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找我有什么事啊?”
蔺誉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进去。
百草居里没几个病人,看起来安静的很,只有账房先生敲打算盘的声音和学徒碾药的声音。
陈郎中开好药方,嘱咐完最后一个病人按时吃药后,就起身把百草居的门关上,今天就不再接诊病人了。
他示意蔺誉跟上自己,两人来到后院。
百草居是陈郎中平日里一直待的地方,后面全是他堆放的药材什么的。
看起来乱糟糟的。
蔺誉说道:“师父,我要不找人把你这里收拾收拾吧?这老乱堆着也不是个事啊。”
陈郎中白了他一眼:“我这布局都是有我的用意的,你别插嘴。”
他转了个话头:“知道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蔺誉疑惑的看向陈郎中,摇了摇头:“不知道。”
理直气壮的态度看得陈郎中一股子无名火。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即有些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微笑。
“你说,这女子生辰我送什么好呢?”
陈郎中冷不丁的说。
蔺誉正看着屋内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盆栽,心想陈郎中看着也不像是会摆弄花草的人,结果就听到了陈郎中的话。
他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师父……您老……铁树开花了?”
陈郎中变了脸色:“怎么说话呢?你师父我这多少年了,终于寻到了意中人,你不恭喜还……还来挖苦你师父了还……”
陈郎中抓起身边的一个东西看也没看就扔了过去。
蔺誉躲也没躲,就站在那里,伸手一接,笑着说:“哎师父,这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送准师娘的礼物,左不过衣裳首饰,准师娘喜欢什么,您投其所好就行啊。”
陈郎中恍然大悟:“我问你做什么,你自己还没个心上人呢,真是,急病乱投医。”
陈郎中嘟嘟囔囔几句,摇着头走了。
蔺誉拿着手里刚刚接到的不明物体,一头雾水。
不是,就为了这事把他从府里叫过来?
蔺誉摇了摇头,把手上的东西放回去,跟在陈郎中身后,打听了两句未来师娘的状况。
陈郎中脸上还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才开始还不好意思说。
蔺誉直接“威胁”道:“你不说我就告诉郑伯父,你到时候跟他解释去吧。”
郑恒和他的老友这些年为了陈郎中的终身大事也是操碎了心,三天两头的想给他介绍人,奈何陈郎中就是打定主意不松口,把那一帮人愁的聚在一起就要抱怨几句陈郎中的
他不敢想,要是这事被郑恒知道了,他能被郑恒那一帮人逮住烦成啥样。
陈郎中连忙制止:“哎你看你,急什么?我和你说就是了。”
“哎呦,你看我这师父当的一点威严都没有,还被你威胁,真的是。”
“我跟你说啊,你准师娘啊,那生的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又温柔又体贴,我当时第一眼见到她,我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就是她了……”
陈郎中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百草居的门就被推开了。
蔺誉听见了响声,转身一看,是一个女子,头发挽着,衣服虽然有些泛白但是很是整洁,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
蔺誉道:“不好意思,我们现在……”
他的话被陈郎中打断,只听旁边这个年近四十的老医师激动的说道:“敏娘!你来找我了!”
蔺誉:“……”
只见那个被称作敏娘的女子微微一笑,把怀里的一袋东西拿了出来:“我来把东西还你,感谢你当时救了我女儿。”
陈郎中“嘿嘿”一笑,脸上带着不值钱的笑:“不麻烦不麻烦……”
蔺誉深吸一口气,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他悄悄离开,关好门,把空间留给两人。
他真是一个贴心的徒弟。
蔺誉正要回郑府,突然想到了可以顺路去买一份薄荷糕,正好可以带回去消暑。
京城中薄荷糕做的最好的铺子在城南的巷子里,不过蔺誉今天时间比较空闲,他准备慢慢走过去。
买糕点的人比较多,等蔺誉排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买了一些,又带了一些其他的,满载而归。
夕阳西下,蔺誉心情大好。
为了早些回去,他走了一条平日里不怎么走的路。
那条路比较偏僻,平时没什么人走,所以看起来比较荒凉。
蔺誉打了个冷颤,正要快步走过去。
只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打斗声,好像在打群架似的。
蔺誉本不想牵扯进去,正要换一条路走。
下一秒,那人的一句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停停停,别打了。程书,我就问你,你答不答应?”
程书?
蔺誉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当时和杜回舟在琼华楼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蔺誉叹了口气。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把糕点在角落里放好,活动了两下手脚,转身走了过去。
等他见到那一群人时,才发现领头的也是有一面之缘的人。
李望飞眯着眼睛仔细瞧了半天才认出来突然出现的人是谁。
他笑了一声:“哟,这不是郑小公子身边的人吗?来来来,让条路让人过去。”
李望飞拍了拍手,往旁边一站,见蔺誉没动,他笑着问:“怎么?你想多管闲事?”
他伸手抬起程书的脸,往旁边狠狠一甩:“瞧瞧,救你命的来了。哈哈哈,就你一个人还想逞英雄啊?”
蔺誉皱了皱眉:“我只是好奇两位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把人打成这样。”
李望飞“啊”了一声,他摸了摸下巴,故作思考:“深仇大恨?那倒没有。只是小爷我给他脸他不要,你说我是不是该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程书吐出一口血水,恶狠狠的盯着他:“呸!你说的是人话吗?你……”
话还没说完,他脸上又挨了一拳,皮肤迅速充血,红肿,痛的他眼前一花,说不出来话。
蔺誉叹了一口气:“李小少爷,我们也都不是粗俗人,我与他也算是好友,您权当给我个面子,放他一马如何?”
李望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哈哈哈,给你个面子?行啊,你能打过我这些人,我就让你带走他,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
他手上一指,身旁的人就全冲了上去。
蔺誉一看就知道他带的人虽然有一点功夫底子,但是也都是三脚猫功夫,他估摸了一下,觉得解决这些人,加速赶回去的话,薄荷糕应该还在最佳食用时间里。
李望飞本来靠在墙上好整以暇的观战,还有心思和程书聊两句,只不过是他单方面说话,程书根本开不了口。
“程书啊,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呢,你看,一举两得的好事,我记得你之前就拒绝过别人,不过本少爷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李望飞听着身后的打斗声,自信的笑着:“你也别指望那小子能救你,那么多人他应付不过来……”
“我觉得还可以。”
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随即一只手捏住他的后脖颈,李望飞瞬间噤声了。
他满脸惊恐的往后慢慢回头,只见他带过来的人全都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而蔺誉除了衣服有点乱,甚至都没有出汗。
李望飞说不出来话,蔺誉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我觉得现在需要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是你。”
李望飞看着他,明明年纪差不多大,但是蔺誉身上的压迫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下跪。
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恐惧,这种威严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还没加冠的人身上。
李望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要说话,蔺誉蹲下来,和他直视:“我能带走他了吗?”
他说不出话,只能不住地点头。
蔺誉像是拍狗一样拍了拍他的头,什么话也没说,扶着浑身是伤的程书走了。
李望飞呆愣愣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良久,下人忍着痛来到他身旁。
“公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李望飞恼羞成怒:“蠢货,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滚一边去!什么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何用?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打不过!”
下人哭丧着脸到一旁去了。
那小子出的招奇怪的很,他们又不是专业的,能撑过十招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这边蔺誉扶着程书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了下来。
程书费力张开嘴,从肿的不行的嘴巴里蹦出来几个字:“怎……怎么……了?”
蔺誉让他站稳,自己跑到角落里把那几袋糕点拿上。
——
等两人回到郑府的时候,只见杜回舟和郑青云一同站在门口。
郑青云看到蔺誉又带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回来,一脸紧张:“这是怎么了?你没受伤吧?”
蔺誉摇摇头:“我没有,先回去再说吧?”
杜回舟接过那人,看见人脸的一瞬间惊呼:“程书?谁把你打成这样?”
程书已经说不出话,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痛苦的呻吟两声就没了动静。
蔺誉叹了口气:“去找府医吧,这伤的太重了。”
观易点点头,连忙去找人去了。
杜回舟把人打横抱起来,几人风风火火的进了门。
郑恒和邓媛正在屋里,幸好没出来,不然看见两人身上都带着血可不得急死了。
蔺誉把事情大致说了,郑青云让他去把衣服换下来,穿着这脏衣服也不舒服。
蔺誉应了一声,把怀里有些凉的薄荷糕拿了出来。
“给,尝尝怎么样?”
郑青云接过来,催着他赶紧去换衣服。
府医来的很快。
杜回舟皱着眉看着程书满是伤的脸:“他怎么和李望飞扯上关系了?”
郑青云摇摇头:“你都不知道来问我啊?”
杜回舟讪笑一声:“忘了,你不在书院学习,自然不认得他……”
“等等,李望飞好像也在书院。”
郑青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程书,微微叹了口气:“程书怕是成绩不错吧?”
杜回舟点点头:“是啊,考试都是第一,学习还刻苦,最严厉的夫子都对他赞不绝口,就是家里条件不太好,好像还有个生病的爹,下面好像还有个弟弟。”
郑青云揉了揉眉心:“那这你还看不出来吗?”
杜回舟略微一想,也明白了郑青云的意思,他大惊:“这……这这这,他们也太大胆了吧!前几年那件事还没给他们敲警钟吗?”
“那又如何?李望飞会死吗?”郑青云问道。
杜回舟沉默了。
他知道。
不会。
若真被发现,死的只会是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