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霖受了一惊，晚上也没心思熬夜了，早早就睡了。他睡的时候，莫行云都还在家里的书房处理公务。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因为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都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

“两点……”

叶霖揉了揉眼睛，莫行云的床铺还是空的。他似乎听见外面有点动静，他坐起来发了会呆，确实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小，他从房间里出去。

整个莫家大宅，居然灯火通明！

叶霖瞪大了眼睛，二楼走廊里没人了，就是两条狗在焦虑地走来走去，它们还扒拉着叶霖的房间门。见他出来，更是嘤嘤叫着迎上去，叶霖发愣去揉狗的瞬间，抬头看见三楼不少白大褂在走。

他心里一跳，有些莫名的担忧……是莫爷爷出什么事了吗？

等他跑到三楼的病房门口，医生和护士已经进去了，房门被关上。莫行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老林管家正在叫人去收拾房间，见叶霖带着狗来了：

“我叫人把狗带下去吧，老爷子发病得太急，到处人都手忙脚乱，狗也没人管。”

叶霖犹豫了一会，摇摇头。月月很乖地蹲坐在他身边，倒是黑豹，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在病房里，此刻窝在病房门口，无精打采。

“没事，林管家，你忙你的吧。”

老林管家哎了一声，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莫行云，匆匆带人去收拾老爷子的房间了。房间里还有不少呕吐物，需要快点整理干净。

叶霖犹豫着，还是坐到了莫行云的身边。但莫行云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瓷砖，仿佛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

可是莫名的，叶霖就是感觉莫行云心里是很难过的。他那紧绷的表情，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疲惫。

叶霖也感觉语塞，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坐在莫行云的身边，默默陪着他：

“放心吧，老爷子吉人自有天相。”

莫行云嗯了一声，好一会才看了眼叶霖：

“你去睡吧，我守着。”

叶霖摇摇头，莫行云都熬夜加班了，说不定眼睛都没闭一下，这也太折磨了。他陪大哥住院的时候，还有朗天哥在一旁，他们轮流看护，即使这样，他也累得不行。

但莫行云……却比他还孤独。

他们一样，虽然拥有很多亲戚，可是真正能给陪伴和情感支撑的少之又少。

甚至……那些人，能给的只有厌恶和痛苦。

叶霖有些心软，他知道莫行云是如此一个强大的男人，他能把Molly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掌握着一个全球型的超大企业的生死，可……他还是一个如此孤独的人。

甚至他和爷爷的关系，都比不上自己和大哥的关系融洽。他们之间如此变扭，关心的时候也忍不住恶语相向，可等到要失去的时候，又如此无助。

叶霖鼓起勇气，莫行云帮过他许多次了，他也可以帮帮对方。

他站了起来，抓住莫行云的手臂：

“走吧，你和我回房间睡觉吧。我先出来等着，等爷爷出了病房，我就去叫你——你太累了，休息一会，等休息好了再来。”

莫行云抬起头，有些迟钝地望着叶霖。

叶霖被他这种又冷又冰的眼神看得一激灵，但还是硬着头皮，莫行云其实人挺好的，只是看起来凶，其实并不凶——他这样安慰自己，又扯了扯莫行云的手臂。

他从未这样俯视过莫行云，原本印象中高大精明的人，此刻被俯视，也是一副茫然且无助的表情。

叶霖这样一看，心里没那么怕了，反而涌起一种心疼：

“别在这里等着了，煎熬。我们去房间里睡会，走吧——睡觉很快的，你一觉醒来，爷爷就在下面等你吃早饭了。”

莫行云听着叶霖的安慰，他知道自己现在离开是不对的，可是……他无法制止自己的脚步。他跟着叶霖站了起来，手臂被叶霖牵着，他像个失神的游魂，终于找到了归宿。

叶霖却不知道莫行云怎么想的，他只是让月月留下来，在这里陪着黑豹，就先带着莫行云回房间了。

莫行云比那天喝醉了酒还要乖，亦步亦趋跟着。叶霖心里都升不起别的想法，只想让他好好休息一番。

到了床上，莫行云脱了西装外套，穿着外衫就上床了。叶霖给他接了杯温水，看着他喝下去，便让他睡觉：

“我把灯给你关了，别担心，有事我肯定来叫你。”

叶霖不由地放轻了声音，见莫行云真的闭上眼，他关上灯就想走。

忽然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叶霖沉默了一会，床上的莫行云也沉默着。叶霖有些担心莫行云的状态，对方虽然只是捏住了他的衣角，但也牵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没办法立刻把人甩开。

“我头疼。”

莫行云的声音有点闷，像是埋在被子里说的。

听见对方终于开口了，叶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身体朝着床的方向，让莫行云的手不用那么累一只举着，黑夜中也看不太清楚莫行云的表情。

“很疼吗？我们找医生……”

说到“医生”，叶霖忽然停了。估计此刻莫家所有值班的医生，都在莫老爷子的病房里忙碌，老爷子还生死未卜。他叹口气，有些慌，又心口有点莫名的酸胀，莫行云帮了他太多，他只想让此刻的莫行云能够好受点：

“我给你按摩一下，你一定是太紧张了——我手很轻的，大哥都说我按摩得好。或者你有什么缓解头痛的药吗，我给你拿来吃一个。”

莫行云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选择：

“按一下。”

“谢谢。”

叶霖此刻只把躺在床上的男人当成是病人，他也没有开灯，就在黑暗中俯下腰，伸出手为莫行云按头和头皮。

莫行云的头型和脸型都很漂亮，比叶霖在游戏里的建模老公还帅。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就暗暗感叹过，没想到如今居然也有上手的机会了。额头宽大，鼻梁也高，只是眉头总是紧皱着，叶霖瞧瞧地按了按对方的眉心，算是还他的了。

莫行云的发根并不粗粝，反而顺滑，头发柔软，柔软到简直和他的外在完全不同。叶霖仔细地按揉着，温热的皮肤、淡的丛林香味还有男人的鼻息，和黑夜混在一起，让人无法停止这种抚慰的动作。

叶霖也感觉自己有些过界了……他是一个omega，即使再怎么回报帮助自己的人，也不该在黑夜中为对方放松和按揉脑袋这么久。

久到莫行云的鼻息都均匀了，显然是在这样的抚慰中终于进入到安静的睡眠了。

“哎……”

怎么会这样呢。

叶霖停手，他望着黑暗中莫行云的睡颜，安定且放松。

但愿他一觉醒来一切都好吧。

叶霖不想再去想这些扰乱心情的事，反正莫爷爷对他也挺好的。他是绝不可能和莫行云在一起的，但是做出一些报答，是可以的。

他出了门，走到三楼，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但莫老爷子还在抢救中。

叶霖揉了揉两条大狗，他披了条林管家拿来的毯子，也劝林管家去睡了。

在他看来，林管家没有自己的家庭，终身都作为莫老爷子的朋友和下属陪伴，早已经是莫家重要的一份子了。他年纪也不小，根本熬不了这样的夜。

叶霖偶尔睡偶尔醒，足足过了三小时，抢救室的门才打开。

黑豹从地上站起来，毛茸茸的尾巴蹭着叶霖的脚，叶霖猛地站起来，身上的毯子摔到地上。

里面走出来几个疲惫的白大褂，领头的那一个医生叶霖认识，他朝着叶霖点头，摘下口罩：

“莫先生呢？老爷子的病发得太急，今天是全力抢救了，但是下一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去休息了。”叶霖道了几声谢谢，又到病房里去看莫爷爷，对方正被插着氧气管，昏睡了过去。

还好，还好今天没事……

叶霖看着老人起伏的呼吸，也忍不住为祈祷他能多活些日子。不光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莫行云。

好在这折腾的一夜，总算是这么过去了。

……

莫行云是在六点多过来的，他先查看了老爷子的情况，又让叶霖回去睡觉，然后说给他请假，被叶霖拒绝之后，就先去上班了。

叶霖去睡觉前，还听见林管家问莫行云今天能否不去上班，莫行云只说有项目材料没有理完，今天会早点下班回家。等他睡到上班时间起来，到病房看了眼老爷子。

莫爷爷已经坐起来了，见到叶霖来了还有些不高兴：

“就你来了？莫行云那小子，我死了他都还在工作！”

“爷爷，你说什么呢——昨晚他守着你好久，早上上班前还来看你了，只是看你睡得香，才没叫醒你。”

莫老爷子这才哼了一声，又拍拍被子：

“他啊，就是那个工作看得比命都重要！你说说，这个工作有什么好的？自己都当老板了，也没个假放。”

叶霖也深有同感，莫行云真是太忙了，每天处理事情都团团转，真够辛苦的。

“行云他可厉害了，爷爷你看金融报道，连官方都采访他呢。说他是青年才俊，为国家做贡献的那种。”

莫老爷子笑了两声，又因为吸着氧气，有些咳嗽。他摆摆手：

“你这个小子，嘴还挺乖，知道哄我……去吧去吧，去上班吧。”

叶霖应了一声，刚要走出病房，莫老爷子又喊了他一句：

“小霖，行云，以后就要麻烦你多照顾他了。”

叶霖犹豫了片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