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顺着她的口腔溢流而出，女子的惨叫被卡在喉中，半空挣扎的手足一节节耷拉下来，身躯迅速软烂如泥，似乎被咽下的东西抽干了力气。
她顺着柳潮升的臂弯滑到了地上，面部肌肉不断抽搐，徒劳地眨眼张嘴而无法发声，身体由内而外发出了骨骼被啃噬的咔嚓碎响。
整个人似乎逐渐化为流体，血肉全靠这层皮囊兜着，眨眼间瘪成了一滩水。
柳潮升对上女子那双失去了骨骼支撑只能无措乱转的眼珠，嗓音温柔地安抚:“不用害怕，马上就不疼了。”
他打了个响指，房内灯火倏然亮起，顾念随机应变，迅速闪入了兵器架后方。
兵器架上刀具种类齐全，从杀人分尸的□□，至剥皮拆骨的柳叶刀，由大到小一字排开。
柳潮升抱着那滩皮肉来到了石床前，其上密密麻麻的划痕与血污令人触目心。
他十分嫌弃地“啧”了声，冲着帷幔后喊道:“喂，出来干活了。”
一双纤细苍白的手撩开帷幔，来人亦带了兜帽面具，看着十分小巧玲珑，似乎为女性。
“着什么急。”她不紧不慢地将怀中花盆放在身侧，抬手拂过皮肉的口部，召出了一只荧光闪烁的毒虫。
毒虫饮饱了鲜血，身体膨胀至拳头大小，撑开了猩红的唇部肌肤，缓缓爬进花盆钻入土中。
“你可仔细别撑破了皮，搅黄了生意楼主唯你是问。”柳潮升抱臂靠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我的手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神秘人不屑道。
看来二人也瞧不上彼此，顾念好戏看得正欢，忽见神秘人朝兵器架走来，忙躲到最大的刀具后方。
这是一柄□□，若只为了剥皮，必定不会选这把。
纤手在刀刃上逐一点过，看着反光中迅速接近的阴影，顾念惊得汗毛倒竖，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神秘人握上了刀柄:“这柄新进的长刀好生威风。”
她抽手欲拔，顾念刚想硬着头皮往前冲，千钧一发之际，柳潮升摁回了她的手。
“先做好你的事。”
“切，小气鬼。”神秘人一撇嘴，挑了把柳叶刀折返。
顾念冷汗淋漓地贴着刀背，暂时不敢冒然探头察看，片刻后耳边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切割声。
女子的意识还清醒着，他们竟是活剥！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从毛骨悚然到昏昏欲睡，他听得耳朵快生了茧，空气中逐渐凝聚出黑色雾气，如阴影般笼罩着整间屋子。
他立即警觉，这些黑雾……是女子新生的怨气。
顾念小心翼翼地回身看去，神秘人将一副油青的傩面倒扣在女子头部，口中喃喃低语，怨气瞬间涌入傩面，不知是超度还是禁锢。
半晌之后黑雾烟消云散，她将傩面收回，伸手一抖，薄薄的皮肤如衣裳般招展而开。
“可以给那位贵人穿上了。”
余下血肉作为养料，取了小部分投入炼丹炉，大部分存罐密封送往冰窖冷藏。
“我看你今天带了寒冰匣来，是想把先前寄存的养料都取回去？。”柳潮升突然说。
“我的东西，自是想取便取。”神秘人冷哼。
柳潮升拖长了语调:“那可未必，冰窖的钥匙在我手上，没有我的首肯，你别想入内。”
“你！”神秘人啪地一声将刀拍上台面，开门见山道:“少拐弯抹角，想要什么直说。”
柳潮升敲了敲花盆:“咱们做个交易，你把寒冰匣留在此处，帮我养一只蛊虫，事成之后我将养料寄给你，如何？”
神秘人似乎有急用，只能答应了这不平等条约。
半晌炉开滚出了一枚浑圆丹药，二人拿起丹药与花盆进了帷幔后的房间。
顾念在垂落的阴影中悄悄抬头，就见柳潮升捧着一只染了蔻丹的手，划开她的指尖取血滴入盆内。
土壤内的毒虫滋养花种，瞬间生根发芽抽枝拔叶，开出了一朵雪白昙花，花瓣底部毛细血管蔓延，如心脏般鲜活地跳动。
神秘人将皮肤仔细地贴在贵人身上，轻声说:“如今您与蛊虫签订了血契，每过三日需以指尖血浇灌，蛊虫亦会反哺，使您与皮囊愈发契合，长盛不衰。”
“这枚焕颜丹每月服用一次，共十个疗程，现做现用，每个月给您寄到驿站。”
顾念无法直视，说得多么好听，焕颜丹的来历却只字不提。
如此一来，画像的标注都有了解释，花名是收货人的代号，驿站地址是收货地，数字是用药的疗程。
“以往都有周业宁专程打点送货事宜，不过最近出了岔子，需要培养些新人选，送达时间可能稍有延迟……”
听到熟悉的名字，顾念立即振奋精神，他隐约记得周业宁是六年前押了一阵镖后大发横财，莫非就是配送焕颜丹？
这桩罪恶的生意竟持续了六年之久，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子命丧魔爪之下。
那贵人穿戴好皮囊在落地镜前打量，除了身形有些差距，样貌与先前的女子别无二致。
神魂出窍的时间过长，顾念感到一阵头晕眼花，情急之下忙拉扯帷幔稳住身形。
就是这细微的波动，令贵人从镜中发现了端倪，她厉喝道:“帐后有人偷窥！”
凌厉寒芒瞬间刺破帷幔，顾念闪避及时躲过一击，却暴露了行踪。
柳潮升咬牙冷笑:“知道了那么多，就留在此地当花泥吧。”
长剑如毒蛇般刁钻，直追着顾念噬咬，皮影小人蹬着桌椅上下飘飞，手中软剑舞成旋风，剑芒过处木屑溅落。
几个回合过后，顾念暗道不妙，双方力量悬殊，长时间神识离体，带来的影响令身法逐渐笨重，数次与剑锋擦肩而过，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刺中。
他借着瓷器掩护东躲西藏，长剑穷追不舍，落脚之处砰然炸裂。
乘着瓷片滑入兵器架旁，他在刀具间穿梭游走，柳潮升一剑扫断木架，兵刃如暴雨般砸下，钉穿了皮影的右腿。
顾念只觉剧痛来袭，躺在静谧处的本体眉头紧锁，冷汗浸透衣衫，谢栖远立即察觉，迅速抬手探向他脉搏。
柳潮升拾起一枚小刀，兴味盎然地在手中抛甩，“这猫抓耗子的游戏我还没过瘾，不如我们来玩个别的，看你这单薄的身体能接住几刀。”
顾念使出浑身解数想抽出小腿，然而钉落的刀尖仿佛重逾千斤，他只能坐以待毙。
刺啦一声，小刀钉穿左腿，皮影小人面容扭曲，内心疯狂咆哮:“谢栖远，救命啊谢栖远！”
眼见第三把刀尖即将刺中头颅、魂飞魄散时，耳边忽闻一阵清脆铃响。
是引魂铃！
顾念如听仙乐，神识瞬间抽离了皮影，忙不迭顺着铃声飘回本体。
“吓死我了！”他猛地弹坐而起，大口喘着粗气。
“你怎么样？”白泓雪有些担忧地说。
谢栖远在旁边轻飘飘道:“看来我的铃摇得正是时候。”
顾念活动着麻木的手脚，闻言猛踹他一脚:“你还敢说，我都要被那个姓柳的扎成筛子……”
话音戛然而止，劫后余生的兴奋劲过去，海啸般的虚脱感接踵而至，他一下软在了谢栖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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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睁眼时，面前是纹样奇异的床帘，大片红黑蓝白的挑花刺绣，似乎和常见的风格完全不同。
“你醒了？”谢栖远半条腿搭在床沿，手中正细致地削着一枚苹果。
顾念看着苹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里想谢栖远难得贤惠一把，就见他马上对着苹果咔嚓啃了一口。
“……”
合着咱自作多情了，人家削来自己吃的。
“滚滚滚，离我三丈远，看见你就烦。”顾念又怒气冲冲地蹬了对方一下。
然而他依然浑身乏力，蹬在身上跟猫挠似的痒。
谢栖远挑着眉坏笑道:“这会儿知道烦了，当初是谁一言不合倒我怀里的。”
眼看着顾念又要抡起枕头砸他，他忙伸手格挡:“想吃苹果了是吧？”
“才不吃，走开！”
在枕头即将砸中脑袋之际，他变戏法般拿出了一只搪瓷盘，“这盘才是病患吃的。”
苹果切分成小块，整整齐齐码好在搪瓷盘上，还贴心的附了根竹签。
顾念倏然睁大了狐狸眼，哑口无言半晌才清了清嗓子:“咳，既然你那么有诚意，那我勉为其难的吃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