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袁州！你在哪里！”

徐耀紧紧握着收音机，急切询问。

“我沙沙代码，沙沙网络，保护沙沙，等我沙沙沙！”

电流音干扰，徐耀没听明白，追问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你在哪里！你安全吗？”

“我沙沙，别怕，等我沙沙——”

声音突然断在这里。

“袁州？袁州？！”

收音机再没有声音，徐耀按了好一会儿按钮，摸黑把电池拆出来重新装上，才确认是没电了。

“靠！”

徐耀生气地拍了一下收音机，随即又后悔地摸了摸，黑暗中，他的眼睛亮的惊人。

确认袁州跟过来了，在风浪中摇摆的船只抛出去的锚抓住了坚固的实处，徐耀的心安定下来。

“我真是……”

徐耀挠了挠头，回忆之前的种种经历，笑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爱上的只是被宠爱，被选择，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与那个人是不是袁州关系不大。

但是，当袁州“死”在自己面前时，他才知道不是的。

他想要的是袁州这个人。

他也爱着对方。

并不是因为宠爱，也不是依赖，只是喜欢他存在自己的世界里。

“谈恋爱果然上脑……”

徐耀以前不理解剧本里那些为爱发疯，谈个恋爱要死要活的剧情，自己疯过一次才懂。

这种事，真的没有道理可讲的。

徐耀抱着收音机爬起来，在地上摸索到了打火机和水果刀，将三样东西贴身收好，架上梯子爬出了地下水道。

把井盖推回去，徐耀看了一眼挂着灰色月亮的天空，借着微弱的光线继续往前跑。

这个垃圾站的地盘对他来说太危险了，他要在天亮之前尽量走远一点，再去寻找物资，和拾荒者兑换水，营养剂和电池。

——在找到化妆品，确定回收站的人认不出自己之前，他不打算去回收站活动，免得羊入虎口。

跑的大汗淋漓，天还没亮，徐耀先感觉到自己的胃饿到快融化了，胸膛也因为剧烈运动呼哧着，撕裂一样的疼痛。

徐耀头晕眼花耳鸣，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差点休克。

缓过来，他听到簌簌的声音，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孩从垃圾山的另一面探出脑袋，接触到他的视线，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跑了回去。

有人。

还是个孩子。

或者是带孩子的拾荒者队伍。

徐耀犹豫了一下，爬起来，绕过垃圾山找了过去。

“一个人抱着东西，快死了——就是他！爸爸，就是他！”

那孩子跑到父亲身后，抱着父亲的腿，看着徐耀，眼神特别失望，还直接说了出来：“没有要死啊。”

说着，还看了徐耀抱在怀里的收音机一眼。

徐耀停下脚步，这小鬼是想捡尸呢！

他好像低估了小孩子的危险性。

那位矮瘦的父亲看了徐耀一眼，对男孩说：“那是没用的东西，不值钱。”

男孩更加失望，拉着父亲说：“别管他了，我们去找石头吧！”

一大一小就走了。

徐耀想了想，跟上去。

走了一段路，矮瘦男人回头，充满戒备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徐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能和你们一起去找石头吗？”

这个男人能养得活一个孩子，两个人虽然面色枯黄，但不像他嘴唇干裂，至少是喝的起水的。

男人上下看了他一眼，徐耀这会儿非常狼狈，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衣服脏的不行，脸上也脏，看不清楚长相，只有一双眼睛特别亮。

在垃圾星，很少看到这样充满生气的眼睛了。

矮瘦男人想了想，点头，“你想跟就跟吧。”

他拉着男孩走，不再理会身后的徐耀，等快到了地方，他才说了一句：“你可以找头目先领水和营养剂，但是要交两倍的玉。”

说完，男人拉着男孩去找头目了，要了一块牌子，领了一套工具，就下洞了。

徐耀观察了一下这边的环境，前面有开阔的干涸河床，后背有石头山，都是开采过的痕迹。

应该是个废弃的矿脉。

徐耀想起来，书里说过，拾荒者有两类人，一类是垃圾星土著，一类是像自己一样因为各种原因被丢弃在垃圾星的外来人。

垃圾星土著除了在垃圾山找物资之外，还能在废弃的矿产上找矿石，这在垃圾星是比较值钱的东西，就是碰运气。

有时候挖一天石头都未必能找到一块带矿的石头，就是白干了。

“喂！站在那干嘛？！”

发工具的头目朝徐耀喊道。

徐耀走过去，头目就是皱眉，“你哪来的？以前没见过。”

徐耀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说：“我跟之前那位大叔来的，他说交两倍的东西，可以问您先领水和营养剂。”

“那是对本地人的规矩，你是外面来的吧？我们这里不要外地人，你赶紧走。”

小头目叼着烟说。

他的烟只有半截，没有点燃，不知道是因为舍不得抽完，还是没有点火工具。

徐耀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仅剩一点燃油的打火机递过去，“您通融一下，我可以交三倍。”

小头目抢过来一看，发现打火机里根本没剩多少水，本来还带点高兴的脸色拉的老长。

“什么破玩意！”

他试着打了火，成功打出一点火苗，赶紧把烟凑过去点燃。

美美地吸了一口烟，小头目眯着眼睛看了看徐耀，看他站的笔直，一身气质和自己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还有脏兮兮的身上被汗水冲出的一道道白色底色，哼笑道：“你自己说的三倍，交不出来也不打紧，跟老子回去，那里多的是喜欢你这种落地凤凰的人，多的是养得起你的。”

徐耀听了也没有生气，“谢谢您。”

小头目又哼了一声，丢给徐耀一瓶水和营养剂。

营养剂只有10毫升，水差不多50毫升，都用塑料瓶装着，喝完之后，瓶子是要归还的。

徐耀先小口喝了一口水，干裂的嘴唇遇到水刺痛起来，咽下去的时候，渴的快冒烟的喉咙也在疼，冷冰冰的进入胃袋，也没有一点舒适感。

徐耀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半水，直到喝营养剂的时候才变了变脸色。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看起来像浆糊（更恶心但具体的形容徐耀不说），闻起来像烧的塑料，吃起来像苦菜粑粑。

小头目啧了一声，骂他：“矫情。”

徐耀也没理，大口咽了下去，再把水喝完，就领了工具下去了。

头目没有给他牌子，徐耀不清楚里面的门道，背着背篓，把收音机小心地放上去，就跟着下了矿洞。

他还想找之前那对父子，人都有从众心理，况且那位父亲还向他表达过善意，帮了他的忙。

不过，下到矿洞，徐耀发现这里的路四通八达，他眼睛看到的地方墙都被扒到能看见岩石层了，没有一个人在。

徐耀跟着只好随便选了一个地方往前走，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听到声音。

他走过去，看到了在挖墙壁的人。

墙上的石头有青花，看到他来也就看了一眼，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把石头挖下来。

徐耀走过去还没开口，那个人就把刀对准了他，“滚一边去！”

徐耀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他发现这里挖的地段还是讲地盘的，但凡他停留，都会被驱逐。

不过幸运的是，在走了好长一段路之后，他又遇到了那对父子。

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那个矮瘦的男人变了变脸色，男孩直接说了：“这是我爸爸的地方！你去别的地！”

徐耀道：“我不在这挖！我想问一下，这是什么矿，在这里挖矿有什么规矩，那个头目让我交三倍，我要交多少矿才够数？还有谢谢您之前帮忙，耽误您的时间，我会报答您的！”

矮瘦男人听了脸色好看了一点，不是要赖上自己就行。

他就让男孩休息一会儿，顺便给徐耀讲讲规矩。

男孩说：“这里归白老大管的矿，这些石头大部分就是石头，但是有的里面有肉，他们管这个叫玉！有白色的，有红色的，有绿色的。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颜色。颜色越多越不值钱，白色第二不值钱，红色有点值钱，听说绿色的能治病，最值钱。”

男孩又说上面不收石头，只收玉，一天要交一块至少拇指粗的花色玉，不然就要倒赔钱给白老大。

三倍，那就是三块花色玉了。

徐耀问：“白老大是回收站的人吗？”

男孩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当然不是了！垃圾站都是一群外面丢过来不要的垃圾人！可怜虫！我们白老大是受雇袁氏财团的本地人，这些矿都是袁家的。你是外面来的，袁家你知道吧？那就是星际最有钱的人家！这个垃圾星就是袁家专门买下来倒垃圾的！他们家有很多星球！我们白老大是袁家的人！袁家说了，交够了玉，白老大就能去矿星当头目，到时候还能带我们一起去呢！”

小屁孩一副荣耀的样子。

徐耀心梗了一下。

要是我说我是袁家的亲孙子，你信吗？

徐耀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垃圾星是袁家买下来倒垃圾的，而袁家唯一的正宗继承人的自己，在这里捡垃圾。

换谁心里能平衡。

这是杀人诛心呢。

不过……这个白老大知道袁家，倒是可以接触一下。

从男孩这里得到足够信息，徐耀告别父子俩，往前深入了一段，终于找到没人占领的区域，开始挖石头。

辨识玉石，他正好跟着老爷子学过。

就看看在这里适不适用了。

挑挑拣拣半天，挖够了一篓子石头，徐耀就去上去找小头目了。

他是第一个交矿的。

看到徐耀篓子里的石头，小头目摇了摇头，“新来的，没人告诉你石头越大里面越没有货吗？”

徐耀选了三块篮球大的石头，还有两块巴掌大的。

这么大的石头，探测的时候是不会被漏掉的，所以大家都是往小了挖。

但这个年轻人显然不懂。

徐耀道：“我想擦了看看。”

见他不死心，小头目道：“开机器不用钱啊？自己拿刀刮去。”

那肯定不能，用刀刮个屁，何况他身上只有一把卷刃的短水果刀。

徐耀拿起两块小的石头，“这个可以擦吧？如果里面有肉，剩下的三块您也帮忙擦一下。”

小头目看了看他，接过巴掌大的石头，开机器随意切了一刀——

“我操？！真有肉！！！”

石头里赫然是白色的玉肉。

这么大一块，就够抵徐耀的三倍饭钱了！

“还有这些，麻烦您了。”

徐耀把篓子推给他，眼睛里都是自信。

小头目没再说嘲讽的话，坐下来开始切石头。

第二块巴掌大的石头——白红蓝三色花玉！

第三块篮球大的石头——白玉！

第四块篮球大的石头——白玉！

第五块篮球大的石头——“绿！绿玉！！！”

小头目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耀，“你？你你你！”

他惊的都说不出话了。

这是巧合吗？

这他娘的不可能是巧合！

徐耀拿起巴掌大的白玉递给小头目，笑道：“我学过辨玉。可以麻烦您帮我引荐一下白老大吗？”

作者有话要说：掌握主动就开始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