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实在是烦透了。
本想归家后好好休息片刻,谁知丫鬟竟然糟心的把她娘亲从南省带来的琉璃万花建盏摔了个粉碎,还是一套的;宋冬冷笑,直接让人把丫鬟扒/光了衣物丢在冰天雪地中,每个半个时辰让人去浇上些水,好让这个贱骨头长长记性。
夜幕,桌上的菜勉强合口,然没吃几筷子便有丫鬟来通报,是程希儿。
程家办得朝节宴会得罪人了被全族覆灭,被全族斩杀,留下个孤女程希儿;程希儿,本是承载了父母对于带把生命的期望,却活活方死了全家人,真是可怜;宋冬淡淡的吃着黄花菜,冷眼看去,“她有什么事儿?要是没什么要紧的就赶紧给她送回去吧,王府虽好,可谢韶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还有她什么事儿?要是不抓点紧,他们程家可就全族皆亡了。”
丫鬟领命,然没过半刻便走了回来,“禀小姐,程家的说是她知道反贼谢妙言当今的线索,说是小姐愿意给个面子,她愿意帮着小姐清扫障碍,然后…然后也不会对小姐造成影响…不会妨碍小姐的仕途。”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但怎么说的不要紧,关键是怎么做的,要知道,这些人阴险狡诈,这些人最是可怜巴巴的善于伪装,如今这样子,世态炎凉,虽然家家户户灯火璀璨,可世家之争向来如此,波及了平民的能落几时好?
程家被反贼谢妙言带着人灭门,这是京都乃至是新朝都知晓的,这样的情况下,谁还会在乎程家和反贼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都引起恩怨了,就算是愿打愿挨、就算是无辜的,人品谁也不会往好处去想,只会在暗地里嘀咕着说三道四。
但要是真的能抓到谢妙言的话…毕竟这人现在为人困顿,亲姊妹都成了朝廷忠臣重臣,带着人马在抓人呢,如此只要做的干净利落…宋冬道,“去见过宋怀没有?”
“宋公子去往宫里见陛下了,说方家的事儿还是尽快了了为好。”
“你去问问程希儿。”宋冬说着,又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肉丢给趴在身边的狗,不一会儿,丫鬟就回来了,身上堆积些落雪,脸蛋也是越发红润,被冻的。
天寒地冻的,屋檐上早已结了冰,冰凌几乎点缀到窗户之下,掉下来怕是要砸到人的;丫鬟拍拍身子上的雪进门,跪在地上恭敬地回话,“小姐,程希儿说确有方家的事儿可以转述,事关…事关程家的惨案。”
“呵呵,那还来我这儿跪着?”宋冬又夹了块肉丢在地上,那呲牙咧嘴的狗子顿时眉开眼笑,将洒在地上的肉汤舔了个干净,道,“问问她还有没有要说的,要是没有直接去找哥哥吧,宫里的事儿,宋怀比我更能说得上话。”
“是。”
丫鬟退出门去。
程门立雪,这个词是程希儿小时候娘亲教的。
可是如今看来,倒是个讽刺的,那前来报信的丫鬟口口冷漠,连个好脸色、乃至是坐着的地方都没有;她只顾抱着汤婆子自说自话,而后便派了辆马车过来,程希儿听出了丫鬟话的意思,也是宋冬的意思。
宋家想要扳倒方家,方家本就岌岌可危,要是自己再编织些话上去,那方家方生宁便是死期将至再近几日了;程希儿咬着嘴唇,她不是不清楚宋冬的目的,可如今自己这样寄人篱下还望不见生路,只得任人摆布罢了。
她转身对着丫鬟道,“谢妙言有张脸,据说是…”
丫鬟听了后微微惊愕,而后收住了目光和张开的嘴角,也没说着告别的话,便将此人送走了;对此,丫鬟并不觉得这位亡族小姐比自己更为高贵,落魄老虎不如鸡,如今也是见识到了;丫鬟转身关上了门,对着小厮道,“今日小姐心情不好,要是不想惹小姐生气的,顺手去把那个贱骨头扔出去,摆在路上看着也晦气。”
小厮点头。
宋家门前的灯笼晃动几下,也许是年久了也或许是当真有些蹊跷,竟然接二连三的掉落几个,路边的小孩子看了高兴,偷偷拿走些当作是烤熟鸡蛋的柴火,融化大片冰雪。
刘家的院子并非是难走的亭宇楼阁遍地,整座院子布置合理院落分明,谢妙言数着月上时辰,悄然计算着下步要做的;此番失败已是大挫,如今蟾宫瞩引凄意,倒是有几分心疼自己的可怜,然这一切,都怪谢韶。
要不是她,要不是这个庶女,要不是柳氏那个贱人小妾,自己怎么会落个如此的下场,自己必然会如鱼得水将新朝收入囊中,如今偏要殚精竭虑、胆战心惊的,有家不能回,父兄和孙氏也都被谢韶害死了。
谢韶,这个仇我是必然要报的!
她蹑手蹑脚进入到院子中去,好在婆子们酣睡的声音足够大,居然还能遮住雪上脚步,她推开门,本以为刘思玫会抽泣着躲在床上睡去,结果谢妙言大吃一惊。
她将门关上,月色下的雪地反光,就算是夜晚屋子中也不免亮堂着;谢妙言看着在屋子中上吊自杀的刘思玫,心里反而是轻松几分,她看着刘思玫留在桌子上的书信,她的指尖还带着血迹,血书上昭示着作为女儿的不甘和对于心爱之人的向往。
纵然是小姐和小厮又如何,当朝的天子还爱慕一个太监呢!
谢妙言嘴角勾勒笑意,将烛台点燃,将书信烧个干净,只是书信上的血迹并没有完全变干,烧起来有些费劲,不过没关系,今夜,谁也不会知道,刘家的女儿刘思玫就这样换了个人,谢妙言不由感叹,暗自念叨着:谢韶,此番,一定要取走你性命!
大雪下了整整三日,刘家的家住刘奋终于得到空隙换上朝服,临行前,他还是气恼自己的女儿如此不堪,快步带着家丁走到刘思玫院子前,看着婆子们精神抖擞的看护心里松懈几分,他径直走到刘思玫门前,推开门。
看到刘思玫正端正坐着,头上的钗子也由朴素淡雅的银饰换成了金玉相见的,见到自己的爹爹过来了,刘思玫不但没有哭泣着,反而笑着将胭脂盒子举到爹爹面前,“爹爹,先前是我不懂事,如今爹爹的苦心我也是想明白了,爹爹生我养我十几年,我是万万不可成了个混蛋,还请爹爹为我买来桃花胭脂,前些日子同爹爹置气实在是愧疚,日后必然是万事都随着爹爹。”
自家的女儿竟开窍了?自家的女儿竟然懂得梳妆打扮了?自家的女儿竟然一改昔日的骄傲蛮横了?见着刘思玫规矩的跪在地上、看向自己的目光灼灼可爱,透着女儿姑娘家原本的水灵气,刘奋很是开心。
但还有一事…女儿已同小厮有了肌肤之亲,要是…
刘奋差来管家的婆子,让她去料理这些事儿;刘思玫不太懂,以为是自己表演的太过了,索性跪在刘奋面前,可刘奋大吃一惊,直接把刘思玫抱在怀中道,“进入王府是要为后的人,怎么可让人给王爷留下笑柄。”
刘思玫心里暗喜,点头答应。
见女儿变得乖巧,刘奋也是爱慕有嘉,幸而女儿并不跟宋明馨或者其余的人般惹上不该惹得,这样刘家也算是在朝堂中独一份的干净且权重。
眼下大敌,还是宋家;陛下先前便有了退位的意思,既然王爷作为唯一的人选必然是要好好拉拢的,自家女儿虽算不得一等一的绝色容貌,可调训的温婉可人,懂得作为女子的慈爱便是最好的,王爷多年从戎必然是缺个可心的。
很多时候,好的未必的好的,得是懂的。
朝堂之上众说纷纭,有些年纪大的,看着嫣柠公主逐步作为帝女登基逐步涨起来的朝臣,自然是不觉嫣阅是更合适的人选,毕竟从长公主跟在荀帝后便一同,如今这事儿怎么能行呢?还有些则是觉得,行景作为太监还在陛下身侧服侍,实在是过分,陛下也是过于洁身自好,从来不娶纳宠妃整日遇见个宦官,实在是生气。
但最后的,则是宋家、刘家这些,毕竟王爷作为新秀又是男子之身,终究是权力的回归者,他们要做的也只是把女儿塞进去而已。
此刻,宋家宋林正因为王爷的种种功绩、种种政绩力挽狂澜,随手将王爷随身的谢韶是罪臣女脱口而出,力排众议,说着什么过大于功、终究是祸患。
刘奋站在稍后的位置,眼睛不时打量着陛下的意思,那个让人厌烦的太监行景目光刻薄,实在是难看;刘奋把头压得更低。
“陛下并无后嗣,如此看来王爷属实是个不错的,等王爷坐稳江山而后诞下皇女皇子,大新朝依旧神采永恒,辉光永驻!”
“陛下,您为何非要爱慕这样一位大人,同为男子,陛下可是看过殿外的诸多公子半分呀?陛下,老臣可是看着陛下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