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啪!”
“啪!”
“啪——”
“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高居明堂。
十二冕旒,纹玉华章。
金龙昭彰,天威煌煌。
“众卿平身。”
“起!”
玉旒垂在眼前,元昭瞟一眼身边的常福。
绝了。
居然真的有人和音响一样好用。
“有事起奏——”
“陛下,臣有本奏!”
元昭眼神扫过,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连八十分都没有。
跳得倒是蛮高。
“准奏。”
“陛下,天牢如今人满为患,罪囚何日行刑?”
“陛下!”
头一个问的话音刚落,后一个已经哀嚎着接上。
“本朝至今,没有数十姓一同获罪夷族的先例,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一群人喊口号似的跪下,零星散落在群臣之间,倒是错落有致。
可惜天子现在没空欣赏他们的唱念做打。
扶着冕旒对一旁的春和招手,元昭附在她耳边。
“拿几个靠枕过来。”
头太重,她撑不住啦。
舒舒服服靠在锦枕上,元昭缩在广袖里的手指轻点,打开群臣的数据面板。
今日朝会,文武百官能到场的不多。
缺位的这些,不是在天牢里蹲着,就是在地府里躺着。
先帝在位尚不足二十年。
后宫佳丽数十位。
先后诞育皇嗣超过三十余位。
偌大皇室,那是相当的枝繁叶茂。
几十位妃嫔,一个皇帝,哪怕先帝再如何流连后宫,狼多肉少,妃嫔争宠激烈到白热化。
能在这样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平安诞下皇嗣抚育成人,必然少不了家族势力支持。
活到永安十八年参与争储的十二位嗣君,背后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是祀元王朝实力最顶尖的一流世家。
世家蓄奴,暗藏部曲,纠集兵力。
无论换哪个皇帝来,这种局面都称得上是心腹大患。
这些心腹大患偏偏在元昭登基之前,为了抢那把龙椅,厮杀到同归于尽。
兵权,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重要的。
够资格指挥家族部曲,往往都是这个家族中最有影响力,武略数据最好的人才。
而祀元王朝的教育垄断又决定人才呈金字塔结构,一流世家的综合实力永远凌驾于二流世家之上。
可惜。
这些已经长成的高武略人才,死了。
死得一干二净,连灰都不剩。
宫变,对世家的打击,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
连元昭这个唯一的幸存者,都被武将世家中最忠君的一派摘了桃子。
一想到这群狼子野心的家伙,兴致冲冲地点起火把四处纵火,结果最后发现,烧的是自家房子。
元昭差点笑出声。
举倾家之力,数十年心血,最后却一无所获。
世家心中的懊恼可想而知。
偏偏这种时候,家中的小辈还不安分。
竟然在学宫中顶撞天子。
元昭背后空无一人是没错。
可她如今是皇帝,对皇帝出言不逊,那叫藐视皇权,是大不敬!
可巧,能在学宫受教,与皇帝同门的,又是背景最强的那一批世家子弟。
元昭伸手压着自己的嘴角。
她决定一会儿下朝就去天牢里见识见识证这些世家父子在大牢里相遇的场面。
太招笑了。
宫变死了一批,学宫之事,太傅发难处置,又牵涉一批。
圣京中排得上号的一流世家都进大牢吃团圆饭去了。
文武百官,能剩下半数都算元昭运气好。
本以为自己是辛劳的黄金矿工。
毕竟最顶尖的那一批人才肯定是在牢里蹲着了,如今朝堂还能有多少真金宝贝,难说。
可真的点开数据面板,嘿,您猜怎么着。
金卡居然不少。
元昭一个个在他们的角色面板上做好标记。
“陛下。”
站在离丹陛最近的地方,一直沉默的太傅岳应文忽然出声。
“您大病初愈,若同时处置如此众数之死囚,臣恐血气会冲撞龙体。”
“陛下。”
与岳应文并肩而立,一头华发的老臣也劝谏。
“同时处置如此多的死囚,京中刑狱人力不及,恐生乱事。”
角色数据及时跳出。
【人物:月寒嵩
文韬:89
武略:61
忠诚:62
简介:三朝老臣,内阁首辅。凭一己之力带领月家从微末寒门跻身世家。二十岁授官,前后任吏部侍郎、户部尚书、外放钦州郡守,四十六岁回京入阁,十年至首辅。官运亨通,亲缘淡薄。妻病故,独女难产而亡,婿殉情,唯余一女,自幼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这样步步高升的仕途,居然不是金卡?
元昭心中思绪一动。
“陛下。”
缀在他们二位身后的曲连声也出列。
“前朝先代都没有同时处置十数姓的先例,臣恐后世传名,因此指摘,万望陛下三思!”
“笃、笃、笃……”
指尖敲在龙椅上的声音在一时沉寂的大殿中清晰可闻。
元昭沉吟半晌。
实际上,他们说的理由,她一个也不在乎。
但是戏还要演下去。
“众卿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臣翻阅典籍,曾见先代有‘赎死’之策,可用于今日。”
曲连声从袖中抽出一道奏折,上前呈给常福。
元昭拿起奏折一翻。
“……不错。”
“既如此,便依爱卿之言。”
“内阁今日就开始草拟‘赎死’刑策,不日加入本朝律法。”
她抬眼扫视底下跪着的一群人。
“至于赎金……本朝自非昔日先代可比,就定为——十万两黄金。”
“欲赎死者,十万两黄金,一条人命。”
“是,陛下。”
众人领命起身。
最先跪下的那几个还蒙蒙的,没想到几句话就结束了。
他们甚至都准备好死谏来着。
这就用不着了?
“朕昨日驾临学宫,感触颇深。”
元昭支颐靠在锦枕上,语气随意。
“少时多病,至今未尝同龄相伴之乐,憾恨不已。”
“朕愿仿照东宫制,挑选伴读,与朕一同进学。”
“此事便交由太傅操办。”
“臣领命。”
“众卿还有旁的事情要议否?”
“陛下,臣有事奏。”
元昭眼睛一亮。
“允。”
“今春降雪,连日阴雨,税粮迟迟不至,臣下询才知,运河浪大,运粮船翻了。”
“臣以为,当在运河上修建堤坝控制水量。”
“陛下,此事不妥。”
工部官员出列。
“运河修堤岂非易事,且如今漕运昌盛,若为修堤中断,两岸百姓恐生计艰难。”
元昭盯着数据面板,双眼放光。
【人物:薛世贞
文韬:90
武略:79
忠诚:78
简介:江南薛氏长子,以青州春闱魁首入仕,长袖善舞,处事圆滑,于各方招揽中夹缝求生,为官至今两年从九品升至五品户部掌事】
这升迁速度跟坐了火箭似的,不愧是金卡!
元昭盯着他的简介。
长袖善舞,那就是人际交往能力很强。
这样的人应该放在吏部呀。
“唔。朕记得,春闱将近?”
“回禀陛下,三日后便是各地春闱应试。”
“将各地春闱魁首召到圣京,以运河修堤事宜考之,若能提出有效方案,便留京主持修堤,如何?”
“陛下圣明!”
在元昭看不见的角度,众位朝臣视线交汇。
这是什么?
这是大朝会嘛?
怎么报一件事解决一件事?
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吵,陛下就直接拿出了解决方案?
大朝会还能是这个样子?
朝堂一时在蔓延的惊诧中沉寂下来。
常福接收到元昭的视线,清清嗓子。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们还真拿不出什么事情了。
“退朝——”
“恭送陛下!”
祀元王朝历史上最短的一次大朝会,历时一刻钟。
御驾回宫,元昭翻着常福准备的世家贵女名单。
“陛下,现在传膳吗?”
按照以往的惯例,大朝会持续两三个时辰,皇帝回宫的时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可现在才过去一刻钟,她实在捏不准了。
“啪!”
元昭干脆利落地合上折子。
“不必传膳。”
她捏着奏折挑开金帘,对上春和的视线。
“准备些看不出身份的衣服。”
“朕带你们出去吃。”
趁着世家还未交钱脱身,她要去天牢里看笑话!
……
二月末,圣京的樱花随着风起舞,飘飘扬扬像一场粉红的雪。
身着吉翠官服的身影匆匆推开院门。
“窦兄!”
“我们今日去范楼吃酒!”
大开的木窗边沿探出一颗脑袋。
“你捡着钱了?”
“不是,哎呀,我今日生辰,高兴!”
“快,陪我去吃酒。”
薛世贞扯着人,紧紧挎住臂弯。
“我同你合住许多日,多有劳烦,今日生辰,正好去范楼大吃一顿,他们家的醉烧鹅可是一绝,你一定没吃过!”
被他挎住的人微微一僵,干巴巴吐出一个“哦”。
“你真的没捡到钱吗?”
“哎呀,比捡到钱还高兴!”
“你今日休沐,没见到。贤弟我在大朝会上那可是与陛下说上话了!”
“欸,掌柜的,今日是什么招牌?”
“呦,瞧瞧这是谁?”
两人将将坐下,背后忽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什么时候江南薛家的长子居然能纡尊降贵来范楼吃酒啊?”
薛世贞脸上的笑一时如开春的雪,融化得干干净净。
粉面锦衣的公子摇着折扇,毫不客气坐在他身边。
“薛公子贵人多忘事,这就不记得在下了?”
“来,掌柜的,给本公子把今日能上的菜抄一本来!能和薛公子一起吃酒,本公子三生有幸啊!”
薛世贞僵着脸,强扯出一个笑模样。
“王公子?”
“嗯,难得,薛公子居然还记得我王某人。”
“素日在青州也算得上一句同窗之谊,何必如此穷追不舍,若是实在气不过,薛某给您赔罪……”
“啪”!
刚端上来的酒被狠狠摔在地上。
来人却不肯罢休。
“同窗之谊?哈哈,薛公子实在折煞我王某人了。”
“您是先生的心肝肉,我不过是他老人家看不上的一摊烂泥,同窗之谊,我也配?”
“可惜啊,谁料得,他老人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薛世贞,你不惜自降身份,千里迢迢来这圣京做小吏,谁不知你抱的什么心思?”
“可惜啊可惜,圣京的水也是你这种货色敢来搅和的?你入京足有两年了吧?啧啧!”
他摇着头伸手,毫不客气地扯着薛世贞还未来得及换下的青色官服。
“五品小吏,说出去,你也不怕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