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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春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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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院正离开后,沈不寒一个人对着野利太后的画像沉吟良久。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沈不寒握着画像的手都在发抖。

沈不寒非常清晰地记得,他与李琅月第一次在论道场争论的问题——

郑伯克段于鄢,一个实在老生常谈的话题。

可就是那一次,他们争论的特别凶,以至于让众人都怀疑他们极度不合。

他坚持前代圣贤的论断,责备庄公身为人君,失教纵恶,却有意纵容其母其弟谋权篡位,姑息养奸,阴险非常,不配为人子、为人兄。

她却很坚决地推翻了一切前贤圣人的看法,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偏执,认定了庄公之母武姜既然如此厌恶庄公,从未将庄公视作亲子,共叔段也从未将庄公视作兄长,庄公对其母其弟又何必手下留情?武姜与共叔段的恶果不过是多行不比比自毙,如何能归咎庄公?

那时他尚且年少,奉圣贤教导为皋臬,以为天下所有的母亲都像他的阿娘一样,本能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他虽知李琅月被嘉柔公主所弃,可他也一直以为嘉柔公主是真的死了,甚至还猜测过嘉柔公主是已萌生求死之志,才狠心将李琅月抛弃于山路之上。

人死灯灭,万事皆空,纵然心中有怨愤,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彼时的沈不寒只当李琅月年岁尚小,又因过度惊吓已成心结,他只想着对她再好一点,待她慢慢长大,便能解开心结。

可历尽剜骨噬心、亲友断绝的苦楚之后,他终于明白,爱与血脉从无半分干系,爱也从来不是一种天性与本能。

有些人是天性凉薄,而有些人的心……就是偏的。

他们不是不会为人父母,不是不懂父母之爱,他们只是不爱个别的孩子而已。

沈不寒撕碎手中的画像,将其付之一炬。

******

画像在火中翻腾,待火盆中只剩下一片余烬时,有暗探声称有要事相禀,求见沈不寒。

“禀大人,方才定国公主与陛下起了争执。”

“因为什么事?”沈不寒揉了揉酸疼的眉心。

“西戎国要求增加公主的嫁妆,陛下不允,公主对此表示不满。”

暗探呈上了凤翔卫专用的奏报,上面详细记录了李琅月与李宣的争执始末。

李琅月在西戎点了这么一大把火,让野利氏大出血了一番,野利氏自然是不甘心,必然会想把亏损的都在大昭身上讨回来。西戎提出与大昭结亲,原本就是瞄准了大昭嫁公主的丰厚嫁妆,他们会提出增加嫁妆一事,沈不寒并不意外。

奏报上书,李宣以大昭近来国库空虚为由拒绝了西戎的提议,李琅月当场勃然大怒,声称自己是为国远嫁,替福安公主远嫁,责备李宣竟然连多几抬嫁妆都舍不得。

李宣也没给李琅月好脸色,当着西戎使者的面怒斥李琅月不识尊卑,自称答应李琅月的要求都已做到,已是仁至义尽,李琅月要想增加嫁妆,就自己从河西府掏,否则苏贽舆祠堂的修建就此作罢。

双方争执不下,最终李琅月拂袖离去,李琅月离开后,盛怒之下的李宣还砸了宫中不少东西,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奏报上一条条全都记了下来。

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个被先帝放逐的公主还敢如此嚣张,反正话是怎么难听怎么来。

沈不寒审视着奏报上的内容久久不语。

无论在西戎还是大昭,嫁妆就是女儿的门面,嫁妆越多,就代表娘家对出嫁的女儿越重视,女儿在夫家才会得到更多的尊重。大昭的官府衙门,每天收到因嫁妆多少起争执的案子不计其数。

李琅月和李宣这么一闹,西戎就算拿不到他们想要的嫁妆,但能让李琅月和李宣心生嫌隙,西戎的目的便已达到。

算是高明的一步棋,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李琅月,这便是自投罗网。

“知道了。”沈不寒淡淡地应承,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波动。

“陛下也真是的,公主为了大昭可以说是舍生忘死了,陛下怎么连多几抬嫁妆都不肯。”

“混账!”

在那个暗探还在替李琅月打抱不平之际,沈不寒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那个暗探的脸上,吓得暗探直接跪在了地上。

“公主嫁去西戎,那嫁妆便全成了西戎的囊中之物,哪有用我大昭的民生血汗去贴补异族的道理!陛下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才纵得你们这群人无法无天!”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暗探拼命给沈不寒磕头。

沈不寒一脚踩着暗探的肩膀上:“再让本官听到此类背国弃主的话,舌头全部给你们拔下来!”

沈不寒的眸中有血光,脚下的力道不断加重,几乎要将那个暗探肩上的骨头寸寸碾碎。

在暗探痛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沈不寒才松开了脚。

“滚!”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沈不寒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整个凤翔卫上下都一清二楚。近日沈指挥使换了蟒袍穿上朝服,众人还觉着沈大人面向都和善了不少,原来骨子里竟还是这样的暴虐。

暗探屁滚尿流地离开后,沈不寒将杨迁叫了进来。

“刚刚那个暗探跟紧了,让他把该说的话说完了,再以定国公主的名义秘密做掉。”

“以定国公主的名义?”杨迁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顺带再教教凤翔卫的规矩,不要多话,不要违背上级的意思。顺带再传句话给李进甫,告诉他情况有变。”

沈不寒的语气明显阴沉不善,杨迁也不敢再多言,应声“是”后,赶紧退下。

沈不寒又看了两眼奏报,冷嗤一声,将奏报直接烧了,奏报的余烬与野利太后画像烧剩的灰搅和在一处。

这些恶心的脏东西,他不想再多看一眼。

******

沈不寒先进了一趟宫,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李琅月正蜷在桌案的一角看奏疏,眉头紧紧蹙着,脸色有些苍白。

沈不寒悄悄都从背后环抱住李琅月,将头轻轻地搁在李琅月的肩上。

“还在生气呢?”沈不寒柔声问。

“你知道的,我不是在生陛下的气。”李琅月用力地将奏疏合上,“我是在气西戎怎能如此贪得无厌!”

“嗯,我知道。”沈不寒将桌上的奏疏整理好放在一边,“总之,咱们戏做足了便好,别把自己气坏了。”

“嗯。”李琅月点头,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沈不寒见李琅月的脸依旧苍白,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明明已近夏日,手心却一直在冒冷汗,立马就察觉有些不对,连忙问李琅月:“可还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什么大事。”李琅月安抚地拍了拍沈不寒的手,“今日来了月事,又被西戎扰了心神,一想到西戎,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气性。”

“来了月事?”沈不寒闻言,连忙起身,“我去给你煮一些姜水。”

李琅月来月事他是知道的,疼起来的时候能要半条命。

“不用。”李琅月拉住沈不寒的衣袖,“我已经喝过了,你陪陪我便好。”

“好。”

沈不寒将李琅月打横抱起,抱到了床上。思忖半晌后,也脱了鞋袜和外衫,躺到了床上,从背后搂住李琅月,又挣扎了片刻后,才将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替她揉着。

沈不寒掌间的温度透过夏日单薄的布料,传到了李琅月有些冰凉的小腹上,李琅月很是讶异,睫毛不停地在颤。

自从那日她提出想要搬回苏宅后,他们就同床共枕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沈不寒便马不停蹄地将她年少时住的屋子收拾了出来。

这间屋子沈不寒本来就时常打扫,屋里所有的格局摆设全按照李琅月少时喜欢的来,几乎不曾变过,收拾起来也十分迅速。

沈不寒给了李琅月两个选择,要么她住这儿,要么他把他的屋子让给她,他搬过来住,总之是再也不肯与李琅月躺在一张床上。

李琅月也没有坚持要和沈不寒同住一屋,她也需要独处的时间,去做一些自己要做的事情。

每天晚上,沈不寒都会坐在她的床头陪她一会儿,等她睡着后再离去。

李琅月觉得这样于她而言已很是知足,倘若真的日日相伴如胶似漆,说不定她真的会沉溺在温柔乡中不愿醒来,忘记她该做的事情……

可是只要沈不寒稍微主动一些,李琅月就会立刻溃不成军。

“你今日……怎么……”李琅月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沈不寒俯身吻住了唇。

“对不起……是我错了……”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后,沈不寒的眸色暗了暗,尽是愧色。

“怎么突然说对不起?”李琅月有些没弄明白是什么状况,伸手去抚平沈不寒皱起的眉。

“你还记得我们昔日在学宫论道场争论的第一道论题吗?”

“记得……怎么了?”

“现在回想起来,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李琅月抚平沈不寒眉间沟壑的时候,沈不寒瞬时去吻李琅月的掌心,激得李琅月掌心一片酥痒。

“德昭,你说的都是对的,武姜先不配为人母,共叔段先不配为人弟、为人臣,是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庄公何错之有?”

“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沈不寒突然旧事重提,李琅月总觉得其中必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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