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渊一身素衣朗笑不止,脸颊两边的碎发未能被完全揽在耳后,弯起的发梢挂了些水珠,而这些水珠正随着笑音摇摇欲坠。
时青衍见此,呼吸停滞,眼神紧紧盯着人。
室内被热气染得挂了一层稀薄白纱,它在两人间飘荡,被忽重忽快的喘息吹得弯曲又折回。
两人距离仅有三步之遥,目光没有撤离,身躯麻了半边,耳朵鸣个不听。
他看着眼前人,突觉这样的沈岱渊比浑身无衣更让他压抑不住欲念……身体极速给出反应,□□趁其不备染红了脸……
他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沈岱渊,愣站在原地不愿挪。长久的缺氧终于将其憋醒,思绪如洪水猛兽往头皮里挤,在注意到自己干了什么后,他猛地转身避让。
呼吸终于被找回,听觉在此刻也达到巅峰状态,察觉脚步越来越近,他立时争过话头解释。
“殿下见谅,刚刚思绪未能收尽……突闻您呼唤,臣有些急。室内温热未能缓上气来,以至有些站立不稳……举止失礼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无事无事,是我玩笑开大了。”
他的腿回软,身体仍旧发麻,心脏更是颤的他心慌,仿佛下一刻,它就要从层层血肉中跳脱离去般。
见沈岱渊有想搀扶他的动作,他也就没再勉强,老实依靠着人开了浴室门。
门刚打开寒气侵袭而来,时青衍登时清明,他被沈岱渊在一冷一热间受寒,忙哄骗着人,成功将其劝回寝殿。
沐浴过后,他推门进入寝殿,越过屏风见沈岱渊一手执书,半靠在床榻上看得正认真,头顶的赤金光圈悠悠旋转。他放轻脚步,但还是惊扰到了人。
“青衍,无事了吧?”
“殿下在看什么如此认真?”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相对而笑后,见沈岱渊递给他书,说:“兵法。你来了咱就说些别的,不看书了。”
他接过,低头看了眼书册,想起前世的沈岱渊无事便会看兵书打发时间。
他将书放至书架,回来坐在床榻边,接连前句问:“殿下想说些什么?”
“还是西蛮的事。今日父皇特意挑它让我跟六弟分析,应有深意。”
“陛下高瞻远瞩。阿穆棱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需要担心的是东蛮是否真的会与西蛮修好。若他们两家和好,那阿姐和楚将军就要吃苦,边境也安稳不了多久。两家合力,对我们来说压力不小,能暗中破坏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需分散他们的势力,提前防范以做图谋。”
“离间,收买,投其所好,确实不失为好计,但也需彻底摸清他们内部和脾性,才能从长计议。有时候就怕有人扮猪吃虎,打咱个措手不及。”
屋内烛火摇曳,沈岱渊久久不言。
时青衍观光圈一直停在忧思天青,他没忍住,抬手轻拍了下沈岱渊手掌,温声宽慰道:“殿下也不用着急,是人都有软肋,只要找准就不怕拿捏不住。”
“也罢,现在都是咱们的猜测,父皇得信自然会派人前去一探真假。”
时青衍等他再说,却见人突然往床里挪了挪,掀开锦被拍着床,脸上还带了些歉意,“瞧我这眼力,害你一直在外受冻,二郎快上来。”
闻言,他有点懵。
“咱俩睡一起啊,你发什么愣。”
“啊?”这下他更懵了,偏头看向已经滚在里侧的人,磕巴道,“臣……臣怎么能与殿下……同睡一处……”
话音还未落定,手腕传来触觉,紧接着他整个人被拉上床。裹满沈岱渊气味的棉被无声盖落在身。
胳膊、小腿皆被沈岱渊压死掌控。
虽说冬季睡服比夏季厚上很多,但也抵不住沈岱渊这般不顾一切的动作。此刻,二人腿部、手臂早已肌肤相贴。
两人均忘了腰间伤口,他抬头看人,喉结无意识滚了几滚。沈岱渊有没有别的什么心思他不知道,但他自己很有啊!如此这般谁能不多想。
重生三年,两人从未同枕而眠过。像今日洗浴,也是这一世的头一遭。先前在浴室,忍耐已到巅峰。如今……他衍感受烙在手臂上的滚烫热度,脑中突然闪过一些不好画面。
下一刻,他忙将沈岱渊的手推开,借提朝堂之事脱身。
“上午与殿下说的礼部人选之事,名单还在外面,臣得取来让殿下看看有无中意人选。”
政事为重,两人都不敢玩笑。
以往选人名单上第一位毋庸置疑是最好的人选,但吏部尚书柳将影有个小爱好,他喜欢把中意的人归到第二位。
见沈岱渊指着姚于海的名字,他的心落定了。
纸张被火光吞噬,最后散成奇形怪状的轻柔灰烬。
他去而复返,回到沈岱渊面前,很听话地躺下盖好棉被,问沈岱渊还想说什么。
鹅黄光圈顿现,时青衍生出不好,正在他想起上午一事时,便听见沈岱渊坏笑着说:“二郎的心上人啊。”
他嗤笑,很无助地夸奖沈岱渊好记性。反观沈岱渊,头顶的鹅黄光圈越发明亮,侧过身体,以手撑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臣今日已经说过了”
鹅黄光圈顿变玄青。
“今日我是逗你玩,二郎不能到现在还抓着不放啊……咱俩闹闹笑话便罢,若要让父皇知道,我觉得咱俩脑袋得搬家。”
腰间伤势突然作痛,时青衍悄悄往外挪了挪位置。他垂眸隐匿眸中真实神情,语气轻得不能再轻:“殿下既然知道此事严重,以后莫要再开玩笑。”
“知道了,知道了,还不都是你,咱俩这么好的关系,你有喜欢的人都不告诉我。平常看你一副禁欲模样,突然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肯定好奇啊。”
听着沈岱渊给的解释,他很不会抓重点得捕捉到了“禁欲”二字。他嗤笑出声,他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最终只能将无奈掩饰在笑声中。
他笑够了,心中烦闷也随之消除:“殿下,每个人都有不想言说之事,你要允许人有秘密,还望殿下以后莫要再提此事了。”
这句话起到了些作用,沈岱渊没再往下接,而是喊来了万亨灭灯。
烛火随万亨移动而灭身,时青衍一直追着步伐,等到达床前时,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急切阻止:“殿下留一盏。”
他没考虑自己突然有此行为,会不会让人感觉怪异。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小火苗。
“二郎,怕黑?不会……吧……”见他不答,沈岱渊不由破颜而笑,自问自答,“二郎怎么可能怕黑,估计是认床,翁翁就留一盏吧。”
视线扫荡万亨退出寝殿,时青衍来了兴致。他忘记身后人,忘记腰间伤痛,盘坐在床榻上目不斜视地盯着烛火看,心里一万个得意。
良久,神识被一句疑问寻回。
“我寝殿里的烛火这么吸引你?”
时青衍不妨沈岱渊突然出声,与烛火恶斗的心情瞬时泯灭。他转身,想也没想立刻接过话茬儿,“是,臣最喜欢殿下宫里的烛灯了。”
若说他最讨厌的东西,那必然是烛火。先前到承延殿,每次最先催促他离场的便是这烛火,这个仇,他记了很久。
“啊?你说谎话都不再考虑一下吗?虽然这幅模样从未见过,是新鲜,但更多的是吓人。你没看见万翁灭灯的手都在抖吗?”沈岱渊将无奈目光投向他。
过于讶异的声音让他警觉,抬头见沈岱渊一副“必须给我解释”的面容映得他脸染暗红。
他左看看右瞧瞧,缓解气氛似的忙将幔帐放下,随后躺好。可沈岱渊不饶,一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表情,居高临下得等他给答案。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最后终是他服输,将人拉进棉被里,嘴里念叨着,“殿下莫着凉了。”
“快说。”
时青衍无奈,只好编瞎话:“上次在家,不小心被撩了头发……殿下是打算把臣的糗事都扒干净么。”
“那你把灯灭了不就行啦?难不成你还要看它燃完才安心?”
“是。”时青衍就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算了算了,我不做不讨喜的人。”沈岱渊睡意涌来,懒得再与他计较,“睡觉。”
时青衍见状借着微弱烛光,也借着悬在头顶的白灰光圈,悄悄凝视沈岱渊。
殿外大雪不知何时停歇,明月寂静照耀积雪,天地合一色。
许久许久他仍没有收回目光,突然他见沈岱渊动了,而后自己的眼睛被准确无误地捂住,迷蒙音节缓缓飘起:“大半夜不睡,你一直看我做甚?”
“殿下不也是到现在才制止。”
含糊音节变作清晰:“二郎,你今夜是怎么了?”
时青衍忍着心潮涌动,拉下盖在自己眼眸上的手,直言不讳道:“殿下龙眉凤目,仙姿玉色,臣从未这般近的瞧过。”
“仙姿玉色是形容女子。”沈岱渊别扭地夺回手掌,转身躲避,“不早了,真的要睡了,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让我珍爱身体。”
他为其裹好被子,自责认错道:“是臣。”
沈岱渊说睡便是真的睡,转身不久,轻浅呼吸悠悠升起。
其实重生这些年,时青衍一直有个疑惑。他想知道若是人睡着,若是人做梦,光圈是否依旧起效。幸而沈岱渊转身背对,给了机会。他就这样,盯着光圈一眨不眨。
白灰光圈散发的光芒很弱,时青衍忽然就想起那日林正和拍打李伯元。
想到此,手真就慢慢抬起。只是行至一半,手却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他在黑暗中小心摩挲,矛盾应由而生。怕不小心碰到沈岱渊后背,又想体验这来之不易的触觉。
他忘记了初始目的,抑制呼吸,在心里想象描绘,沿着乌发弯曲走向轻轻滑动。
喉结无意识翻滚,心脏颤地“砰砰”震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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