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陈雨涵【三六】
陈雨涵没出声，拍拍郑星韵的肩。
摄像头只捕捉妹妹，拍不到她。
郑星韵立刻抬头：“啊呀，没想到这么快就这个点了，这把打完主播我啊就回去睡觉了，免得家里人要催。催婚？不是的，是作息啦，作息。”
陈雨涵退出房间，给她带上门，转头就在自己平板上下载最新版本的《幻梦仙途》。
这游戏最近新出了一个系统，其实也是官方画饼三年多的一个老概念，“道场”。
“道场”作为游戏的最新板块，包含聚灵塔、藏书阁、炼丹房等不同功能。换句话说，《幻梦仙途》终于把它“修仙”这一面的元素多搬上来一些了。
陈雨涵看重“道场”带来的自由度。“道场”的开发，意味着玩家可以通过这个板块研究被动技、特殊符文等，这些都可以增强自己的神使，而且有概率能制作出独一无二的技能。
而且根据官方的说法，两周后道场还会再次更新，届时完成前端任务的玩家还能触发随机副本。副本有概率掉落游戏内的各种好材料，甚至包括神使以往的皮肤，算是福利。
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陈雨涵登录了自己的多年老账号，解锁了道场模式。
这个模式真的很打发时间，甚至可以利用冥想系统获得道具。
就是挂机。
她看了一下游戏界面上的漏刻，循环的动画让人犯困。这倒是很适合在听网课的时候开启，这样可以阻止自己手痒想玩手机。
就在她开着冥想系统发呆的时候，一道传音符忽然冒了出来。
是游戏内好友的消息。
[大鹏]（死党）：嗨，你还记得我吗？
[大鹏]（死党）：不知道你还用不用这个号了
……现在这游戏甚至会在好友昵称旁边显示关系了吗？
陈雨涵默默点开好友聊天界面，点了点没有变化的李白飞流渡头像。没有反应，也点不开。
好久不见的人了。
她以为她都快忘了他是谁，可是在看到熟悉的头像，熟悉的昵称的时候，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会浮现眼前。就是这小子死心眼加了她那么多次好友，她才捡到游戏里唯一一个长期队友。他中考消失过一段时间，但是考得很不错。后来他们就开始通信了……
因为她很孤单。
陈雨涵想起两年前的自己。她撑着伞冒雨去校门口取信，她当时看了那本《浮生六记》之后心里有多生气。她明明知道这么做可能打扰别人，可她宁愿打电话给一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也不愿意打电话给自己的家人。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手腕。高考结束后，她实在看那些书不顺眼，于是将它们通通留在了学校里。大鹏送的东西，她倒是全都保留下来，包括那条一直陪着她度过高考，直到录取通知书到家后，才被她收进抽屉里的文昌结手链。
[不偏执的哈密瓜]：当然用，不然还能是谁
[不偏执的哈密瓜]：大鹏
陈雨涵想了想，补打了两个字。
[不偏执的哈密瓜]：陈涵^ ^
不一会，对面闪烁起“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她没等太久。
[大鹏]（死党）：……看来确实是你了
[大鹏]（死党）：你那边最近还好吗？
[不偏执的哈密瓜]：还好吧，我和家里人都平安
[不偏执的哈密瓜]：你呢
[大鹏]（死党）：还好
[大鹏]（死党）：我也和家里人在一起
[大鹏]（死党）：还玩游戏吗，方不方便开一局？
陈雨涵一个好字刚刚打下，就被自己删掉了。
她看得很清楚，大鹏现在的头像框和配色还是神代行者的配色。而她早就跌到钻石，连灵珠境都够不上。
这还是明面上的段位差距。实际上她本来手速就一般，之前纯靠游戏理解和勤奋才能保持成绩，两年不玩，这些东西早就被官方迭代了。
[不偏执的哈密瓜]：我很久没玩了
[不偏执的哈密瓜]：变菜了，不熟悉版本
很快，大鹏几乎是秒回的。
[大鹏]（死党）：我又不是找人上分
[大鹏]（死党）：只是想找你玩，可以吗？
陈雨涵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敲下键盘。
[不偏执的哈密瓜]：好
[大鹏一日同风起]请求和您组队，是否同意？
陈雨涵点了同意，界面一下从道场跳转去了组队空间。
熟悉的线香，熟悉的组队空间，这里的设计倒是没变。
[大鹏]（死党）：可以连麦吗？
她点开自己的麦克风，开口：“大鹏？”
骤然开口，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她已经好几天没和除了家人之外的人讲过话了。
“瓜瓜。”耳机里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的语气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声音却比以前多了几分厚度，有了质感，简直像在她身边耳语。
陈雨涵脖子一缩，强装镇定：“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说，尾音带着笑，“我都忘了为什么我们没一起玩了——你要高考了，是吗？”
“……是啊，感觉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陈雨涵捏了捏耳机线，确认他就是变声期过了，声音比过去更成熟，“我都没听出你的声音。”
“哎？竟然听不出来，”大鹏微微有点不满，声音就带了点委屈，“我觉得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你变声期过了，声音听起来成熟不少，”她终于有点冷静下来，失笑道，“可能你自己感受不到。”
“那我声音好不好听啊？”大鹏立刻问她。
“……什么好不好听的，比以前能听了。”
“……好吧，那也行，”他喃喃道，“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嗯？”
“‘大鹏’，”他说，“大家都喊我名字，只有你会这么叫我。”
陈雨涵叹道：“那也只有你叫我瓜瓜呀。”
“真的吗？就我这么叫？”
“真的，这个莫名其妙的昵称就是你想出来的，你都忘了。”她有点无语，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匹配成功，进入游戏了，“等一下，我太久没玩了，现在……”
“现在主流的玩法就是上野联动。”意外的，大鹏冷静极了，“你以前爱玩的几个神使里，穆桂英这期被抬了，你玩她就行。”
陈雨涵轻轻挑眉：“竟然……”
“其实穆桂英被抬也是迟早的事，”大鹏的语气难得有几分犹豫，“杨宗保这颗卫星要落地了。”
“……哦，”陈雨涵听到这里，发觉自己的心情也没起什么波澜，“已经有宣传图了吗？”
要是两年前，她肯定早就着急得不行，一点也不想自己喜欢的女神使沾上cp。
“没，只有网传的概念设计图。”大鹏说。
一边闲聊，一边清兵线，陈雨涵走回熟悉的上路，真感觉自己好久没玩了。对面选的花木兰是新皮肤，她差点都认不出来。
意识生疏了，但本能还在。
陈雨涵很快捡起穆桂英的一套小连招，杀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眼看花木兰血量少去大半，她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对方就开出了一个大招。
……新的被动技？她怎么记得之前花木兰没法极限锁血。
陈雨涵忙着走位，很快等到支援。
大鹏来得比对面打野更快。李白先一步击杀了花木兰，很快又对上班昭。
陈雨涵自知血量不足，先一步回城回血：“抱歉，我太久不玩……”
“哪有？你这么久没玩了，还能把花木兰杀到丝血，”大鹏语气轻快，“我要是不贪那三瓜俩枣的，早点来支援，现在就不会吃亏了。”
陈雨涵没接话，笑问他：“你一直在玩这个游戏吗？”
罕见的，大鹏沉默了一下。
“……其实我也差不多两年没玩了，”大鹏低声说，“最近这几天才上来玩而已。”
“玩了几天？”陈雨涵问他，“这么快就回神代。”
“……上个星期开始玩的，也就六天吧。”
“你又没日没夜打游戏了？”陈雨涵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眉头紧皱。
大鹏轻笑两声，明显心虚的样子：“最近这事闹的，实在心神不宁，学不进去，你懂的。”
“那也别伤了眼睛，更别熬夜。”陈雨涵一下想到很多学习有关的事情，但是那些关于考试的焦虑全都随着时光磨平了，只记得最后一个学期，自己过得笃定充实，简直是整个学习生涯状态最好的一年。
也是到了最后关头，她意识到自己想学的自主性才是最重要的。
当她只为了自己而学，不再在乎成绩，不在乎过往的荣誉，也不在乎所谓榜样，家里人的期待；当她终于放弃寻求同伴，拥抱心灵的孤独，她反而觉得自己浑身轻盈，前途光明。
所以郑星韵被父母抓到私下偷偷录视频，开直播，陈雨涵不以为然，但是仍然站出来给她求情。妹妹哭得都变成小金鱼了，眨着两只肿泡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但是陈雨涵就是这样想的。“爱学不学”，很多压力如果不排解出去，只会变成埋在泥土里等待爆炸的地雷。
——像她的中考那样。
大鹏却很意外：“你不劝我学习？我高三，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我妹还高三呢。”陈雨涵更放松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最近在直播，现在已经是个小博主了。”
说到这个，大鹏显然有话要说：“我知道！我竟然刷到她了。”
“你刷到她了？”陈雨涵也跟着好奇。
“首页推荐的！”大鹏叫苦不迭的语气还是那么熟悉，“真的有点火，好多人发弹幕，我进去想打个招呼，消息马上就被淹了。”
“你想和她一起玩吗？”陈雨涵想笑，“她现在已经是神代行者了，你们段位一样。”
场面几乎对调。
以前她还嫌妹妹段位低，操作菜，现在时代似乎完全不同。哪怕郑星韵的操作还是那么“下饭”，也有数个大佬不信邪主动要来带她，甚至最后郑星韵假哭大闹说自己要下播，再也不玩，也硬要围观她“三天上神代”。
“我又不是非要和段位高的人玩，”大鹏说，“她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只是好奇忍不住看了一下而已。她打的都是辅助，超多厉害的野王带她……局里另外四个人都在保她。”
“是啊，现在轮不到你来带她，”陈雨涵道，“更轮不到我。”
“我们都指望她带我们咯。”大鹏说。
两个人说完，忍不住都笑了。
推倒灵脉阵，看到熟悉的“胜利”，她这才放下手机。
耳机里传来大鹏的声音：“没想到还能再和你玩。我们明天还能一起吗？”
“可以呀，我晚上都没什么事。”陈雨涵下意识答道。
“那，你那个企鹅号还用吗？”大鹏问她。
“……用的。”陈雨涵说。
只是她不太常用企鹅号了。
“那我到时候联系你。”大鹏笑。
陈雨涵还想说什么，大鹏就和她打招呼。
“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要去睡觉了。”他同她道别，“瓜瓜，晚安。”
陈雨涵一下子愣住了。
很快，她反应过来：“晚安。”
“嗯。”他那边先挂断了。
陈雨涵回过神。
她忽然意识到，之前不管是哪一次，都是她先挂电话。
这是第一次，陈涵主动挂她电话。
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