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儿，都日高三丈了，还不快起来？”

“嗯？”余如瑛在被窝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才慢悠悠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夏毓看她这副懒洋洋的样子，不由得摇着头笑了笑。

“姐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还问？自己起来看看。”

余如瑛睡意还未散，只得费力地用胳膊撑起身子，伸长了脑袋往窗外看去，庭院里阳光明媚，高大的日晷已然显示着时辰不早了。但这于她而言又有何妨？只见她揉了揉眼睛，一骨碌又钻回了被窝，嘴里喃喃道：“早着呢，我再睡会儿……”

“还睡呢？今日可是十五，依例咱们要去太后宫里做选试的。”

见余如瑛无动于衷，夏毓又缓缓凑近她的耳朵，很是认真地说道：“你看看你，入宫都半年了，这位份一动不动的，还是个八品的选侍。你再瞧瞧我，咱们是一起入宫的，我都成六品的贵人了。”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懒得理，余如瑛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呼吸都极其平稳。

见她如此态度，夏毓也不甘示弱，轻轻拧起她的耳朵来，继续说道：“和咱们一同入宫的文姐姐和胡姐姐都升了四品贵嫔了，这两位现在都成了主位娘娘，别提有多风光了。”

夏毓口中的“文姐姐”是虔诚宫的主位文喻宾，她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她家也是个书香世家，所以在大伙儿看来文喻宾能够成为登上四品贵嫔宝座的第一人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而“胡姐姐”名叫胡归，虽是西州人氏，却是从小就接触汉学的，进了宫后，既有文喻宾的帮助，又有她自己本身的十足努力，故而也成为了第二位贵嫔娘娘。目前宫里只有这二人位份最高，谁也不知道哪人能有此幸，能够占据第三位贵嫔的宝座。

余如瑛被她烦得受不了，扯开她拧着自己耳朵的手，回嘴道：“人家风光人家的，与我何干？再说了，你现在不也是咱们养鲲宫的主位么？”

“这不一样，人家成了四品的贵嫔娘娘，是真真正正的主位。而我只是养鲲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暂居主位而已。与她们相比，我是算不得数的。”

余如瑛才不愿理会这些事情，躺在自己的窝里就是不起来。“要去你去，我不去，我还没睡够呢！”

夏毓见她好说歹说全不理会，也懒得再多费口舌，直接叫宫女上手去掀她的被子。余如瑛被吓得一激灵，但很快又把被子卷了回去：“你文的不行就来武的……你你你欺负人！”

夏毓身旁的宫女莲儿看不下去了，急得一顿抢白：“余选侍怎能这样说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大家闺秀，若真有无礼之举，那也是余选侍你自己有不妥之处在先的！”

余如瑛却并不搭理莲儿，相反，她听到这丫鬟的声音，心里默默在想，主子是大家闺秀，仆人是小家碧玉，连声音都那么悦耳，哪怕生起气来都显得那么可爱，真不愧是主仆两个。

莲儿话音刚落，夏毓就忙止住了她，暗叹一口气，这才悠悠又道：“我也不是非要强迫你。自咱们进宫以来，你睡觉也好，贪玩也罢，我何时说过你一句？”顿了一顿，又道：“前几日文姐姐来找我，说翻遍了《选试志》都未能找到你参加选试的记录，你的位份到现在仍然一变不变的，都成了后宫里唯一一个位份最低的妃嫔了。你要知道，你、我、文姐姐、胡姐姐还有理贵人，咱们五个都是同批进宫的秀女啊，可如今这位份天差地别的，叫她和我怎能不担心呢？别等到时候皇后都选出来了，你还是个八品的选侍，那多丢人呐？”

按理说，夏毓这般苦口婆心的劝导，都可算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了。可是这余如瑛好死不死的，又问了一个谁也答不上的问题：

“听说过一段时日要有一批新秀女入宫了，到时候肯定都被册封为八品选侍，与我的位份一样。既如此，只要日后常有新人进宫，我不就不是唯一一个位份最低的妃嫔了？”

这话可把夏毓听呆了。夏毓愣了愣神，嘴巴张了半日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莲儿也懒得再搭理那懒猪，便对夏毓说：“小姐，时辰不早了，既然余选侍不愿去，那还是算了吧。”

夏毓看了一眼余如瑛，无奈地点了点头。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她说道：“也就只有我能这么宠着你、容忍你，若换做别人，还不知怎样呢。”

余如瑛听了这话才似有了些反应，但很快又陷入了梦乡，沉沉睡去。夏毓这话原也不差，宫规向来森严，哪里能容得下这般随心所欲的人？况且还是个后宫妃嫔。但余如瑛实在是运气好，这运气好就好在与她一同居住于养鲲宫的人是夏毓。虽说刚入宫时都是最低等的选侍，但夏家是京城首富，名气在京城如雷贯耳，夏毓又是夏家的大小姐，谁敢不敬她三分？纵然夏家有着传了几世几代的奇怪谣言，但这也并不妨碍夏家的富贵与夏毓本身的知书达理保得她自己在宫里仍能享受着与府上一样滋润的生活。这并不算什么，关键是夏毓很喜欢余如瑛这个妹妹，简直要以“宠溺”二字来论。这就把余如瑛惯得了不得了，什么选试，什么主位，她都不在乎，只要有夏毓姐姐在，她完全可以永永远远地做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外人”。

夏毓走至养鲲宫门口，略微提起裙摆，缓缓登上步辇，稳稳静静地坐在当头，由抬辇的宫人接引而去，那端庄的坐姿和娴静的面容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一位来自书香世族的名门闺秀。来到了太后宫外，夏毓在莲儿的搀扶之下缓缓下辇，此时众人具已在殿内等候，殿内共有九个位置，正有两个是空的。夏毓下意识地抬头看看日头，还好，没有迟到，便不慌不忙地进殿行礼。

这虽是太后居住的宫殿，但太后一般在寝殿内休息，每逢初一十五这前殿就被单独空出来给妃嫔们做选试用。殿里上头坐的是虔诚宫的主位文喻宾，因她是目前最早成为后宫位份最高的人，所以在太后的特许之下，她可以坐在上头，以便随时监管底下的人，而与她同为贵嫔的胡归则是坐在下侧。这番排位，颇有些将她视作后宫之主的意思，不过时日还长，日后如何还说不准。

夏毓刚一坐到位置上，心里面便不停地打起鼓来，毕竟之前文喻宾交代给她的事情她没办好，如今余如瑛的位置恐怕要一直空下去了。夏毓默默地看向文喻宾，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她的神色来。果然，文喻宾注意到了那唯一一个空位，便把目光转向前面的夏毓，眼里满是疑惑。夏毓在心里微微叹口气，轻轻地摇了两下头，表示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余如瑛不来参加选试已不是第一次了，或者也可以说，她就没来过一次，所以这种情况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若是哪天全场到齐，那她们倒是要怀疑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文喻宾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这孩子就没那享福的命，虽说她没什么上进心，但好在也没什么太让人操心的地方。她要懒得上进，那自己也懒得管了。只是她总不来，夏毓难免要担上一个监管不力的责任，每次选试都要因此扣一半的分数。前几日翻开《选试志》，发现夏毓次次参与，题题都对，可分数就是上不去，理贵人袁舟律未能次次满分，如今总分也比夏毓要高。再这样下去，夏毓迟早要被余如瑛拖垮不可。

此时正有一个人也在默默打量着用目光对话的文夏二人，那便是坐在东侧首的贵人木偕芳。夏毓也察觉到了她，不明白她这番打量是什么用意。只见木偕芳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二人，又看了看夏毓身后的空座，突然冒出了一丝冷笑。这是她惯常的习性，似乎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表现，夏毓自见她第一面起，死活也没想通她为何要这样，明明自己也没惹她。不过好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夏毓已经学会了对她这种表现视若无睹。

不一会儿，后殿里走出来一个人，那是太后身边的卧鱼姑姑。正当大家都以为卧鱼姑姑要下发选试题目时，卧鱼姑姑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红纸来，铿锵有力地念了起来：“经上次选试之后，盐洗宫主位贵人木氏分数已足，可晋升为四品贵嫔。”

作者有话要说：小说里的妃嫔品级改编自清朝妃嫔品级，选择这个朝代主要是因为好记。括号前的是小说里的品级名称，括号里的是清朝的品级名称。

皇后（皇后）

正一品：皇贵妃（皇贵妃）

正二品：贵妃（贵妃）

正三品：妃（妃）

正四品：贵嫔（嫔）

正五品：贵人（贵人）

正六品：美人（常在）

正七品：宝林（答应）

正八品：选侍（官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