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小方天地闹出的动静不知何时引得四周来往的客流全都停下动作回望过来，这种被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四周虎视眈眈的宛若落入狼窝的错觉。
巫霆和洛初早在觉出异常时站到她们两侧，祭出法器严阵以待，连小婴灵也攀在巫霆肩上龇牙摆出副我很凶的模样恶狠狠瞪向周遭。
白霜雁压根不受影响，摁着小鬼头的脸蛋要对方为方才的野蛮行为道歉，看得柳如水心惊胆战：“白仙士，算了吧。”
你没看见周围那些人看你的眼神恨不得要撕了你吗？
似乎是知道柳如水的腹诽，白霜雁漫不经心地抬头扫了一圈过去神色凝重，那表情都让柳如水以为她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时，白霜雁猛地揪起小鬼头衣领朝人群中甩去。
巫霆：“？？”
洛初：“？？”
柳如水：“！！”
似乎是没想到都成盘中餐了竟然还敢做出这般出乎意料的举动，敌方和我方队友全都震在原地，当事人却十分淡定：“愣什么，跑！”
最后一字音落似乎是吹动的号角，既惊动了周遭，也提醒了巫霆他们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在周围一窝蜂涌上来前几人迅速突出重围。
跑是跑不了了，白霜雁腰间一紧，被巫霆眼疾手快一把捞过去，轻身一跃腾空而起。
“哇偶~”白霜雁。
“呀！”来自兴奋激动的小婴灵。
一道磅礴剑气将围上来的人群挥退，断后的洛初立刻御剑紧随上来不满说：“你招惹他们作甚？”
白霜雁啧一声：“那小鬼又不是人还怕摔着他？”
洛初讪讪，正想说自己不是那意思，白霜雁已经别开头看向脚下，方才被洛初挥空出来的地方再次被黑压压密集的人流掩没，甚至有冒尖叠高的势头。
白霜雁眼神一凛，指着下面说：“注意看下面，那些画鬼的傀儡们似乎起了变化，王阳滨他们不是傀儡不会随着一起幻化，留心看有没有他们的身影。”
然而画中世界并不以他们的意志为准，王阳滨他们没找到，只见底下如蚁群般密麻的人潮汇聚成道高耸的黑影，洛初诧异：“我可是眼花，他们怎么好像突然架了座高桥起来？”
柳如水看得分明倒吸口气：“那不不、不是桥……你们看！”
那确实不是桥，如黑水一样涌动升腾起来的黑影突然张成五指大开的手掌拦在前路，极速飞驰的几人急急刹住速度。
巫霆侧身搂紧白霜雁蹙眉：“是那些傀儡化成的手印，雁雁说得对，他们都不是人不能当人看待。”
巨大的阴影兜头落下，不等黑掌一巴掌拍下来将他们拍成肉饼，洛初当即挥剑成河，两道凌厉剑气带着铮鸣劈开大掌，凝聚的黑气被劈散的四分五裂。
柳如水赞道：“洛仙君好本事，一下就解决了邪祟的妖术。”
“过奖。”
白霜雁打断他们的客套：“别说废话，还没完。”
洛柳二人被白霜雁说得一噎，却见那即将消散于天地的几缕黑烟倏地凝实化作数只大掌，黑掌如锤毎扑一下地动山摇扬起沙尘万丈，巫霆带着她和小婴灵行动受限几次三番差点被抓住。
又一次掌风擦肩而过，邪气在巫霆法袍上灼出一道黑色口子，俊美无俦的脸上已是煞白一层，细密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白霜雁不忍：“放我下来！巫霆。”
巫霆不答，将小婴灵塞入白霜雁怀中提起缨枪反手横扫防御，下一刻听得数道炸裂巨响，半空中对他们围追堵截的黑手掌统统碎成沙石随风而落。
“酷！”白霜雁不吝赞道。
周遭树静风止，方才还笙歌鼎沸璀璨夺月色的灯市盛景忽然冰消雪融般坍缩化去。
洛初和柳如水迅速聚到白霜雁他们身边，柳如水紧绷道：“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别担心，幻象被破罢了。”白霜雁解释着回头又看一眼巫霆：“你肩膀没事吧？”
被记挂的巫霆眼眸笑意渐深，没说什么只淡淡摇了摇头，白霜雁纵使觉得他神色有些异样，但很快那头发生的异状就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引走。
灯会夜市的景象迅速消融破碎，黑暗一点点的蚕食光影，最后几人眼前一花场面陡转。
眼前还未看清，就听一阵擦破天际的雷声在头顶炸响。
啪嚓——
【艹咧，大晚上吓死老子了。】
【很好，这下彻底震醒了，好好的怎么打雷了？】
【幻象，没听白霜雁说嘛都是假的，这天气没准也是邪……鬼怪弄出来的幻象。】
雷电交加的黑夜，大雨瓢泼砸得瓦片上闷声点点，屋里头却灯火通明，一圈人围坐在黄花梨圆桌前面色漠然坐姿板正，窗外时不时电闪雷鸣将墙上挂画映得明明灭灭。
正是躺在药阁昏迷不醒的刘卓几人。
洛初皱眉：“他们怎么会在这？”
话一出口，洛初猛然意识到他问了个傻问题，他们入画不就是来寻找刘卓他们么。白霜雁在画外头就说过，这邪画禁锢了他们以至于刘卓等人一直缠绵病榻不得好转。
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乍然看到几个如活人般的弟子存在，洛初下意识忘了这里头的都不是人。
巫霆好心解释：“这是刘卓他们的魂。”
洛初无语抿唇不想接他话。
“他已经回过味来了，并不想搭理你。”白霜雁好笑地充当话外音，说着抬手拦下想要冲上前的柳如水：“别过去，小心中了画鬼圈套。”
这地方看起来和星云苑没什么两样，但终究不是现实世界，画鬼突然让刘卓他们现身不一定是有什么举动。白霜雁虽然在夜闯楼阁时屡次三番大意粗神经，但在灵界的事上可比他们几个要敏感得多，总感觉暗处似乎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那幅画？白霜雁瞟了眼墙上挂画暗自否定，不，那就是比照刘卓房间还原的幻象，画鬼并不在那。
白霜雁提醒道：“这里是画鬼的地盘，任何一物都有可能是她的幻化，大家小心些别碰任何东西。”
她这一说，几人神经顿时绷紧地背靠一圈，他们一动，静坐没反应的刘卓等人也忽然有了动作，众人齐齐抬手伸出食指点在桌上倒扣的小碟子底部，动作整齐透着几分诡异，细看下能发现他们每个人淡漠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惊惧的神色。
他们还有意识。白霜雁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细微神色，就听柳如水困惑喃喃。
“咦，怎的不见阳滨师兄？”
整座屋宅随柳如水这句问话剧烈颤动，震感直抵心房，饶是他们几个定力好也只能勉强站定，而刘卓等人稳坐如钟转着小碟子异口同声：“薄情郎，黑心肠，玩啊玩啊把命偿。”
平缓到毫无起伏的语调说着类似恐怖歌谣的词，听起来不像好话的词总觉得在暗示王阳滨处境不算好，而且对方似乎也很不喜欢这歌谣里的内容。
房子在一句句重复的歌谣中越晃越剧烈，纵使有巫霆在身后扶住，白霜雁也快晃得七荤八素，身后支撑的力道骤然一撤，白霜雁心惊回头，却见巫霆面色极差的单膝跪地，整个人几欲要被黑焰淹没。
“巫霆？！”
巫霆双眸闭紧似乎被黑焰隔绝五感，已然是无法听见回应她，一股火气蹭得直冲白霜雁脑门顶，倏地直起身冲上空喊道：“躲躲藏藏算啥本事，外头见不得人，在你地盘里都不敢露面？”
剧颤的房屋陡然一停，刘卓他们一直叨叨不停的循环也止住了话，看起来被按下暂停键，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不动。
“小雁……”洛初拉住巫霆胳膊扛起人叫道，也不知是诧异对方一句话就叫停了这场闹剧，还是想让对方别激怒躲在暗处的对手。
看来她这番气话是踩中了对方的点，白霜雁没理会洛初的欲言又止，乘胜追击说：“我又没说错，躲在角落故弄玄虚装正义警察啊，王阳滨人品有问题关你屁事，自己一身腥见不得光还好意思审判别人？”
“你知道什么！”
尖利的声音在身旁炸起，利落的破空动静伴随洛初的呵斥从后方袭来，白霜雁侧身闪避堪堪躲过耳后锋利甲片的抓挠，反手攥住偷袭的胳膊狠狠一拽肘击回去，柳如水闷哼一声被整个拖到跟前甩到地上，玫红色仙裙在地上开出朵瑰丽的花。
才过招就落下风，意识到对方不好对付，柳如水毫不恋战四肢并用企图贴地遁，眼前忽然覆上一道瘦小黑影，不等她反应，泰山压顶般的压迫力量蓦地落在背上将她沉沉摁在地上。
清越动听又包含危险的声音在柳如水耳边如情人呢喃道：“撩完就想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白霜雁单膝压在柳如水身上，看着不断动弹挣扎的柳如水抬起手指，贝齿轻咬指尖，刺痛得忍不住蹙眉：“没有符就是麻烦，以血代符，我倒要看看能逼出个什么玩意儿？”
【她在说什么，符？那种老掉牙的过时手段怎么还会有人翻出来用。】
【且不说有没有用，符修一派没落不就是因为绘符需极强极纯净的灵力才导致人才稀缺么，白霜雁以前学而不精灵力低微，能画出符我就当众大喊白霜雁三声祖宗并黑转粉】
直播间鲜少的几人也能讨论出好几十条弹幕，白霜雁不知道有人会以此为赌注，不然还当真会加强灵力让对方跪下唱征服。
眼下心疼地看着指尖血珠直冒，嘴中振振有词地在柳如水额上迅速画下一道驱邪符，笔法一气呵成，一撇一捺金光微闪，醇厚的灵力不似出自一名筑基仙士的手笔。
一时间，直播间的众人停下话头，在场唯一清醒目睹此刻宛若圣洁身影的洛初更是怔楞不已。
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他们眼花了？
笔落符成，白霜雁一掌拍下去喝道：“出来！”
倏地，符光大声，流光敕令将道虚影从柳如水体内逼了出来。
连日来让落霞仙学院气氛低迷的幕后元凶终于现身，玄光镜前的观众恨不得钻进直播间里头去瞧，瞧这害得数名弟子出事的元凶是不是长得青面獠牙，面目可憎。
然对方背影竟是轻盈纤细如轻烟，被白霜雁一道符击重创更是弱柳扶风的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大伙抓心挠肝想要看看正脸，等对方挣扎抬起头露出真容时，无论是直播间的人还是洛初都齐齐倒吸口气。
“小铃兰？！”
【小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