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心点儿,别淋雨了。”
祁清栎小憩一会儿,迷迷糊糊之间,祁宁走进寝殿,向高全盘问圣上的身体状况。
“太医早早来看过了,说圣上太过劳累,身体并无大碍,开了几贴安神的汤药。”
当祁清栎完全清醒过来,正听见高全恭恭敬敬地转述他的情况。
“阿宁……”
祁清栎沙哑着声音道。
两人赶忙将祁清栎扶起,高全在他身后垫上一个软枕。
“皇叔身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太医检查圣上身体没有问题,但此时见祁清栎语气虚弱,祁宁抑制不住地担心。
祁清栎拍了拍床榻,示意祁宁过来坐。
苍白的嘴唇勉强勾出一个弧度:“已无大碍,许是最近太劳累,多休息一会儿就行。”
祁宁并不相信,撇嘴道:“手腕呢,让我把把脉。”
祁清栎将左手递过去,眼含笑意,盯着祁宁鼓起认真的小脸。
中间三指搭上脉搏,祁宁眉眼紧蹙,瞳仁定住一动不动。
手腕上突如其来的点点凉意,反倒让祁清栎感觉到心安,这可比太医院的安神药好得多。
“阿宁是在琼山学的医术?”
祁宁并未回答,轻微控制指尖的力度。
“在琼山时,和师姐学过一点医术,但并不精通。”
半晌后,祁宁才回答道。
见祁宁收回了手,祁清栎打趣道:
“祁神医,我的身体可还好?”
“挺好的。”脉搏一切正常,但祁宁神色还未舒展,问道:“皇叔,昨天可吃过或者触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高全说:“昨日圣上一切如常,只有傍晚时,萧尚书送来了一味蘑菇汤。”
见祁宁面色不佳,高全补充道:“尚膳监的宫女试过汤,她一切正常。”
祁宁总觉得脑袋中有一缕灵光,但总抓不住。
恰巧这时殿外有一太监来禀报:“圣上,萧尚书求见。”
“让他进来。”
萧寒声急匆匆地进入殿内,直奔祁清栎面前,焦急道:
“圣上身体是否已经无碍?”
“好了,本来就没事,就魇着了。”
“其他地方呢,都没事吗?”
“都没事。”
高全端了一个凳子放在床边,说:“尚书坐着说吧。”
萧寒声这才放开祁清栎的袖子,后退几步,端正地坐在凳子上。
随后注意到一旁的祁宁,便问道:“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进宫了?”
“我叫她来的。”
萧寒声行事浮躁,不似平日稳妥,祁清栎心中怪异。
祁宁想到前几日在雨竹轩遇见辛未的事情,便直接问道:
“萧大哥,前几日我在街上见到辛未姐姐带了一名说书先生回去。”
“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喜欢听书了?”
或许是由祁宁说出口的事情,祁清栎心中十分好奇。
萧寒声面色变暗,不知该如何回答时,祁宁接着说:
“皇叔,那位说书先生在讲什么北靖铁面人的事情,你可知晓?”
“铁面人?”
祁清栎一脸茫然,祁宁猜想他定然不知晓此事,便从头到尾,连同观众讨论的话题都讲述了一遍。
“我记得当时燕城消息传来,说林将军叛变了,我一直都不愿相信。该不会那位铁面人就是林将军本人吧?”
萧寒声出声,试图结束这个话题:“我倒觉得那位铁面人是北靖大皇子,自古夺嫡之时,这些离谱怪异的事情也不少见。”
在三人沉思之际,祁清栎看向萧寒声问道:
“今日你这么早来,是朝中出大事了吗?”
萧寒声没料到祁清栎这样问他,心虚之中,拿出早早准备的奏折。
“有探子来报,岳忠贤死后,近日朝中叛党逐渐露出马脚,他们的势力渗入到各个部门,臣想请圣上下旨彻查朝堂中暗藏的这些贼子。”
“什么叛党?”祁宁听得雨里雾里,烟阳城近来一直都很安稳,从哪里来的叛党。
“五年前和鲁昌明一起作乱的同伙。”萧寒声解释道。
“朝中竟然还有他的势力,我记得很早之前都已经肃清了啊?”
“殿下,这也是上次岳忠贤事件的后续。正因为他死了,那些潜伏在岳忠贤身边的小虫小虾,没有依靠,必然暴露在大众视野里。”
祁清栎寻思良久,说:“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
“遵旨。”
接下来几天,烟阳城内乱糟糟的,据说城内有叛党同伙,金吾卫每天在大街上转悠。百姓见了这阵仗,都吓得大门紧闭,生怕惹上了什么官司。
秋季的雨接连下了半个月,等雨停时,院内的金桂落得一地,树上只剩下茂密的绿叶子。
不知何时,府内传来一封密信,信上要祁宁酉时前往城南凤栖阁一见。
凤栖阁是先帝在位时命人筑造的,本来是要给太子和未来太子妃大婚时所居住的。
但随着太子祁宸被俘虏,这座未完成的建筑也逐渐荒凉。
祁宁没有怀疑送信者的身份,若是约在凤栖阁相见,必定是皇兄的人。
待祁宁走上阁楼,一位白衣公子背身站在窗户旁,望着远处橙红色的晚霞。夕阳照耀在他的身上,宛如披上一层金黄色的薄纱,,只一个背影,也恍如谪仙降世,好不真实。
“云谏哥哥。”祁宁一眼认出了来人。
云谏转身看着祁宁浅浅一笑,那笑却沾满了疲惫。
“祁宁来了。”
“云谏哥哥不是和皇兄在南曦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那皇兄呢,皇兄什么时候回来?”祁宁眼眶微红,心中有万千个问题需要有人来回答她。
“这事情说来话长。”
祁宁自知提的问题太多,云谏不知从哪个开始回来,她伸手去拉着云谏坐下。
“云谏哥哥,你先讲讲当年汝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谏打开手中的玉扇,说:“想必你已经知道岳忠贤出卖军机给南曦国君了。”
“是。”
“若只是出卖军机,也不至于二十万大军护不住太子一人。”云谏叹息道:
“那日两军对垒,派出的先锋部队屡战屡败,太子警觉,猜出有人出卖了军机。随即更改了作战方案,将计就计,太子和护龙卫进入山谷,以地理优势,牵制南曦主力,然后由宋铭带人绕后袭击。”
祁宁喃喃道:“这个方案没有问题啊,虽说以身诱敌实在危险,但若是成功了可保汝南十年无战乱。”
“一切都没有问题,可是……”云谏顿了顿道:
“宋铭临阵叛变,被南曦武乡侯策反了。”
宋铭投靠了南曦!
祁宁十分震惊,作为西梁将士不去保卫自己的国家,甚至临阵脱逃,投靠敌军。
这真是闻所未闻。
当时前线传来的消息是:太子被俘,宋将军为保太子英勇牺牲。
“宋铭为什么要这么做?”
再得知岳忠贤出卖军机时,祁宁也问过这样的话。
他们又不是食不果腹,生命受到了威胁,为什么选择这样的一条道路。
偏偏他们还是大梁的权贵人物,享有的财富够普通百姓过上十辈八辈,拥有的权力可在一定范围内只手遮天。
他们到底哪里不满足了?
岳忠贤到死都没回答祁宁这个问题。
云谏看着祁宁红了的眼睛,不断下落的泪水,心里颤了一下,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有了云谏的安慰,祁宁不可抑制地哭得越来越凶。
不知过了多久,等两人都重新安静下来——
“我要去救皇兄。”
祁宁突然起身,谁知云谏按住了她的手。
“太子正在筹谋回大梁的事情。不过现下有一件事情比较紧急,我需要你的帮助。”
云谏一脸严肃,陌生的感觉令祁宁不自觉收回了手。
“你说。”
“这六年太子被软禁在南曦,但是烟阳城内仍然有太子旧时的心腹势力。前段时间岳忠贤死后,在他身边潜伏的那几位朝臣暴露了。如今萧寒声假借叛党之名,在城内四处搜捕太子的亲信。我刚回到烟阳,没有可用的人马,所以需要你借我些人。”
祁宁直觉这件事情并不简单,问道:“你要做什么?”
“有好几位肱骨大臣被抓,三日后被处斩,我要去劫法场。”
“这不行。”祁宁瞬间否定掉,“如果直接劫法场,这会损害皇叔的威望。不如我直接进宫,去求求皇叔……”
两难的境地中,祁宁想寻求最稳妥的第三条路。
“祁宁,这些朝臣一生兢兢业业,为大梁百姓鞠躬尽瘁,只因太子被软禁在他国,他们没有归顺新帝,就要被贴上前太子一党的标签,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我……”祁宁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谏劝说道:“祁清栎和萧寒声绝对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若有一日战乱再起,你和他们有实质上的利益冲突,你觉得他们还会宽容你吗?”
祁宁并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正经地回答道:
“我可以先给你一部分人,将那些未抓捕的朝臣转移,明天我会进宫向圣上禀明此事,尽可能不去追究他们的罪名。其次已经被捕的朝臣,我会尽力去救他们的。”
祁宁抬头盯着云谏的眼睛:“劫法场的事情不要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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