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事情来的就是如此凑巧，许方茂给的东西刚巧是他现在所需，掩人耳目的封皮实在低级。
再看书籍封面的一层薄灰，足以见得这是某人的临时起意。
“期盼你和殿下有用的上的那天。”
时青衍明目张胆地翻了几页，皱眉道：“不会有那一天。”
“你就活该憋死！”
“不憋。”
耳边传来仰天长啸：“我发誓，你是我这辈子最敬佩的人。”
时青衍看着不堪入目的图册，一阵恐慌忽然袭身，他有些后怕，“殿下……殿下跟我说他喜欢男子……我，不知真假……三儿，你说殿下他怎么会……”
“以我对殿下的了解，他应该是逗你的。在我看来，就殿下这种性情的人，男女他都不会喜欢。”
面对许方茂如此果断又肯定的语气，他难压疑惑。
“你就看殿下平常待人接物就能看得出啊。在边境，殿下一心都在军事上；回来之后，心思在党争上就没往别处想过。你再好好想想宫中有传出一点殿下与哪位男子或女子亲近的流言么？对你说喜欢男子，除非喜欢的人是你，不然只能是逗你玩。”
“殿下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他惊慌开口，阻止想法。
“瞧瞧，瞧瞧，你急什么？”
时青衍不敢再跟他议论此事，笑着转了别的话题，“夏柔今天没来找你？”
“她回家了。”
“那你无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大姐？”
见人急忙挥手切断话头，并大言不惭的调侃道：“我不如你，为爱冲锋前去送死。”
“这句话我会带给大姐。”时青衍一招制敌。
许方茂被噎得不行，急忙换话问他何时出发，沈岱渊会不会送行。
时青衍如实回答后，鹅黄光圈刺的他眯眼。
“你们两个这一别可是小半年不见，怎么着也得喝点酒谈谈心吧。这样，我有一坛珍藏多年的烈酒，就殿下的酒量我保证他三杯必倒，免费送你啦。”
时青衍秒懂他意，“趁人之危不是我的做派。”
“是，二郎有心无胆在我这儿是出了名的，我怎么可能会把你往那方面想。所以你真的不会吗？如此良机啊？错过可就没有了。”
他默默倒了杯酒，强硬地塞在许方茂唇边示意人抿唇。
两天后，时青衍拿着烈酒进了宫。
前几天的大雪至今未消干净，屋檐与不常行走之处仍留一抹银白。他走走停停似要将承延殿的一景一物收纳于心。
脚下步伐越发缓慢，引路内侍发觉他在刻意减缓速度，也随着降速。
他停在一株寒梅前，伸手折了一支。
跨步进屋时，暖意袭面而来将周身寒意压下。万亨笑呵呵地赶到他身旁道：“殿下去沐浴了，烦劳尚书略等片刻。”
时青衍将手中腊梅交与他，自己找了位置坐。万亨接过，余光瞧见酒坛自觉退下安排人准备配酒的小菜，后又返回浴室告知沈岱渊。
闻听万亨的话，沈岱渊随意将衣物包裹在身向寝殿奔去。
时青衍无事，此刻正呆坐在殿内欣赏折回的红梅，满脑子都是沈岱渊的容颜。
“二朗。”
声音初起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待第二声响起他才反应过来，跪地行礼时却瞧见沈岱渊未穿鞋袜。
不等他开口，万亨焦灼的音色从身后传出：“殿下怎么说走就走鞋也不穿？现在天寒，若是冻了脚要奴才怎么与陛下和皇后娘娘交代。”
时青衍起身瞧见沈岱渊的发尾还在滴水，转身接过万亨手里的浴巾又吩咐人打热水。
沈岱渊瞧他脸色黯淡，小心夺过浴巾擦拭头发，口中为己开脱道：“那里太冷，我着急进来暖和。”
时青衍没回，直至万亨将水端来。他伸手试了温度，方启唇喊人。沈岱渊抗拒不了，有些尴尬地将双脚踩在盆里。
时青衍半跪在他身前为他清洗，“殿下的脾气得改，纵使记不得臣三番的相劝，那也要理解万公公对您的关心。”
“臣明日便要离京……”他停了手，复又恢复原速，“不在的这段时间殿下莫要生病，若是真的……还请殿下尽早治疗，臣不想回来看见殿下拖个病体。”
时青衍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沈岱渊猜不出，但这句话落在他耳中，他只觉心软的糊涂。
这样的关心他不知听了多少遍，可今日却觉得与以往相比实在不同。
“时青衍……”
时青衍假装耳背，捞起一旁的布巾为他擦干脚上水痕。未经允许直接将人抱到床榻上，转身寻了双锦袜为他穿好塞进被子，又抬手把沈岱渊手中的浴巾拿到自己手中，站在床榻边为他擦头发。
“叫你名字，所以生气？”
“不敢。”
这句话忍得光圈发红。
“时青衍，你坐过来。”
时青衍很听话跪坐在床榻边，沈岱渊看他一副任君发落的模样，狂涌的无名火吞噬了理智。他失了神志般一把按住时青衍的肩膀，对着他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疼痛将人唤醒。力度在加重，时青衍忍不住痛哼出声，抬手想将人推开，可行至一半又觉得这是难得的接触，遂将手放在沈岱渊背上，上下轻划意图舒缓暴怒。
无声的舒缓没有安抚好情绪，反而惹的人大声喊来了万亨。
“备水，让他去洗！今晚他要是溜了，你便留下人头吧。”
“殿下为难万公公干嘛，臣遵命便是。”
说完，他不顾沈岱渊暴怒自行跟着万亨向外。
两人偏离寝殿，耳边便响起万亨迫不及待的询问：“尚书今日是怎么了惹的殿下发怒？您明日便要启程，这一去还不知何时回来……莫要留些隔夜气。”
“刚刚是觉得殿下不爱惜身子有些生气，回话不及时才惹的殿下恼怒……您回吧，烦劳你带句话给殿下，就说……我知错了。”
见人尬在原地左右为难，他长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公公既然不信那便跟上吧。”
“不用不用，尚书的为人奴才知道。”
时青衍洗的很慢，比往日慢了不止一倍。
倒不是他在拖延时间，而是脖子上的痛感实在让他无法忽视。借此，回想起刚刚沈岱渊的神情，不由得把整个身子闷在水中，直到实在喘不上气方露头呼吸。
而此刻的沈岱渊从万亨嘴里得知真相，心悸之余更感沉闷。
他有猜测时青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生气，可真的落实……只觉自己整颗心突然酸软发涨泛起痛意……
“殿下一会好好与尚书说说，这都是误会。”
“嗯，你……”沈岱渊正说着忽然扫见软榻旁的酒坛，“那便是二朗带来的酒？”
前世沈岱渊酒量极佳，重生后这点爱好他瞒的很好。除了万亨没人知晓他酒量。
万亨为他倒了一杯，细品之下除了入口辛辣并无其他特点。
这种酒他已经很久没喝过了。
以前在战场喝的酒虽然比眼前的差些，但与这种辛辣的口感不差上下。
一杯接一杯，不觉间一整坛酒便见了底。他不知，伸手让再倒，却见万亨苦着脸尴尬道：“殿下，没了。”
沈岱渊很平静，语气极为随意：“没了再拿。”
“这是二公子带来的酒，咱殿里没有啊。”
短暂寂静后，万亨再次开口：“一会人来了，咱们怎么说……”
“你，你……”沈岱渊甩了甩脑袋想法子，“你去找一坛倒在这里面不就有了，咱们装作刚喝，他看不出来。”
一转一回，酒坛又恢复原貌。
“殿下莫要再喝了，”万亨瞧见他又倒酒，忙劝阻道，“您不常喝，突然爽饮小心伤了身子。”
“这满屋子的酒气你闻不见？”他说着将杯中的酒洒落于地，试图以此遮掩。
办完一切又催促道：“你去瞧瞧二朗怎么还不来，往日这些时辰都够他洗三回了，别是出什么事了。”
他话音轻轻，传到万亨耳中却不是这般回事，慌忙转身寻人时，时青衍刚巧出现在门口。
两人相对，时青衍便嗅到浓烈酒气。快步冲到沈岱渊面前，瞧见他的脸颊已经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殿下喝了多少？”
“两杯，其中一杯被我打散了。”沈岱渊挥手示意万亨离去，“今夜我与二朗同寝，不喊你来不要露头。”
时青衍不信他的话：“殿下莫要说谎。”
“你最近胆子变大了不少，三天两天的乱说教。”
“臣知错。”
“知错？只怕有些人是口顺心拒两幅面孔。”
“臣……没有……”
“你过来，咱俩喝一杯。”
时青衍上前特意掂了掂酒坛，重量相差不多，“这酒太烈，殿下还需少饮为好。”
“是，我才喝了两杯就有些晕头，剩下的你喝吧。”沈岱渊说着把酒推给他，细心留意他反应，“用不用让万亨给你备些小食？”
时青衍拿过酒杯一饮而尽，入口的感觉有些奇怪，没有想象的辛辣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而且这味道似乎在哪里喝过。
“不用了，臣明日还要赶路，只这一杯即可，多饮怕误事。”
他将酒杯放下，却见沈岱渊轻晃脑袋，面色愈发潮红，似醉非醉的模样。
三杯必倒，可见沈岱渊的酒量是真的差。
“二郎可把东西带来了？”
捏杯的手顿了下，“殿下恕罪，时间太紧，臣无能。”
“你是无能还是不想？你刚刚停顿了，这显然是带了的。”沈岱渊摇摇晃晃走到他跟前，“你答应我的事基本未曾食言，说好了一起看，你怎么能避开我独享。”
不太清晰的口吻让时青衍打定主意。他挪步为沈岱渊倒了杯酒，温声哄骗道：“这酒是方茂珍藏多年的好酒，臣尝了几杯，入口清香回甘，殿下不如趁此多饮几杯。”
作者有话要说：时青衍在姐姐时青佩面前是另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