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歌死于悬梁自尽。

现在的问题是去哪儿找到这样一根房梁。

秦筱仰头盯着房顶雪白的墙漆，有些无奈地耸肩：“这个年代谁家屋子还有房梁啊？”

杜小雯想了想，问：“是不是只要实现‘吊死’这个死法就行，不用管是不是真的被房梁吊死的？”

秦筱直接揪掉了猫头鹰一撮毛，她赞许地看了一眼杜小雯，说：“小雯你好聪明，我们就这么办。”

秦筱第一次这么亲切地叫杜小雯，杜小雯有些诧异，她指了指挂着窗帘的横杆，“喏，现成的。”

秦筱布置好了现场，杜小雯却有些迟疑地道：“秦筱姐，你确定……要按祝悠说的那样做吗？如果她骗我们，你会真的死在这里的。”

秦筱长久地望着那根绑好的窗帘，神色有些幽怨：“小雯，我相信祝悠姐不会害我的……而且，死亡，难道不是一种解脱吗？”她有几分向往似的往前走了几步。

杜小雯还是觉得不对劲，她没有亲耳听祝悠的自白，先前觉得跟着大佬走准没错，但是……杜小雯看着那根绳子和按耐不住的秦筱。

她觉得秦筱的状态非常奇怪，她拦住了秦筱，坚持要给白棘打个电话再次确认。

秦筱被她拦了一下，竟然凄惶地落下泪来，她声音嘶哑地质问杜小雯：“你是不是不想通关了，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解脱！”

秦筱推开杜小雯，坚持要去悬梁自尽。

她这个表现肉眼可见的不对，杜小雯在过分的慌乱里反而坚定了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秦筱去死。

她直接发动异能，把秦筱狠狠地压进床铺里。

“对不起秦筱姐，但是我真的不能……”杜小雯半坐蹲在床边，给涕泗横流的秦筱擦了擦脸，秦筱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杜小雯，杜小雯有些难受，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感谢这个时代还不算太落后，天眼罢工之后还能有土著的通讯方式可以用，杜小雯掏出手机拨号。

在她俩研究“杜如歌”的死法的时候，白棘正在走杜文博的单人剧情，据祝悠所说，杜文博在抓回杜如歌之后单独回了一趟家，拿回了一个小小的铁皮盒子。这段剧情也发生在这个时间，白棘出于谨慎起见，还是打算演绎一下。

白棘在剧本里的身份是“杜文博”，他直接回了自己家，母亲正在窗边看书，很是热情地招呼白棘：“宝宝，你回来了！”

白棘应了她一声，他回忆了一下“铁皮盒子”这个关键词，去翻了翻自己习惯储物的床头柜，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的试卷册已经不见踪影，白棘见怪不怪，“导演”把他生存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他翻了翻乱七八糟的柜子，在角落里翻出一个小小的铁皮盒子。这个银色的小铁盒喷漆早已掉色，看不出印花，盒子有个卡扣，很轻松地就打开了，里面有个老怀表，时钟已经停摆，玻璃也有裂痕。

白棘打开夹层，里面有一张老照片，上面是一男一女在平安中学前的合照，男人属于杜文博，但是女人不是杜如歌，而是祝悠！

相片里祝悠看向一边，杜文博专注地盯着镜头，眼里带笑。

祝悠和杜文博的合照，并且还是杜文博偷拍的。

祝悠的话有问题。

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杜如歌。

白棘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对一个立场不明的陌生女人深信不疑，他想起什么，去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少年眉目分明，他仔细对比了自己和杜文博照片上的脸，发现他的眉眼跟男人一模一样，他本来的脸线条更加柔和，现在却有冷硬地下颌线，闭口不言的时候，显得十分严肃。

他被剧本同化了！

此时，电话突然响起，是杜小雯打来的，女人焦急地声音传来：“大佬，秦筱姐看起来有些问题……”

秦筱也被同化了。

两人通电话的间隙，对面传来杜小雯一声尖叫，“秦筱你的脸怎么没了！”

白棘一直盯着镜子，自己的五官没再发生变化，但是秦筱的五官却消失了。

她的异变比自己严重很多。

他安抚住杜小雯，让她看紧秦筱。

杜小雯崩溃的泣音从听筒里传来，显得有些遥远。

杜小雯没有发生同化，白棘在思考。

这个异化物的场域属于规则类和剧本类叠加的情况，他和秦筱触犯了某些规则，而杜小雯没有……杜小雯与他们的不同在于，她没有听祝悠幽怨的剖白。

副本同化的规则与祝悠密切相关，不是交谈和聆听，因为杜小雯也和祝悠亲密接触过。

同为故事的聆听者，秦筱的情况偏偏比自己严重，她与自己不同的表现是……她给祝悠擦了眼泪。

是了，听故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白棘回想起当时的状态，他无端对一个剧本NPC产生了怜悯，给她递了纸巾，秦筱甚至十分共情地一起痛骂渣男，对祝悠的心疼写在脸上。

所以剧本同化的规则是，与NPC共情或者产生怜悯、心疼等主观情绪。

白棘做出判断，规则施加的精神类控制瞬间失效。

白棘再次看向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却没有任何变化。看来同化的过程不是作用于精神，而是直接作用于实体，白棘有些嫌弃地搓了搓脸。

不知道出去之后，能不能变回来？

祝悠的立场已经确定有问题，那么她的话绝不可信。

白棘想起冥婚的婚书、供奉的牌位以及日记里的只言片语。

“喜欢你，成为你……”白棘喃喃自语，原来后半句才是重点，祝悠为了成为杜如歌，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执着于取代杜如歌？

白棘想到外面沙发上同样结冥婚的杜母，起身走出去。

白棘问几乎融化在光里的女人：“妈妈，你也姓杜吗？”

没有五官的女人转头，似乎在看他，声音平静：“当然不了孩子，这个镇子只有杜家女是不需要结冥婚的，只有她们是幸运的。”

“宝宝，同姓不可以通婚，所以我才骗你说杜小雯定下了婚约，你们都是杜家的孩子，你们不可能的。”

“身份与规则，是不可逾越的。宝宝，我希望你健康安稳地活着。”女人的声音有些悲哀，她的哀怨在岁月里抹平，只余空洞的平静。

白棘冷静地审视杜母的话，确认得到“杜家女不冥婚”和“同姓不可通婚”两条背景信息，不给出任何多余的反应。

小镇女人是可悲的，但是剧本NPC可不是小镇女人。

白棘礼貌点头，他带着线索回到杜小雯家里。

秦筱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杜小雯生无可恋地趴在床边看她，一边看一边薅机械鸟翅膀上的毛，那翅膀肉眼可见地秃了一块，身体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快哭了。

杜小雯仰脸看向白棘，紧接着惊讶地发现她心里靠谱榜排行第一的白大佬也中了祝悠的奸计，长相丑了八度。

杜小雯很是伤心地托腮看他的脸，长叹一声：“大佬你那天然清冷温柔受的形象坍塌了一半，这个下颌线简直是油腻男人的标配。”

白棘：……

白棘很是无语地看了杜小雯一眼，什么叫清冷温柔受……？

他轻咳了一声，说：“关键线索差不多找齐了，我们来复盘一下故事。”

秦筱把脸对着白棘，她幽怨地说：“放我去死。”

白棘向杜小雯示意：“管好她。”

杜小雯尴尬地展示了一下正在发光的手，说：“当然、当然了。”

万能的中学生白棘掏出了纸笔，三角状写下了祝悠、杜文博、杜如歌三个名字，说：“怀表里照片给出的信息是，杜文博喜欢祝悠；日记里祝悠取代杜如歌据本人所说出自于爱，杜如歌少年时代暗恋杜文博，那么三角恋成立。”

杜小雯：“啊？杜文博喜欢祝悠？”

白棘向她展示怀表，杜小雯十分幻灭地说：“好俗套的故事啊，还不如搞百合呢！”

白棘：嗯？什么百合？

白棘又把“杜家女不冥婚”和“同姓不可通婚”两条信息和笔记本里的“喜欢她、成为她”写在下面。

杜小雯嘶嘶吸气：“哇去！喜欢她就要取代她，什么疯批爱情啊，我可以！”

白棘仔细盯着杜小雯看，发现她确实没有异变的迹象，似乎有点意外的样子。杜小雯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说：“慢热、慢热。”

白棘把“小镇冥婚”和“杜家女不冥婚”两个词圈起来，说：“定下冥婚的应该是祝悠，最后婚书和牌位上都是杜如歌的名字，这应该是祝悠设计的，她说的成为杜如歌应该也是为了杜家女的身份。”

杜小雯叹气：“哎，在悲惨命运面前，果然什么喜欢都得靠边站。”

白棘不受她唉声叹气地影响，“顺着这条思路下去，杜文博为了心爱的女人一起设计杜如歌，动机成立。”

杜小雯陷入了深思：“但是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无从知道他们具体的死因，怎么可能正确演绎呢？”

白棘问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剧本类的场域要如何通关吗？”

杜小雯仔细回忆了天眼系统的基础资料，说：“就是演绎啊。”

白棘根本不知道天眼系统记载了什么高级信息，他引导着杜小雯接着往下说：“演绎的要求是完整地还原故事吗？”

杜小雯有些犹豫地说：“……好像不是。”

秦筱在床上听了半天，终于讽刺地笑了：“你俩是蠢货吗？”

白棘还没说话，杜小雯就跳起来愤怒地骂她不识好人心。

“枉我还要千方百计地拦着你寻死，你不知道感激就算了，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对通关做了什么努力，说出来让我佩服佩服！”

秦筱把杜小雯的话一律当作耳旁风，坚定地重复自己的意图：“放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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