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的程渊崎正好在思考晚饭要吃什么，这下正好有了蹭饭的地方。下班后，他先是去了趟烟酒行，买了瓶二叔喜欢的酒，又在水果店买了很多水果，他从小就被教育不能空着手去别人家里，这个习惯让他在很多长辈那里赢得了好感。
程渊崎一进门，就看到程黎坐在客厅沙发上，神情凝重，像是有什么心事。
“来来来，先坐下随便吃点，厨房还有几个菜没好。”
“二婶，你们不用弄太多菜的，随便吃点就行了。”程渊崎客气地打招呼，顺便把买来的酒和水果放在餐桌上。
程黎见到他，马上就凑过来坐在他身边，把桌子上的碗筷摆到他跟前。
“你今天怎么想到要回家吃饭了？我听二婶说你不是很少回来的吗？”
“我有事情要当面说，要不然到时又说我自作主张。”
“是什么事情？”
程黎夹了一只虾放在程渊崎碗里，然后开口道：“我们学校最近开始今年的推免生选拔，综合排名靠前的可以拿到保送研究生的名额，前三名可以去外地更好的学校，其他的就是保送到本校，你觉得我应该选外校还是本校呢？”
“就这？”
“嗯，我就是想咨询一下你的看法。”
程渊崎扒了一口饭，然后又夹了一筷子菜，对着厨房里忙活的二老连连称赞：“二叔二婶做的菜真好吃，完全是我喜欢的口味。”然后他不紧不慢地开始分析程黎的个人条件：“首先，你确定想继续学习深造，而不是毕业出来直接工作？”
“是的，我从大一开始就这么想的，经过几年的学习，我感觉本科阶段只能学到一些皮毛，很多东西还要更深入地学。”
“既然你不急着工作的话，那升学这条路你是确定的，接下来就是你的排名能排到全系多少？”
“如果光看专业课成绩的话，我应该可以排第一，但是还要看其他的，像一些竞赛获奖证书也可以加分，所以综合成绩我现在不确定能排第几名，好在专业课成绩占综合成绩考核的80%。”
“也就意味着你在专业课成绩这一块是有绝对优势，那么你需要考虑的就是成绩比你稍微低一点的同学，他们有多少其他加分项。”两人像开作战会议一样，在餐桌上比划着各种策略。
“其实很简单，我们可以假设最糟糕的情况，把你的专业课成绩和所有其他加分项都算出来后，再假设你的潜在竞争对手满足所有加分项条件，这样差不多可以估算出来你最差能排到多少名。”
“说得对哦！我去拿纸和笔。”程渊崎一把按住要起身的程黎，让他不要着急：“先把饭吃完，算成绩之后再说。你最纠结的点就是不知道自己能排多少名吗？”
这个问题问到了程黎的心里，他的苦恼终于浮出水面。
“其实......相较于排名，我更纠结的是要不要继续跟着尹老师学习，报他的研究生。”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要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啊，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尹老师，觉得他更适合你，那你就选他。”
听到程黎的想法，程母发话了，果然今天叫程渊崎来是没错的。“渊崎啊，你不是和那个老师很熟嘛，要不你帮程黎问问他的建议？他作为老师肯定知道哪个学校好。”
“好的，我去问问，问到了马上告诉你们。”程渊崎有点不解，程黎居然会为了这种事情犯难，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会想去更好的学校。
“对了，尹老师最近要出院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给我们上课。”
“是吗？我之前去医院看过他，看样子伤得很重。”
“受伤？他出了什么事情吗？”程黎把之前发生在尹禾身上的事情讲给二老听，程母听得心惊胆颤。
“程黎，你能说说为什么想跟着尹老师学习深造吗？”程渊崎放不下好奇心，还是想问清楚。
“因为尹老师对我很好啊，他是真的愿意教，而且......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优秀，只是在滨海大学里看起来还行罢了，如果去到顶尖学校，我可能就是非常不起眼的那种。”说着说着，程黎把头埋进饭碗里，假装专心吃饭。
“这么说也有道理，毕竟自己本校的学生肯定比外校的老师要更上心一些，不过平台不一样可能接触到的人和资源都不一样，打个比方说，你们滨海大学的实验室之前一直条件都很差，学校没有预算投入到改善硬件条件上，但是好的大学就有一流的实验室，开放给学生免费使用，这一点是很多普通大学做不到的，你能接受不同的平台带来的差距吗？”这番话让程黎无言以对，一时陷入沉默。
“我的工作性质让我有时可以接触到高校的人，经过我的观察，不同的平台就是有很大的差距，高校是这样，医院也是如此，好的医院，医疗条件就是比差的医院医疗条件好，并不是取决于是否有某位医术精湛的医生，当然，我也不是说好医院里的医生就一定比差医院里的医生强。”
整个晚饭时间，程黎始终愁眉苦脸，对着饭菜魂不守舍，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二叔，我带了瓶酒来，要不要我陪你喝一点？”
“好呀！很久没喝了，今天放松一下。”
程渊崎给程父倒上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二人像父子一样边喝边聊，程母还特意又去给他们准备了些下酒菜。
“程黎要是像你一样大大方方的就好了，我们问他一些事情他总是什么都不说，像个闷葫芦一样，要不就是嫌我们啰嗦，说我们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我和他妈好歹都是过来人，人生经验不比年轻人丰富？”
“二叔，你别生气，程黎其实在学校表现很好的，你没听他刚才说的，他的老师都对他很好而且很愿意教他，要知道大学老师里愿意认真教学生的不多见，学生几乎都是放养状态，爱学就学，不学拉倒。”
“那位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和我说说。”
程渊崎举着酒杯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脑海里开始自动回想有关尹禾的一切。
“这位老师......怎么说呢？我从工作层面上接触下来的感觉是，人品很好，对学术有极大热情，对学生也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可能因为和外界交流比较少，很多人以为他有点古怪，但其实本质上是个很不错的老师。”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就交给程黎自己去选吧，他这孩子既然觉得当凤尾有压力，那就当鸡头吧，随便他了。”两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约而同看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程黎。
尹禾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程黎愿意跟着他学习深造？程渊崎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尹禾的学术成果就是最好的证明，自己倒是有点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滨海大学虽然算不上是顶尖高校，但不代表没有好的老师。
“他最近要出院的话，是不是得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呢？上次去医院探望的时候根本没说上话。”程渊崎心想，于是下意识掏出手机，巧的是正好收到了尹禾发来的消息：“谢谢你上次来医院看我，花很漂亮。”
“你什么时候出院？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明天就出院了，身体还好，没什么大碍，就是伤口完全恢复还要一阵子。”
“还是回教职工宿舍住吗？”
“是的。”
“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环境好点的地方住？教职工宿舍还是有点小。”
“我已经习惯了，况且宿舍就在学校里面，上班方便，租金也便宜。”
“好吧，如果你哪天想换地方住，我可以帮你找房子。”
“谢谢你的好意。”
“对了，生科院实验室的实验耗材快用完了，我找个时间给你们学院送过去。”
“是吗？那又要麻烦你跑一趟。”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生科院的学生可能折腾了，那个实验室每天都人满为患，我这边的工程师经常收到各种问题咨询，不是这个不会用，就是那个不会看，总之就是很受欢迎。”
“那就好，正好说明捐赠的实验设备充分发挥了作用，同学们都变得爱学习了，好事一桩。”
明明可以让工程师跑腿，程渊崎出于私心，非要亲自上门。“正好有借口可以出外勤，不用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还能显得我工作努力。”他在心里这样解释，浑然不觉此刻脸上洋溢着温柔的微笑。
程父看到程渊崎对着手机一脸幸福地回复消息，忍不住调侃道：“哟，这是在和谁发消息啊？这么高兴，是女朋友吗？”
“不是，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程渊崎赶紧收起笑容，放下手机又给空杯倒满了酒。
“渊崎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个人问题了。”
“哎哟，二叔，你怎么跟我妈说一样的话？”
“我这是身为长辈给你的人生建议，要在合适的年龄抓紧完成终身大事，时间不等人......”
程渊崎终于体会到为什么程黎会觉得他们老两口很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