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芝瞥她一眼，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起来，从楚凌霄说道王迅，从王迅又骂回楚凌霄，弄得秦凰头疼不已，几次插嘴提议出去逛街，都被她无视。

凌霄再被尿憋出个好歹来，秦凰暗想。

“妈，小区超市里的有新鲜的车厘子，我们买点回来吃怎么样？”

沈云芝喝了口水，确实觉得嘴里没有滋味。“好啊，你下去买，我把碗刷了。”想把她支走，门都没有。

“妈，我不想一个人下去，你陪我吧。”秦凰光是在脑海里想想这句话，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算了，还是自己下去吧，凌霄早上还说想吃呢，她看看秦妈在厨房洗刷的身影，凌霄在房里将门反锁上了，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秦凰前脚刚走，沈云芝就擦擦手从厨房走出来，径直来到那扇紧闭的客房门前，转了转门把手，打不开门，她不客气地直敲门。“楚凌霄，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凌霄听到沈云芝的声音，急得出了一身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要是不开门，从今以后，你别想再进我家的门！”

那也就是说，如果开了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凌霄飞快地体悟着秦妈的话语。

“不开是吧？行。我看阳台上挺多衣服的，不如都剪了吧。”

露馅了，凌霄欲哭无泪，女人哪个不是爱衣如命，况且阳台上有两套她最喜欢的古装！想到此，她一咬牙，算了，挨打挨骂也认了。

她到底把门打开了。

沈云芝一脚迈进房内，本想劈头盖脸骂她一顿，可一看她的模样倒觉得有些好笑。

“我年纪是比你们大点，但我不是傻子。你穿成这样能骗过老太太，你能骗过我！我给你一个桌子上打牌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化成灰儿我都能认出来你，你还给我弄这一套。”沈云芝一把拽掉她的头巾，照她佝偻的背上狠狠拍了一掌，“还装。”

凌霄颤颤巍巍，人都矮了半截：“阿，阿姨。我，我不是成心要骗你的，我只是，害怕——”

“你害怕，得了吧你。把我家老大拐走，你害怕。你能给我家老大什么，你有什么，不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吗，不就是年轻几岁吗，你去找男人啊，外面多少男人不够你挑的，你耗上我家老大！”沈云芝说一句就推一下凌霄，直将凌霄推到墙角。“老实说，你住进来多久了？ ”沈云芝揪住凌霄的领口，要不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她的拳头早就落下去了。

“刚，刚住进来没几天。”凌霄声若蚊蚁，又连忙补充道，“只是搬进来了，但，但我们都是分开睡的。”

“怎么？你还想和老大睡在一起？”手指头几乎指到凌霄鼻子上。

凌霄都要哭出来了，情侣不都是睡在一起的嘛，当然她什么也不敢说，只是连连摇头。

“既然敢住进来，你又躲在这里怂什么。你这是对我有多大的意见？我连敲门你都不应。”

“阿姨，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躲了，是我惹你生气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凌霄低声下气道。

沈云芝看见凌霄这副乖巧的模样，心中也有所不忍，看在认错态度好的份上，自己也不好太过为难她，想了想放开了她，但是胸中到底不平。

“还没吃饭的吧？”她问。

凌霄轻轻摇了摇头，别说吃饭了，厕所都上不成，她看了看地上的花瓶，神情尴尬。

“我想你也饿了，我去给你做饭。”沈云芝拉起凌霄的手往外走。

“不，不劳烦您。”

沈云芝即刻投来凶狠的一瞥，吓得凌霄不敢有异议。

到了厨房后，沈云芝从架子上挨个抽出调味品，醋，糖，辣椒面，盐，又拿出一根苦瓜，一一放到案板上。

“五道菜，酸，甜，苦，辣，咸。这醋还是我从镇江买的，我想你是会吃醋的，今年你跟着老大回老家采茶，刘哲也去了，老大到底是喜欢刘哲的，你看见刘哲和老大在一起，肯定会吃醋吧。吃吧。”

楚凌霄就听不得秦凰喜欢刘哲这些话，如今听了差点哭出来，但面上仍得陪着笑，又不知道说什么。

见她面有难色，沈云芝捏起声音说：“哎呀，不会不愿意吃吧。懂得做菜的人都知道，酸甜苦辣咸是人生百味，我把最丰富的味道都摆上来了，你要不愿意吃，我也没办法。”说着作势就要离开厨房，本来就是找个由头数落她，“有的人呀，最会挑挑拣拣，将你身边最宝贝的东西都夺走，却不愿意吃你做的几道菜。”

“阿姨！”楚凌霄顺手端起一罐糖就往嘴里倒，含了满满一嘴，胡乱嚼两下硬往下咽，笑着说，“我平时没事就爱吃这些。”她只能暗自庆幸家里盛放调味品的罐子不是很大，否则不知道要吃到何年何月了，白糖还属于比较容易下咽的，她匆匆地吃完一罐白糖后，嘴里甜得发苦，就拿一罐盐往嘴里猛倒，铺天盖地的咸味让她面目都拧成一团，好在盐只剩了半罐，后来实在咽不下去，便用水冲着灌下去了。

沈云芝没有想到她真的吃了，不由得立在原地，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淡淡道：“辣椒面吃不下就算了。”

凌霄已经拿起来了：“我喜欢吃辣。”一开口，嗓子已经被齁哑了，她伸出舌头就去舔，吃了两下，就呛得直咳，冲到水龙头处接了一杯凉水，一边往嘴里灌凉水，一边给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设：吃了这顿辣，以后干啥都不怕！

吃。喝着凉水，一点一点将辣椒面全部都送进喉咙里，吃完眼泪已经流了一脸，她背过身摸泪，猛地咳嗽一阵儿后，笑道，“这个辣椒面好吃。”说完抓起案板上的醋就往嘴里送，舌头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半瓶子醋下肚，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她扶着案板喘气，看着最后一道菜——苦瓜。

这个容易了。

这是蔬菜。

凌霄拿起苦瓜咔哧咔哧地吃着，一面吃，一面冲沈云芝笑：“我从小就喜欢吃苦瓜，好多人觉得它苦，我不觉得。”

沈云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在她和老大在一起之前，她挺喜欢这孩子，漂亮，聪明，伶俐，真诚，热心肠。近来她只恨这人带偏了老大，心机深重地把老大算计到手，虽然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总想让她尝点苦头，可没想到她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吃苦，让干什么干什么，毫无怨言，这反倒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原来，楚凌霄还是那个楚凌霄。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我走了，改天你和老大回家看看吧。”没等凌霄回应，她就出门去了。

凌霄拿着剩下的半根苦瓜呆了片刻，胃中一阵作呕，跑到厕所哇地吐了起来。

秦凰拎着车厘子在楼下撞见下来的沈云芝。“妈，你要回去？”

沈云芝没有答话，只是看看秦凰，眼底生出无限怜爱来，轻叹一口气，摆摆手：“我该回去了。”说完，顺手将秦凰手中的车厘子接了。

秦凰一头雾水，转而担心起来，不会发现凌霄了吧，她赶忙跑回家去。

凌霄还在卫生间灌凉水漱口，秦凰在旁边着急：“怎么了？我看看，怎么脸这么红？”凌霄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你开门干什么？我妈没怎么你吧？”

凌霄仍是摇手。

“你哑巴了？说话。”

凌霄只好说。“我自己吃了一点辣椒面，辣到了。”她的嗓子已经被齁哑了。

“声音怎么成这样了？这得吃了多少啊？”

见凌霄还是摆手，秦凰忍不住了，自己到厨房里去看，凌霄在后面没有拉住，她进厨房一看见桌案上几个空空的调味罐，又见剩下的半根苦瓜，先是疑惑不解地看向凌霄，随之像明白了什么，问：“这怎么回事？”

凌霄刚要瞎编乱造，又听秦凰厉声道，“说实话。”她只好支吾着说：“太饿了，就出来吃了点。”

秦凰拿起空空如也的盐罐子问：“盐的成分是氯化钠，你告诉我，是氯离子当饱还是钠离子当饱？”说完将罐子撂回原处，见凌霄低着头不答，她又看向那些空罐子，心中一阵酸楚，想要找人去理论一番，又怕加深她妈对凌霄的不满，她也知道她妈的性子，什么事要是明火执仗地干一场，就不会再有怨气了，想了一阵儿，她轻轻捏住凌霄的肩，叹口气道：“她是我妈，你多担待着。”

凌霄认真地点点头，扯着破嗓子说：“这是我自愿的。我一定不会成为你们亲情的阻碍。”

秦凰给她捋了捋头发，无不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将她拥到怀里。凌霄将脸埋到秦凰胸前，静静地靠了一会儿，忽然扬起脸咯咯地笑了，笑声不似往常清脆，沙沙的。

“这是被我妈给整傻了？”

凌霄微微踮脚，用额头撞了一下秦凰的额头：“你才傻了呢。阿姨刚才说，让我们有空回家看看。”言语之间神情是十分的得意。秦凰很是惊喜，欢喜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