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一人一虎的纠缠，不知何时变成了三个人的混战。
许晨安去而复返，削尖的粗壮树枝见缝插针地直指向裴明修。
“裴哥！可以走了！”郁羲大喊。
裴明修为了躲避攻击狼狈地撞在树枝中间，然后灵活地就地翻滚，躲开虎爪的抓挠。
许晨安的身手似乎与他不相上下，招式快准狠，尖刺直逼对方的喉咙，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力量和精准度。
裴明修侧身躲过，手臂夹住树枝从尖端滑至末端，肘部狠狠砸向许晨安的肩膀。
“我靠！那个姓许的居然一直跟着我们！”吕涵一气得直跺脚。
郁羲朝他们走了两步又停下，手足无措，满脸担忧。
“砰！”
“郁羲！”
孙贤从后面踹了一脚郁羲的膝盖窝，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跪下，然后被粗鲁地压在地上。
“裴景枫，把道具给我，否则我杀了他。”孙贤厉声，同时捏着一把手术刀片，抵在郁羲的喉咙处。
他狠狠瞪了一眼冲上来的吕涵一，刀片轻轻在喉咙上划出一道血痕。
吕涵一不敢再动。
裴明修看到这边的情况脸色骤变，却被刚刚脱身的许晨安再次缠上。
“没关系，我可以等。”孙贤看了一眼紧紧闭着眼睛的人质，“就是不知道他手上到底有多少道具，又愿意拿出多少来换你。”
“他不会换的。”郁羲睁开眼，语气平静，“你可以试试看。”
“不管你是不是主线，都不要紧。”孙贤挑挑眉，“我只需要知道他在乎你，就行了。”
“副本时代，谁还不是个演员了？”郁羲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你什么意思？”孙贤皱眉。
“看过《知否》吗？里面有一个达官贵人出门在外都会和自己的仆人互换衣服和首饰。”郁羲说道，“我在现实世界里一文不值，但在这个副本里价值一个道具的一次使用权。Yes or No圆盘你应该听说过吧，在我女朋友手上。那个永远不会失效，可比一张组队的符纸贵多了。”
孙贤表情凝滞，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对方的手腕，只看见黑色的表带。
“想看啊？”郁羲微微抬手，晃了晃，又放下，“你不是很确定我们之间的道具是红绳吗？”
“你过来！”孙贤瞪了一眼吕涵一，“解开他的手表，否则我杀了他。”
“那你杀了吧。”吕涵一后退一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看起来很傻吗？”
“组队玉佩在我手里，还有一次机会，我可以给你。”孙贤说道。
吕涵一纠结地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远方的人，没有说话。
“我身上还有一张符。”孙贤继续加码。
吕涵一这才慢慢挪过来，蹲下来解手表的带子。
孙贤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
在搭扣缓缓舒展时，一只手猛然抓住捏着刀片的手，另一只露出红绳的手握拳砸向柔软的腹部。
吕涵一瞬间反水，毫不留情一拳打在眼睛上。
“你仔细找找道具。”郁羲死死压住对方，将刀片从手里拔出来扔得远远的。
“等会儿慢慢找。”吕涵一就近挑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几百部电视剧都告诉我，干坏事一定要补刀，而且不能话多。”
在敲打了近十下之后，两个人才确定孙贤真的晕了过去，于是将人扒个精光，在内裤里找到了一对做工粗糙的玉佩。
“混蛋！还给我画大饼！”吕涵一气愤地又敲了两棒子，“还藏在那种地方！变态！”
“在副本里抢到的东西，确定能带出去吗？”郁羲示意自己不要，留给她。
“道具是可以的，具体什么原理还不知道。”吕涵一用衣角认真擦拭着。
郁羲将裸体拖到出口，看着孙贤在眼前消失，才扭头去关注混战情况。
“他们人呢？”郁羲皱眉。
吕涵一喜滋滋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不在那边了吗？”
“不在。”郁羲甚至听不见两人一虎的动静，“是不是跑到隔壁通道里了？我去看看。”
刚抬脚，就见许晨安从拐角处飞奔而来。
“他人呢……”郁羲拉住她询问，却被对方一个过肩摔扔在地上。
“我靠！你干嘛！”吕涵一看见盟友被飞快撂倒，罪魁祸首正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来，于是直接把玉佩从衣领塞进去，然后捂住胸口。
许晨安沉默了。
但也仅仅沉默了三秒，直接一只手控制住对方，一只手伸进衣领。
“我靠！你个流氓！”吕涵一活像被玷污的良家女子，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个女流氓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树墙旁边。
郁羲将哭唧唧的吕涵一从地上扶起来，“你先回去，我去找裴哥。”
“不行！”吕涵一顿时停止了哼唧，一把抱住他。
“为什么？”郁羲眉头紧锁。
“郁羲，你先别急。”吕涵一语重心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
郁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去找水的时候，你们聊了什么？”
吕涵一咬紧嘴唇，坚定地摇摇头。
“他让你做什么？”郁羲看向许晨安出现的那个拐角。
“劝你先回去。”吕涵一眼神飘忽。
“好。”郁羲收回视线，“我听他的，先回去。”
吕涵一松了口气，同时也松开了手。
郁羲往出口处走了两步，然后转身就跑。
吕涵一眼前有残影一闪而过，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
“郁羲你大爷……”被摆了一道的某人撒开丫子追过去，即使拼尽全力，也还是落下一大截。
等她转过弯时，看到熟悉的背影扶着墙，身体前倾弯曲，发出沙哑而痛苦的咳嗽声。
“郁羲……”
“你……你别过来……”
吕涵一迟疑着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人从正面突然抱住。
“别过去……别看……”
“好，我不过去，我不看。”
吕涵一伸出手抱住正在剧烈颤抖的腰肢，突然觉得肩膀和双手同时一沉，刚刚还紧紧抱着他的人从她的怀里绵软无力地滑落。
“郁羲！郁羲！”吕涵一只能护住对方的头，抱着他坐在地上。
一抬头，她便看见支离破碎的躯体和暗红色还在流淌的液体。
浓烈的血腥味像是突然之间出现，将两个人紧紧包裹着。
吕涵一竭力控制住强烈的不适感，低下头看向怀中的人。
双目紧闭，眉宇间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整个人苍白无力，嘴角和脖颈处都还有残留的血迹。
“对不起……我没拦住他……”
吕涵一喃喃自语，但很快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将瘦弱但是不算矮小的男生背起来，走两步歇一会儿走两步歇一会儿的将人送出副本。
然后飞快地回到拐角处，看到与刚刚不太一样的场景，才长长舒了口气，将手里的一枚硬币塞进口袋里，整个人脱力般倚着墙。
寂静的迷宫里只剩下落单的女生，她想起之前的几个副本，自己都是这样孑然一身。
现实里朋友再多又有什么用，副本里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吕涵一常常会被这种巨大的差异弄得萎靡不振，出去之后需要好久才能缓过来。
“我没死，全靠友谊活着。”
吕涵一在副本时代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走啦！回去啦！还约了星星去吃火锅呢！”
清丽的女声在漫长的甬道里回响，身影伴随着黄昏微妙的瑰丽余晖，一同沉入西山。
夜幕低垂，月转星移。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巴掌大的屏幕荧光在床头柜上闪烁，伴随着舒缓的钢琴曲，像是儿时在母亲怀里睡着的情景。
“咳咳！”
襁褓中的婴儿睁开眼睛，看见的却不是慈爱的笑脸，而是空无一人的孤寂。
婴儿天生就能感知人脸的模样，也许在这一刻，社会关系网就已经开始编织。
郁羲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暴力，血腥，同时也充满悲伤与绝望。
他好像又闻到梦中那种让他头晕目眩几欲晕倒的味道，于是从床上下来，去寻找气味的来源。
“嗡嗡嗡……”
震动伴随着钢琴声响起，郁羲松开把手，往回走几步弯腰去拿手机，门外突然传来巨响，继而就是歇斯底里的叫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你们！”
从扭曲变调的动静里，郁羲辨认出这是自己熟悉的声音，快走两步，“唰”一声拉开门。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他扶着墙壁，试探性地走了两步，一脚踩中一滩粘稠的液体。
“郁羲。”
平静的男声响起，借着千里迢迢而来的月光，郁羲看见过道的尽头坐着一个人。
“韩延？出什么事了？”郁羲涉过浅浅的血海，看见男人坐在卫生间的门口，手上抓着餐厅的椅子，用椅子背将把手勾住，阻止门向内打开。
“要杀了你们！要杀了你们！”
门内传来男孩愤怒的嘶吼，一同传出的还有利器劈砍木门的“刺啦”声。
“有很多人，会分不清副本和现实。”
韩延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怅然。
“我们不能过多苛责，因为我们也许就是未来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