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微风，无云。
管理员带着高三6班的学生翻过一个低矮的山头，就来到了他们指定参观的农舍和农作物仓库。学生们初来乍到，对沿路的风景充满好奇，叽叽喳喳个不停，还有不少女孩子采了野花嬉闹着别在头上玩。
在一处农田附近站定，管理员大叔在学生队伍前提高嗓门分配：“同学们请听好，大家眼前的这个灰色厂房呢，就是咱们农作物工厂冬天的粮食储备重要仓库，大家今天下午就负责将厂房内储备的物资搬运出来进行晾晒，然后剩余的同学再打扫一下仓库里面的灰尘，之后再把晾晒后的物资搬运回去。”
“来，体力活搬运任务交给男生干，打扫工具女生跟着我来这边拿。”李北目光炯炯在队伍后面高声说道，鸡血含量又开始飙升。
唐一哲歪歪扭扭站在顾青旁边，嗤笑一声，正要回头开腔嘲讽，“赶紧的赶紧的！！赶紧干完赶紧手工！！！别磨磨叽叽！！”李北站后面踮起脚，扯着嗓门又是一阵大喊。
“这丫的，一天天装模作样走时代楷模路线他不腻得慌么，又没人给他胸口别大红花。”刘钊一脸受不了。
“你懂啥，装逼蛋子的世界你能领会？这家伙放古代，绝对是狗仗人势揣摩圣心的阉人。”唐一哲恶狠狠。
“人这么多，鱼龙混杂的，他又不是包工头，还能一直盯着咱啊，还不如溜到那边玉米地里窝在一起斗地主呐。”尤忠磊捅了下唐一哲胳膊。
“讨厌，真是热死了，到底有什么好打扫的啊，出一身汗，又要补妆，烦死人了！”董涂涂拿出小镜子展开，细细地观察自己防晒有没有涂匀。
“那边！！还在嘀嘀咕咕什么！赶紧动起来。”管理员大叔盯着这边粗声喊道。
人群中发出阵阵哀叹。
顾青站在男生末端，不甚在意，插着兜跟着人群慢慢走向仓库。
“老大，我和你说......”唐一哲逆着人流往后退了几步，挨到顾青身边，低声道：“姓苏的刚我注意到，看了你好几眼。”鬼鬼祟祟抬头朝四周观察了一下，确认身边没偷听，又低语：“这人一脸晦暗阴险，无缘无故偷看你......”唐一哲沉默了一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非奸即盗啊。”
顾青闻言一笑：“你脑子天天能琢磨点有用的么。”
“盗你的心，奸你的人，我都不答应。”
路过的李默然碰巧听到唐一哲这句话，当场目瞪口呆，“不是，你俩是害了啥精神上的大病了么，社会主义好兄弟能说话别这么吓人么。”
“你一边儿去，我和顾青说两句热乎话。”唐一哲皱眉。
李默然鸡皮疙瘩一身，忙不迭走开。
“老大，那棺材脸怎么老看你啊。”唐一哲不到黄河心不死。
顾青闷头踢走一颗石子儿，一脸无语：“我哪知道。”
突然轻轻喉咙，顾青又不自在的开口：“那啥，问你个事儿。”
“老大，你需要啥帮忙的，尽管说，是斗地主没钱了吗？”
顾青皱着眉摆摆手，组织了下语言，又继续说：“就是打个比方......两个人吵架了，谁也不理谁了，然后其中一方......有点主动搭讪的感觉......”
“你和苏云离那逼吵架了？”唐一哲突然冒出一句。
“......”
“老大，不是我说，你这弯的也太匪夷所思了。”
“弯你妈，我只是打个比方！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老大，我知道了，你继续。”
“就是主动搭讪的那一方，是不是就是......对另一方，有点什么意思啊，或者说，还是比较在乎的......”顾青脸皮有点热。
“苏云离跪舔你了？？？”唐一哲震惊。
“......”
“妈的不会吧......害，一定是我搞错了，对不起，你一定说的不是他，不是，这是哪个骚x又夺走了你的心啊？！快给我说说啊。”
“妈的，你有病吧！”顾青脸皮一阵青一阵红。
唐一哲一脸委屈：“干嘛骂人。”
“说的哪门子疯话，能不能正常点了妈的！”顾青铁青着脸一脚踹在唐一哲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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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垒放的货物很多很重，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后，大家就开始抱怨退缩了，几波男生硬着头皮上去搬运，剩下的开始三五成堆站在一起聊天打酱油。
“干嘛呢干嘛呢，能不能动起来！”班主任沈丽君在一边大声喊。
仓库很大，前后门大开通风，大大的红色铁门上方标着“1号仓”标志，旁边是一个石子铺的小路，上面盖着长长的回廊，绕过仓库直通后面的玉米地。
学生们不情不愿的挪着步子从正门进去搬运货物出来，绕着石子路假意从后门进去，结果一拐弯，就有几个溜号不见踪影。
顾青费劲的把一箱冻扁土豆放在空地上，直起腰就看见有几个人从仓库边上一闪，顺着回廊就拐走，消失无踪。
“妈的跟拍鬼片似的，搬着搬着人就没了。”顾青冷嗤一声，刷起袖子往仓库继续走。唐一哲在顾青旁边吸吸鼻子：“我擦我觉得我鼻炎都要犯了，李默然呢？？他是不是躲起来抽烟去了！”
管理员大叔跟着大家搬完两次出来，意识到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溜号，不得不拉长嗓子怒道：“人数不够了！剩下的男女同学赶紧搭配着干，今儿逃跑的人！一个都别想舒服，晚上罚三公里。”
乔涵和张楠费劲抬起一大箱农舍食堂采购的瓷碗瓷盘，摇摇晃晃着往前走。张楠偏头往门口一看，就看到了走进来的顾青，高高大大，身形笔挺。
萎蔫的脸瞬间色如春晓，假睫毛呼扇个不停，大大的眼睛水光盈盈看着顾青不放，无声的写满求助。
“张楠在盯着你，叫你去。”唐一哲戳了顾青一下。
“她说了？”顾青奇怪的看了唐一哲一眼。
“你看不见她那小眼神儿么大哥”果然直男，张楠娇滴滴的眼神只写了三个字——来帮我。
顾青没再说话，朝对面的两个女孩子走了过去。
“你这和逼良为娼有什么分别，张楠是班里公认的女魔头。”除了脑残追星，就是八卦花痴，狗皮膏药扒住帅哥不放。刘钊看着顾青的背影，莫名涌出一种把朋友推向火坑的愧疚感。
“我还想为娼呢，奈何我还没那资格！”唐一哲无畏的耸耸肩。
顾青快步走到张楠身边，微微俯身伸出双臂衬到箱底，还未开口，张楠立马一脸春光灿烂，抽回双手，原地复活，“谢......”
张楠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乔涵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就也撤走了双臂的力道，瞬间失去平衡支撑的重物歪斜失衡，一箱的瓷器，就要重重地砸到在地上。
顾青眉头一皱，当机立断抬起右腿弓起往上一顶，左手飞快托在下面，右手腕一个使力扶住边缘，奈何一大箱瓷器本就很重，突然的发力挽救，手腕在使力的同时，也传来一阵剧痛，仿佛筋被扭到了。
疼痛让顾青龇了下嘴，手下力道却不敢松，正准备咬牙坚持正过箱子，苏云离不知道一下子从哪儿冒了出来，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力道支撑住箱子，又缓缓托起。
顾青别着筋的右手腕瞬间得到缓解。
苏云离沉默不语，手疾眼快，环抱着满箱重物的顺势往自己怀里一带。
顾青闻到一股好闻的皂香。这股清香盖过了自己又是暴晒又是农活的一身臭汗。
他是偷偷溜号洗过澡了么？顾青愣愣的想。
对面的人脸白赛雪，清冷的眼神闪了闪，没有多余的表亲。顾青恍然回过神，借着苏云离的力道，两人慢慢把瓷器放到地上。
顾青起身轻轻扭了扭发疼的手腕。
“顾同学！你没事吧！”张楠目睹了全过程，从呆愣中回神，托着脸惊呼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看你胳膊托过来了......我就，我就撒手了......可是，乔涵，你......”张楠转过头看向乔涵，一脸懵逼和无助。
乔涵蹙着眉心，满脸歉意，湖水一样的眼睛看顾青盛满担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怪张楠，我以为顾同学自己一个人能搬得动，所以我就撒手了。”
“没事了没事了，女孩子本来就搬不动这么重的瓷器啊，顾青来帮忙，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要帮两位美女的吧，所以都撒手了啊。”一个男生a站出来说。
“大哥，这是一大箱瓷器，不是卫生纸。怎么说也该确认好再撒手吧。”另一个女生小声嘀咕，“而且顾青只是托起张楠那边不是么。”
乔涵脸上歉意更胜，扭头看向那位女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给顾青道歉。”
顾青活动了一下手腕，淡淡地看向乔涵：“别放在心上，我没事。”
苏云离站在边上一言不发，不着痕迹地撇了眼顾青的手腕，转头和乔涵说：“这些东西交给男生搬就好了，你们先在一边休息吧。”
乔涵恢复柔静的表情，拉起泪汪汪的张楠退到一边，垂眼低语：“真的十分抱歉，本想帮忙，结果还是给你们添了麻烦。”
顾青无所谓的笑笑，忍住手腕的疼痛感，抬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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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晚上潦草的吃了口饭，右手腕隐隐作痛，拿筷子都不是很方便，一个人提前回到了宿舍。
静静走到阳台上，推开窗户，顾青点了根烟，一口一口慢慢抽。
身后一阵轻响，有人慢慢走近，顾青没回头。
两瓶云南白药被一双纤长苍白的手放置在窗台上。
鼻息之间，又是那股好闻的皂香。
顾青顿了下，心里开心，面上镇静，依旧没扭头看向来人。
后面的人静了静，半晌开口。
“先喷红色，再喷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