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飞扬第二天还有两门考试，她恶补知识，考完第一门就和杨真心去自习室复习。

下午的考试是艺术选修课，班里的人分成两拨，她和杨真心不在一个考场，倒是和车银优一个考场。

文飞扬做题快，写字更快，这种理论课程，非常拿手，一个小时就写完了，答题卡上面的字迹工整又密集。今天下午她还有一个画报拍摄，检查了一遍，她就交了答题卡，匆匆离开，出了教学楼，给杨真心发了短信，说自己先走了，并叫对方联系她的哥哥。

“飞扬。”有人叫她。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发现是车银优， “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帮我签个名？”车银优有点难为情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印有她照片的明信片，“我弟弟的女朋友很喜欢你。”

他有个在上海留学的弟弟，他一直都很牵挂对方，听说对方交了女朋友，女朋友喜欢文飞扬，想要文飞扬的签名，就将此事揽了下来。

“可以。”文飞扬干脆地拿出笔，接过明信片，“叫什么？”

“文静恩。”是一起在中国留学的孩子。

文飞扬问：“是大学生还是高中生？”

“大学生。”

文飞扬在明信片的空白处写下，“祝静恩在大学里开心充实，学业有成，健康成长！”然后另起一行寥寥几笔画了个扎着高马尾，背着长剑，身穿特工服的卡通人物，写下‘Venus’。

“好了。”她收了笔，明信片递给车银优。

“谢谢。”

“不客气。” 签个名而已，更不用说帮过她。“我先走了，再见。”工作人员在校外开车等着她，准备带她去拍摄现场。

“再见。”车银优目送女生离开，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接到电话，是金珉奎打来的，叫他今晚去酒吧。

“还是不去了。”因为之前去酒吧被发现，他和金珉奎几人已经被网友嘲讽是夜店F4，有损他向来端正优良的公众形象。

“来吧来吧，有联谊。”

如果有恋爱的需求，私下爱豆一般会联谊，即使没有，也可能会被朋友拉着过去。

活了二十四年，车银优虽不是身经百战，但也教过几个女友，用心谈了的，他做事向来认真，感情亦然，只是均以失败告终，还被女方埋怨。

“你就像没有味道的花朵，虽然精致漂亮，但索然无味。”

这话很伤自尊，因为是女方真实的感受，更让他耿耿于怀。明明从小到大他都是优等生，怎么谈恋爱就滑了铁卢？

“还是不要了。”他有点抗拒。

“非常漂亮，还是高材生，你肯定喜欢。”

再漂亮能有飞扬漂亮？飞扬也是高材生，车银优忽然闪过这个念头，旋即心惊自己怎么想到了她？“我……看看吧。”他胡乱应下，心想可能是自己空窗期太久了，飞扬又是大势爱豆，存在感强，就不自觉拿她做对比。

“位置发给你了。赶紧点，迟到要罚酒的。”

拍摄完画报的第二天，文飞扬和队友去参加xxx电台打歌，刷热度。她们组合经过包装，明星氛围的加持，上限史无前例，用完颜团形容都还不足够，如DJ所说：“漂亮的里面找最漂亮的。”

金郑娜作为队长，这种社交的场合，向来打头阵，笑着说了两句感谢的话，带领成员进演播厅，围着摆有电脑、话筒等设备的圆桌坐下，她和李多利坐一边，文飞扬和孙莉绯坐她们对面。

看着斜对面的孙莉绯，她忽然客观地意识到，孙莉绯非同一般的漂亮，美国、马来西亚、韩国的混血基因，令她五官比一般亚洲人精致立体，还多了与生俱来的star性，和文飞扬同框实现了美貌1+1大于2的效果，视觉冲击力震撼人心。

孙莉绯无意间看见镜头之外，侧面的玻璃墙，印出几人的面孔，神色怡然。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她在组合的定位是什么，就是外形、美国国籍、英语。

她的外形，除了中日韩，比文飞扬在其他地区更受欢迎。文飞扬英语也流利，但SM更青睐她这种土生土长的美式口音。唱歌，她天赋平平，练到死都唱不赢金郑娜、文飞扬；跳舞，跳不过李多利、文飞扬、孙莉绯，但老师说她跳舞好看，因为模特般的身材，观赏性弥补了技巧上的不足，只要掌握了基础问题就不大，更不用说她rap在同一批练习生排名前三，虽然不会作词，但比队友好。

所以对待唱跳，她就不下狠功夫，偶尔还偷懒。

电台打歌的前面环节文飞扬觉得乏善可陈，直至来到快问快答环节，DJ念到谁的名字，谁就立即回答，时长一分钟。这些问题是粉丝问的，计时开始，第一个就是她，“维纳斯，EXO里最喜欢谁？”因为先前文飞扬说喜欢EXO，有粉丝好奇她是团粉还是更喜欢谁。

文飞扬几乎是下意识说：“世勋……前辈。”

“Fiona认为谁是身材最好的成员？”

Fiona是孙莉绯的英文名，“Venus.”孙莉绯懒得叫欧尼了，她是美国人，始终不理解，不理解韩国的许多文化。

“Dora，谁是最负责任的成员？”Dora是李多利的英文名。

李多利犹豫两秒，“飞扬欧尼。”文飞扬经常回家住，还要兼顾学业，严格来说认识了三年，对方去宿舍的次数不多，但对方每周都不忘值日，回宿舍打扫两次卫生。

“认为谁是跳舞最好的成员？”

金郑娜笑着说我。

“Fiona，哪个成员没有说过脏话。”

“Venus.”孙莉绯很不喜欢韩国人，原因之一就是韩国人很喜欢说脏话，什么西八、阿西几乎是日常口癖，公共场合说话特别大声，经常性粗俗，喜欢借着长幼尊卑的传统欺负人，就连称得上善良无害的李多利都会仗着年纪大，静静地骂人，比如‘你想被撕碎吗’。

但她从没见过文飞扬说脏话，生气都维持着风度，受不了就冷着一张脸走人，起初她还以为文飞扬可能是顾忌形象，后来发现对方是性格使然。

“Dora，有没有过‘组合里，我应该得到最好的奖励’的想法。”

李多利坦诚地应下，“有。”名利让人发生改变，练习生时期，虽然她们也在竞争，SM还经常怂恿他们整容，说整一整哪里会不会更好，你看看飞扬、菲欧娜、郑娜哪里哪里更突出，导致其他人久而久之，就滋生了嫉妒、自卑的情绪。

但彼时想法还比较单纯，因为目的就只有一个，出道。

可现在出道了，更容易嫉妒、自卑了。因为公司给的资源、妆造不一样，名气粉丝不一样，不管愿不愿意，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虽然大家表面上不说，包括工作人员，对她们似乎一视同仁，但每个人心里都有数，继而有意无意地拜高踩低。看见文飞扬、金郑娜众星捧月，她会经常性失落，心想为什么不是她？明明她这么努力，天赋外形也属于佼佼者，该得到最好的奖励不是吗？就算是一次也好。

DJ又问孙莉绯，“谁是让队长最头疼的成员？”

孙莉绯眨了下眼，“Fiona.”

文飞扬笑了出来，心想忙内有清醒的认知。

她一笑，在场其余人也跟着笑了，确实好笑，因为他们都了解点内情。

DJ问金郑娜，“Aria，Z-city私下会不讨论哪个男艺人帅？”

Aria是金郑娜的英文名。避免麻烦，她撒谎：“不会。”

DJ当即问文飞扬，“谈过几次恋爱？”

文飞扬有一说一，“两次。”

DJ下意识问：“和谁？”

文飞扬笑着提醒：“时间到了。”

众人笑。

KTV live环节是唱歌，几个女孩简单地唱了出道曲。金郑娜与文飞扬被cue唱歌，站在专门为她们准备的立麦前，DJ给她们准备了伴奏，金郑娜cover了少女时代的《再次重逢的世界》，她的歌声不止饱满有力度，还干净得像块浑然天成的美玉，完全称得上天籁之音，唱这首歌既保留了原唱的精髓，还有她个人的味道，她控制力、专业性一流，完全是成熟歌手的水平，每次听她唱歌，文飞扬对她都佩服至极。

文飞扬唱的是《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这是她听的第一首英文歌，也是第一次接触爱情片，小时候爸爸不让她看偶像剧，说看这种剧脑子会坏掉。

她以前读的私立学校，除了课业，还要上补习班，没时间看连续剧，所以当同龄人追大热的浪漫爱情剧，谈论哪个明星如何迷人时，她都不知道，不参与。

十三岁那年，她和同学去电影院看了这部电影，才接触到男女感情，了解什么是伟大的爱情，然后发现现实中这种感情微乎其微，几乎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唱得投入，感情充沛。她的音色独一无二，歌声醇厚又清灵，经过SM的专业培训，既能唱欧美diva的歌，又能唱韩式清新柔美的情歌，组合的歌因为她的音色都变得极其抓耳，唱这种可听性顶尖的永恒经典，相当于好钢用在了刀刃上，听得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浩瀚宇宙之中，星辰一样遥望无际。节目播出后粉丝看到她开嗓，纷纷激动得狂发弹幕——

“开口跪！”

“夜莺在唱歌。”

“头皮发麻。”

“直击心灵！”

“好稳！”

“太好听了！好想哭。”

“好喜欢飞扬呜呜呜。”

“声音好有穿透力啊。”

“vocal这么好，为什么不开麦。”

“站桩唱当然好了。”

“楼上这么酸？你让你担站桩唱这歌试试？ ”

“这歌真没几个爱豆能唱出她这水平。”

“堪比英语听力的发音。”

“技巧非常好，各方面都非常好，为啥不开麦呢。”

“整天说开麦不开麦，放预录的又不是只有她们，就盯着她们不放呗。”

“她们的舞挺飞的，估计开麦有瑕疵不完美就不开了。”

“真的很喜欢她们，就是一次麦都不开，太膈应了。”

“……”

音乐结束，金郑娜跟着其他人鼓掌，想起当初老师说坚持让文飞扬作为新女团成员出道的主要原因其实是，同一批练习生里，她的vocal仅次于她，音色还独树一帜，任何曲风都能消化。

DJ对金郑娜、文飞扬大夸特夸，直说SM挖到了声音宝物。会有这一环节，是Z-city不开麦被嘲得太狠，此举就是给粉丝打一记强心针，vocal再差，都有金郑娜、文飞扬两个唱将兜底。

发短信到电台的听众持续不断，DJ念了几个幸运听众的尾号，及短信内容，“现在是忙内时间，忙内有什么要吐槽欧尼们的吗？”

韩国长幼尊卑的阶级观念根深蒂固，这也是前辈欺凌后辈事件频发的原因之一，对此大众心知肚明，于是有很多民间游戏的规则，故意让最小的掌握话语权，有种以小欺大的黑色幽默。

DJ笑盈盈地看向孙莉绯，“Fiona，来吧，说说欧尼们。”

文飞扬眨眼，希望孙莉绯悠着点，要是剑指金郑娜，又会激起浪潮。

孙莉绯率先说文飞扬，打心底地觉得文飞扬没有什么值得吐槽的。“Venus就是太优秀，优秀得让人嫉妒，帮我衬托得更差了。”

文飞扬无声微笑，这是夸奖吧。

孙莉绯和李多利关系一般，和谐但不亲近，李多利沉默寡言，关系和谁都一般，不冷不热，还有点游离她们，私下从不和她们去玩。“Dora太闷了。”闷得无趣。

李多利淡淡地微笑。她是容易内耗又自卑的人。刚认识文飞扬、金郑娜、孙莉绯那会儿，就像有些人有潮人恐惧症，她不想靠近她们，因为太夺目耀眼，感觉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若非文飞扬个性外放，大方友善，她们被安排进了一个宿舍，小组，她和她们永远都会是‘认识但没说过话的班级同学’。

“金郑娜，”孙莉绯不避讳地看向金郑娜，“有时候有点凶。”还高傲刻薄，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金郑娜无法反驳，保持微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文飞扬笑着找补，“Aria是欧尼，练习生时期就是队长般人物的存在，需要做的事比其他孩子多，比如代表孩子们跟公司沟通，又需要把公司的要求反馈给孩子们，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有时候方式和态度就比较正经严肃。”

她都不想掺和这些，觉得幼稚无聊。但公司教过她，她是组合里的唯二成年人，金郑娜虽然是队长，但脾气秉性有目共睹，需要她帮她，这样对组合，对她们每个人都好。

这一part被DJ有眼色地迅速结束，中途插播了几十秒广告，接着就是抽奖环节，中奖的听众可以获得Z-city签名的毛绒公仔。

节目彻底结束后，文飞扬几人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道过别，戴上口罩，举步离开。

上了保姆车，金郑娜就沉着一张脸，叫孙莉绯、李多利加强练习，做到开麦稳，“就是因为你们两个，Z-city不开麦，才会被骂。”

“这方面你自己做到了完美无缺？”孙莉绯反驳。边唱边跳本来就有点反人类，还要做到全程气息稳固，她们又不是机器人。

金郑娜一哽。她们目前的舞蹈框架大，走位的幅度也不小，非常耗费体力，歌又难唱，确实难以应付，但跟结果比起来，这都是借口。“就算做不到一百分，也比你们这种堪堪六十分的狗崽子好。”

“不会觉得丢脸吗？”金郑娜口吻冷漠，“自己丢脸就算了，还要害别人丢脸。”

李多利低垂着头。她以前侧重练习舞蹈，加上vocal只是及格，边唱边跳的时候就不如金郑娜、文飞扬稳，但这段时间她加强了练习，能开麦了，虽然有瑕疵。

文飞扬听得心烦，戴上耳机，但金郑娜的声音持续传来，数落孙莉绯、李多利，什么拖后腿、废物。

因为金郑娜是组合里最年长的，又是队长，如今气势还强，训人的时候，除了杨玉贤这类高管，其他工作人员都不插手，默认这种年长的训斥年纪小的的潜规则。车上的执行经纪人默默无闻地开车，蓝熙坐在副驾驶无声叹息。

文飞扬想起最近赶通告的同时李多利、孙莉绯泡练习室的频率不低，特别是李多利，已经非常勤奋刻苦了，只是vocal的先天条件没那么好，再说了，唱跳开麦这一块，给人家一段时间，人家能跟上来的。而金郑娜这个人，她逐渐发现，对方平时会逞一时之快，由着脾气来，让别人难堪都在所不惜，但又怕别人说她的是非，不敢承担后果，特别是出道后，在乎形象。

她摘下耳机，对金郑娜说：“你要是觉得孙莉绯让你在节目里丢了脸，心里不痛快，就和她私下解决问题，别在公共场合借题发挥。”

此话一出，死寂片刻，金郑娜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憋了口气，有点心虚，有点狼狈，过了须臾才说：“你真不了起，你懂事，你厉害，大家都喜欢你，所以你就可以没有规矩地骂我了？”

文飞扬凝声说：“我没有骂你，我只是提醒你，除了让人心烦，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金郑娜嗤笑，“我需要你提醒？”

文飞扬冲口而出，“你非得让所有人都反感你，才痛快是吗？”

金郑娜脸色一白，胸腔一阵酸涩。

见她脸色难堪，文飞扬心生后悔，后悔话这么多。

孙莉绯望向窗外，金郑娜吃瘪，她有点开心。

李多利仍旧低垂着头，一副默默忍受的样子，心想组合里最有威严的其实是文飞扬，她和李多利都不服金郑娜，而金郑娜对上文飞扬就是只纸老虎。

“好了好了，不说了。”蓝熙打圆场，翻出平板，汇报接下来的行程，“等会儿拍完饮料广告，就回公司做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