,伏羲山如今已不再如前朝最鼎盛的时候那般高调,空有传世的名声但已许久没有门人下山入世。

除了三个月前出现在京都的那位年轻的天才。季银瀚想到这,忍不住啧了一声,一阵心烦意乱。世人大多对修行者和其中的代表伏羲山有所憧憬,他却对其没有什么好感。这都拜那个所谓的“天才”所赐。

罗甲乙想起周若光之前所嘱咐的“无需警惕季小友”,老实回答道:“不同的修行者有着不同的灵力,因此适配的灵法也不尽相同。我与‘鸦目’这一灵法的相性不太好。”

“噢这种法术叫‘鸦目’啊。‘千岁鸦目能洞视’吗…原来如此。”季银瀚自顾自地点点头。

“恕卑职直言…”罗甲乙试图用直觉去探查面前的这个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然后发现当自己有主动的想法时便不能称之为“直觉”,自然也就失效了,“季公子您不害怕吗,看到那样的景象…就连卑职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

事实上不止被吓到了,甚至差点吐了出来,幸好及时封闭了自己的嗅觉。但目之所及的惨绝人寰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胆寒。

“那个啊…”

少年以一种与高雅毫无关系的姿势靠在墙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左腿搭在右腿前,套进尖头皮短靴里的左脚懒散地左右摇晃。

他漫不经心地说:“人死了,只不过是尸身完好或者有损的区别罢了。完好不一定能平安入轮回,损坏了也不意味着不详。胃肠心肝之类的,都是人身上的东西吧,也没什么可怕的吧。再者,我所看见的,都快被魔气给淹没了,不会感到那么不适。”

他的头发只是简单地梳了起来,还有几缕漏网之鱼垂在脸侧,让侧方角度的罗甲乙看不清他完整的真切的表情。

罗甲乙刹那间发现自己的冷汗已经湿了后背的衣衫。

“魔气什么的,每个人都会有的。只是‘入魔’这件事让它彻底显露出来罢了。”季银瀚又道。

他的指甲抠破了手掌心,再一次破开了那里原有的、尚未愈合的印痕。

星夜,月光,花妖。女人,尸体,魔气。

季银瀚笑了,抬起头问罗甲乙:“你酒量怎么样?陪我喝酒吗?”

罗甲乙懵了,没理解为何话题突然跳跃到了喝酒上。他摆摆手,支支吾吾道:“我,我不太擅长,以前没怎么喝过。”

“那我替你感到可惜了,酒可是一种极好的饮品,醉酒更是一种美妙的体验,只可惜,”少年唉声叹气,不住摇头,“我是千杯不醉的体质啊,从八岁便开始喝酒,至今还从来没醉过呢。”

这边两人聊着略显僵硬的天,另一边周若光说服了柳阿宝让人把张泓志和顺子带来。在等待的同时男人抽空回头瞥了两人一眼,似乎是对于自己护卫的偷懒有些无奈,又对少年投去了饱含探究意味的目光。

修行者虽然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但其中的许多人都不具有与“鸦目”之法相合的相性,当然即使没有这种灵法,依然可以依靠有特殊效用的法器探测到“魔”的存在,但是“鸦目”依然是最直观和灵活的办法。大多数拥有“鸦目”的修行者都是除魔师中的中流砥柱。

周若光还是第一次遇见身上没有任何修行灵力的迹象却能感受到“魔”的人。不,不仅是感受到,而是用眼睛看到了。还有少年身上的违和感…他暂时还说不上来。

他还在暗自观察季银瀚,却见霎时间少年身体猛地一绷紧,视线死咬住一个方向不放。周若光也顺着那轨迹看过去,两个义德酒店的护卫一左一右地架着一个身型消瘦的年轻人。被搀扶着才能行走的年轻人披头散发,双目恍惚无神,脸颊瘦得凹陷进去,从相貌上看极其平凡。

“泓志,你感觉怎么样?”柳阿宝连忙上前察看张泓志的状态,虽然手上的动作还绷着傲慢的作态,但微微前倾向着对方的身体已经暴露了他的关切之意。

张泓志脸色苍白,避开了柳阿宝的视线,声音像被人拨动的绷直的弦,在小幅度间无法停止颤动:“少爷,王三郎死了…他死了…”大概是回忆起了王三郎的死状,他开始干呕,几乎支撑不住要倒在地上,又被强壮的护卫拽住。

“啧,你在害怕些什么啊,被吓成这样。”季银瀚的声音在几人的耳边响起。承载着嘲讽和冷意的话语显然是冲着发抖的张泓志而去的。

季银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张泓志,蓦地抚掌大笑。

“你就是张泓志对吧。真有意思,被柳家小少爷真心相待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称呼,只是‘少爷少爷’的叫着,明明就打心眼里恨他吧,恨得咬牙切齿。明明杀了人,却装作一副受惊吓的无辜的模样。所以我说啊,人不是因为魔才作恶的,相反,魔是因为人才会诞生的。”

“你很努力了啊,一直依赖都在苦苦压抑吧,第一次崩溃是什么时候呢?你杀人的时候真的彻底入魔没有任何理智了吗?没关系,我都看见了,用我的眼睛。”

罗甲乙只感觉此时面对着深渊,或者不是深渊,只是看不透的一片混沌,很痛苦也很压抑。这种直觉让他的双脚一时间难以动弹,僵在原地。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求助地看向最信任的周若光,却见到自家大人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直觉告诉他,周大人的凝重只有少部分是关于张泓志的,剩下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而那少年正笑得喘不过气来,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柳阿宝目瞪口呆,怒喝道:“你是谁啊?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他猛地扭头看向挚友想要求证,却正好对上一双充血通红的眼睛,杀意在这一刻彻底地尽数泄漏,无法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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