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棘落地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裤腿短了一截，莫非我长高了？一点喜色从心间发芽，白棘虽然没说，但是脸嫩人矮已经快成为他的标签了。
还有菜鸡、菜鸟、弱鸡……等一系列与鸟密切相关的形容。
白棘其实不想当鸟。
特别行动组和其他四组一样均处于环形建筑的第三圈，有一栋单独的大楼。白棘入职之后甚至没来得及过来，自然没想到这里的结构能如此错综复杂。一条道能有四个一模一样的岔口，甚至连个指示牌都没有。
郁扶桑是什么重度迷宫爱好者吗？第一次带他来使者团就走那个七弯八绕的铁皮管子，他严重怀疑这个乐子人只是想看自己慌不择路地到处乱窜，像个滑稽的仓鼠。
白棘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S001的恶趣味，真搞不懂他哪儿来这么多无脑崇拜者，也许是因为他温柔的假面格外骗人。
通道下沉，进入一片开阔的区域。
嘈杂人声掺杂着肌肉碰撞的热气瞬间扑面而来。正中央是一排格斗场，此刻围着零星几个人，观赏着一场暴打AI机器人的拳击。两侧分别放着一些看不懂的运动器械，一些肌肉健硕的使者正在上面挥汗如雨。尽头是靶场，一个低马尾黑风衣的高挑男人正端着枪射击，姿势标准而优雅。白棘走过去，看到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对面的墙壁上一排漆黑的孔洞。
这是打空气靶呢？
“你来了，”郁扶桑摘下眼镜，朝他示意，“试试枪法？”
白棘对自己身高的感知更明显了，他现在已经能直视郁扶桑的鼻梁，至少长了有十公分。郁扶桑上下打量了一下新鲜出炉的成年小伙白同学。白同学见到他就沉着一张小脸，脸部线条拉长之后婴儿肥没有了，眼睛的圆润顿感有所消减。但白棘还是白棘，他的眼神还是纯净而直白，让人想用尘世的污秽把他弄脏。
白棘没拒绝，郁扶桑把鼻梁上的眼镜给他戴上了，问他：“智能场景切换，想打什么靶子？”
原来不是在打空气，白棘反思了一下自己对高科技的认知度，问：“有活体靶子吗？会动的那种？”
“这么自信？”
“有没有S001当靶子的那种？想打。”
白棘余光偷瞄他，郁扶桑帮他调整的动作一顿，无奈地笑了：“记仇呢？别生气，想知道什么，知无不言。”
白棘“哦”了一声，直接切中要害：“问你用什么渠道监视我呢，给回答吗？”
郁扶桑难得沉默，投降道：“好吧，除了这个。”
“没信用。”白棘很稳重地没有翻白眼，他学着郁扶桑的动作端起枪，瞄准眼镜里静止的靶子。郁扶桑有些期待，他毕竟没看到白棘在C089浪费弹药的珍惜画面，唯一见证过他真实射击水平的路凭栏已经碎成八块了。
三分钟后，AI智能播报：“脱靶，1环，脱靶，9环，脱靶。”
郁扶桑：……
白棘放下枪，摸了摸手腕：“……怎么还有个9环？莫非我真的是天才？”
郁扶桑好心解释：“隔壁靶子的9环，确实天赋异禀。”
白棘：……
白棘把枪竖在身前，摘下眼镜盯着他。郁扶桑被他盯得又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笑：“好吧，好吧。事发突然，没跟你提前打招呼，我先道歉。”
郁扶桑帮他把眼镜戴好，摆好姿势，说：“现在的热武器一般都有弹道自动校准，你只要把准星对准，就没有问题。比如这样，”郁扶桑从背后环抱住他，带着他的手端平，悄声说：“使者团唯一收容的失活异化物是B109-童年，它是个没有攻击性的剧本类。进入场域之后，只要跟它完成一场弹珠游戏，无论输赢，都能获得部分辐射增益。所以使者团一直把它当作一个帮助低级使者进化的历练场。”
“砰！”子弹扎进墙面，AI播报：“10环。”
郁扶桑松开了他的手，贴着他的耳边说：“辐射增益，你知道的？使者被异化物辐射的时候有概率进化出新的能力，即便不能，也会扩大能量池，提升实力。这也是为什么静默区如此危险，却还吸引着大批的使者飞蛾扑火。”
白棘浅浅“嗯”了一声，继续射击。就像郁扶桑说的那样，AI自动校准让静止靶变得格外简单，他连续射出了十发10环，觉得有些无聊的放下枪。不断响起的枪击声给郁扶桑压低的嗓音打了个掩护。
郁扶桑帮他调了一个慢速的移动靶，低笑道：“没有你要的S001牌移动靶，将就一下？”白棘举起枪怼了他一下，示意他别绕开话题。
郁扶桑笑了下，接着讲：“但是5个月之前，民间使者组成的反叛组织弑神者，用一种未知药剂杀死了童年。”
“是催化药剂？跟C015-平安中学同样的死因？”白棘蹙眉问道，移动靶没有那么简单了，他的成绩不是很理想。
郁扶桑说：“是【医生】告诉你的？没错，但是催化药剂只能杀死异化物的本体，却对它的辐射核心没有作用。”
“辐射核心？”白棘射出一发“8环”，心情变得有些明媚，看郁扶桑也没那么可恶了。
“就是古神碎片。”郁扶桑的手套滑过白棘的锁骨，说：“你的身体里也有古神碎片，就藏在这里，你的能量通路。”
“使者团对内的说法是古神碎片辐射导致的异化，其实……”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其实和异化物一样，使者的能量来源也是身体里的古神碎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相残杀？杀人取物？”白棘说完，很敏锐地质疑郁扶桑的用心，“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取碎片？”
郁扶桑：……
这警惕心怎么只对他起作用？
“因为我是良民，我守法。”郁扶桑一本正经，白棘将信将疑。
“这是其一。”郁扶桑无奈加上前缀，补充道，“其二是，无论是异化物还是使者，都没办法做到提取碎片。”
“但是有人做到了。”白棘提醒道，“并且这个人还知道异化的真相。”
“你们使者团高层叛变了？”白棘狐疑道，“不会是你吧，S001？”
郁扶桑：……
郁扶桑：“这位同学，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敌意？”
白棘也说不清楚，就像他在平安中学里莫名排斥的“监考官”，他的基因有自己的想法，而郁扶桑无辜受累，白棘只好使劲回想一下他的好处，加强信念。
“好吧，你继续。”白棘已经会用那个智能眼镜了，他换了一个移动规律，重新举起枪。
“童年的碎片能力和时间回溯有关，我想你可以吸收掉他。所以将计就计，没有扰乱弑神者在使者团的小动作，”郁扶桑说，“你是目前唯一一个觉醒了时间类能力的使者，你当然可以做到。”
“等一下，”白棘转过身，把枪口压在郁扶桑的胸前，“基因针是你动的手脚？你知道我真正的能力？”
郁扶桑握住他还在发烫的枪口，微微用力，就把枪夺走了。
“你的能力我能感受到，我说过我们很契合。等你成长到S级的时候，差不多就能感知到这种联系了。”他抬起白棘的眼镜，跟他对视，促狭一笑：“基因针不是我动的手脚，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白同学，偷偷从平安中学带走了什么？”
白同学终于翻了个白眼，亏他还想隐瞒呢，感情S001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还看着他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果然是顶坏顶坏的坏坯子！
平安中学失踪的那把木梳去哪了？跟童年的玻璃弹珠一样，被他吃掉了。
至于基因针，跑不掉也是那把木梳的能力。现在的问题是，他摘掉了挂在头顶的眼镜，折好放在台面上，说：“碎片，只能吸收同类型的吗？”
郁扶桑模棱两可地说：“我也不知道呢，你觉得可以吗？”他的眼神好像一瞬间变得很深，白棘感受到一闪而过的巨大压迫感，但是下一秒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酿起欣慰的笑：“毕竟你是唯一一个成功吸收碎片的实例。”
异化物死而复生是弑神者搞的，那【女巫】呢？【女巫】要杀他的事情难道无所不晓的S001会不知道吗？郁扶桑做错了什么呢，他只不过是放任了他们的小动作冷眼旁观罢了。白棘甚至还从中获益，吸收了一个B级的碎片。
或许是郁扶桑从一开始对他太好了，虽然有些无伤大雅的恶趣味，但是一直都在帮助他融入这个新世界。所以他忘记了，他们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没有立场要求一个天眼排行No.1的大神对他交待任何事情。
白棘突然失去了继续盘问的欲望，他整理好散乱的衣服，对他说：“解释完了吗？解释完没什么事情我回去了。”
郁扶桑眯起眼睛，眼前的少年一下子变得淡漠起来，就在刚才，他好像突然被某个心思乱飞的小孩判了死刑，而他尚不知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