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上官盈坐在主位上,眉头紧蹙。
从上官府下人来凤凰谷报信开始,上官盈就隐隐有些预感。
她找到书房的密室,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在密室中看到上官远的死状,她的内心并没有产生更大的波澜。
比起这个,一片狼藉的密室、横七竖八躺着的名剑,更让她感到意外和棘手。
除却在打斗中受损、无法继续使用的剑外,还有一些保存完好。
上官盈冷笑。
“背着我收来这些剑,反倒被这些剑给害了,还给我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
本以为一把星河剑足以满足上官远的胃口,没想到上官远竟然嗜剑如命到这种地步。
那些锻造已久,主人不明的还好说,但里面还有几柄本该有主的,可如何交代?
这些消息可都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有说是不翼而飞的,有说是失窃的、被抢的,到头来竟然在自家府里。
上官盈越想越气:“连府里的密室也防着我,我懒得计较。但这些剑,没少用我的人,借着我的名头吧。”
“你藏着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早给了我。”
给了她,拉拢的可不只几个剑修。只要运用得当,足以撬动几个家族、几个宗门。
上官盈敲着扶手,她可没忘了,还有两个不稳定的因素。
一是杀害上官远的人。他并不贪婪,只取走了星河剑,但他知道密室和其他剑的存在。
但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目前可能因为风头正紧,他不敢暴露。但今后会不会散布传言,让上官家成为众矢之的?
到时候这些剑不仅要吐出来,她和凤凰谷那些上官系的长老,自然也会受到不小影响。
必须尽快找些不起眼的人,找个由头,合理地把这些剑拿了。
但就算她想要用自己的势力,布置好一切,还有一个千算万算也绕不开的人。每次想到这,上官盈就咬牙切齿。
“去把江陆从府外给我叫回来。”
*
江陆自顾自找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
这次急匆匆叫他回上官府,恐怕是发现了上官远凶多吉少。
江陆对结局已不好奇,但对那人是如何动手的颇感兴趣。他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或许也是用匕首?
过了一会,上官盈终于结束了她的沉思,神情复杂地开口:
“上官远死了,星河剑消失。”
此事在江陆的意料之中,但上官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倒让江陆有些意外。
他对这两个重磅消息不表态,反而问上官盈:
“上官远死了,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竟然还在关心一把剑?”
上官盈神情讽刺:“你哥哥的剑,你倒是不关心。也是,毕竟一年前,可是你主动把星河剑交给我的。”
“剑丢了,再找回来就是了。可这人要是……”江陆面不改色,同样回击。
“不如说说,人是在哪里发现的,他又是怎么死的。”
她和上官远的关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因此她无所谓江陆的嘲讽:“既然与你不相干,我认为也没必要告诉你。”
江陆懒懒拍手:"人没找到的时候,我就是始作俑者,人找到了,我就是毫不相干。"
上官远已经身亡,还有星河剑失窃的事实,确实让上官盈打消了几分对江陆的怀疑。
在她看来,上官远与江陆没有大的恩怨。如果只是为了星河剑,江陆不可能费这么大周章。
她现在把江陆找过来,是为了要和他合作,所以只能忍了忍,继续说道:
“杀上官远的人没有抢走其他的剑。我打算把这次凤凰谷新弟子选拔,定在有关剑冢的秘境里。”
剩下的剑里,轩辕剑、龙脊剑的来路,姑且还算正当。只要江陆点头,便可以说这是凤凰谷一直以来的珍藏,这次拿出来作为新弟子选拔彩头。
而其他那些通过非正常手段得来的剑,就可随意分散在秘境里。
既可以说是被轩辕剑、龙脊剑吸引而来,也可以说是偶然出现的。
上官盈的算盘打得很好。这世道,遗失的、失传的剑,偶然在秘境里重现天日并不奇怪。
而如何取得,如何让剑择主,各凭本事。只要人人都有机会获得,自然没有人往下深究了。
“这么大方。”江陆一下子就听出上官盈的未尽之意。
“上官远留给你的这些剑,怕是不干净吧?”
上官盈痛恨江陆的敏锐,主动让步:“你可以多拿。如果最后你少了,我也保证至少你我五五分。”
只赚不赔的买卖。但江陆没有立马同意:“我还要看看你合作的诚意。”
上官盈知道江陆不好糊弄,只好把他带到后面的院子。上官远已经被简单收殓,盖上了白布。
还算完好的剑同样被带出密室,在一旁陈列。
上官盈面露兴奋:“轩辕、龙脊……你随便拿到一把都赚大了。”
江陆充耳不闻,反而往他最感兴趣的方向走去。
伤口深浅不一,但最后一击应该是用星河剑下的狠手,灵丹破碎。
这果断狠辣的手法,江陆几乎要怀疑和自己遇到的不是一个人。原来她真的是剑修,而且能将江景淮的剑用得这么顺手。
他和上官盈都想错了。
江陆惊疑不定地抬起头,上官盈还在背过身,兀自欣赏那些剑。
上官盈如果仔细查验上官远的伤势,就会发现:歹人绝不是像她所认为的那样,为了夺剑误杀上官远,而后取走了最好的一把。
星河剑不是她唯一的目的,她还为寻仇而来。
想到这里,江陆放下白布,却猛地停住了。
烬炎芝、噬心草。
如果不是上官远多用了几颗,而江陆这两日又在闭关炼药,他不可能察觉到这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江陆自然知道这药方的厉害之处。她实力强悍到如此地步,竟然逼得上官远用了秘药?
江陆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心悸。
她何止是看在江景淮的面子上,对自己手下留情了。在她眼里,恐怕那只是三岁小孩的玩闹。
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相反,在巨大的威胁面前,上官盈却浑然不知。
“我的诚意如何?”江陆久久不出声,上官盈发出疑问。
“成交。”
两人迅速达成共识,各自召来自己的亲卫嘱咐一番,将剑冢秘境的事安排下去。
此间事了,走回正厅,上官盈松快地说道:
“总之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多事之秋,上官远今晚秘密发葬,对外先称因病修养。等弟子大选一过……”
小管事似乎在厅内等候多时了,他低眉垂眼:
“主子,花厅的少爷小姐遣人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出府……”
“什么花厅?”
上官盈这才想起,刚领着江陆过来时,小管事好像也说了什么旁系的事。但她一直沉浸在秘境的筹划中,把这些话抛之脑后了。
上官盈一阵恼火:“谁带他们进府里来的?还想出府,让他们滚过来。”
虽然是自家人,但人多口杂。如果不敲打一下,搞不好有谁进来一趟东猜西想,又出去外面说了些什么。
“你还在这待着干什么。”
江陆反而不着急离开,悠哉坐下了。
“弟子大选各凭本事,那我摸个底也不过分吧。想必也是你的诚意之一?”
江陆这么一说,上官盈自然也想起这些人——多半是上官远先前挑好的,准备送进凤凰谷的旁系。
她向来不关心上官远在做什么,也不信任上官远。
上官家在凤凰谷的势力盘根错节,往里面塞几个无关紧要的纨绔子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也犯不着因为这事和上官远对着干。
可现在情况不同。
这次弟子大选她势在必得,因此必须费心安排靠得住的人。不如趁这个机会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上官盈发话:“名单拿来。”
“名单应当送到凤凰谷了。”小管事慌乱答道,“这事是由上官管事办的,给各旁系的文书,也是上官管事亲自发的。”
言下之意,目前只有上官管事才能认人了。可上官管事还晕着,不省人事。
江陆还在旁边看上官府的笑话。上官盈更生气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直接把人全都叫过来。”
“是!”小管事小跑着离开了。
花厅内。众人得知要去见上官盈的消息,肉眼可见的慌了神。
抓耳挠腮、口中念念有词的有,翻出自己的武器法器检查的也有。
上官睿深吸一口气,使劲拍了拍自己的手:“没出息!”
“上官盈真有这么可怕?“黎安见状,好奇问道,”刚刚你见江陆也没这样啊。”
“倒也不是。江前辈毕竟是外人,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进不了凤凰谷。”
众人赞同地点点头。他们可都是背靠着上官家这棵大树乘凉的人,得罪了上官盈,怕是回家都不好交代。
上官睿反倒替黎安着急起来:“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明明你还什么都还不会。”
“待会她肯定要仔细盘问,说不定还会让我们当场演练展示一番。你可别想着她能像江前辈那样放你一马,给你蒙混过关了。”
黎安感到好笑:“他什么时候放我一马,我又蒙混过关了。”
“总之你待会就老老实实的,别作妖。能做到不?”
众人郑重地等待她的承诺。才过了大半天,黎安显然已经成功打入了这个纨绔子弟的团体内部。
她甚至还有闲心理理裙摆:“保证不主动。”
上官瑾找的这身虽然显得有点浮夸,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黎安缀在队伍最后面,与神情肃穆的众人格格不入。她确实不紧张,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街头巷尾,上官盈的传言可不少。小道消息中,与江陆势均力敌的掌权人;荒谬传闻里,江景淮未过门的妻子。
她素未谋面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