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楚怔住了，而镜川眸色微沉，湛蓝色的眸子逐渐颜色转深，像是暗藏了汹涌暗流的大海，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着巨大风浪。他脸色一如当初平静又没有表情，只是眸色沉的厉害：“沙雀的血脉传承里居然有鲛人相关的记忆，可真是让我吃惊。”

本来正在奇怪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的秋霜闻言皱起了眉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谁让你说了落泪成珠之后我脑子里偏偏知道这些呢？”

“还有啊！”沙雀看着镜川的表情带着一丝不喜，“我很讨厌你！不是因为秋楚捡到我之后又捡你因为争宠才讨厌的你！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接近你我就很反感！”

镜川用树枝拨弄了一下快要熄灭的篝火，道：“你是沙漠中生活的沙雀，我是海底的鲛人，排斥很正常，我也对你莫名反感。”

秋霜哼了一声没理他，把自己烤好的鱼递给了秋楚，一脸求夸奖的表情，说的话却仿佛没有多么在意：“这可是我刚烤好的，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先给你吃吧，可不要太感谢我。”

秋楚看着已经烤焦了并且没有刮掉鱼鳞的烤鱼犯起了难，虽然她很喜欢吃东西，并且不想浪费粮食，可是这个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

镜川把自己烤的递给了秋楚，“吃我这个吧。”

秋霜立马怒瞪他，看着秋楚接过了镜川那一份，更是恨得牙痒痒。泄愤似的在自己的烤鱼上狠狠咬下去一口，然后脸色就变了。

这是什么东西，好难吃啊！明明外面都烤焦了，怎么里面还是生的。

可是不能吐出来，吐出来不就说明自己烤的真的很差吗？自己应该是很厉害啊！不能连烤鱼都输给别人！

秋楚看着秋霜脸色极其难看地咽下去那一口鱼，好心询问：“小霜，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秋霜：“哈，我是因为心痛你吃不到这么美味的烤鱼而难过。阿楚你就是在沙漠里待久了，没见识过好东西，所以不能欣赏我烤的鱼。”

秋楚一脸莫名，“你也是在沙漠里待着的啊，还是我带出来的，能比我多多少见识？”

秋霜卡壳了，秋楚说的话非常在理，可是他怎么总觉得自己见识过很多好东西。奇怪，这莫名的感觉。

三人一路同行，实际上并不和谐。镜川和秋霜仿佛天生犯冲一样，水火不容。即便有秋楚劝着，两人关系也极差。

没办法，秋楚只好拉着秋霜小声的劝告：“别和镜川生气了，对他态度好点，别忘了你穿的衣服还是他用水织的。镜川手中线，我俩身上衣，你一直得罪他，总不想自己裸-奔吧。”

裸-奔绝对不行！小沙雀也是要面子的！

于是乎，他为了能够有衣服穿，向镜川低头了。

在这样的吵闹中，三人来到了一座名为南清的城镇。进城时城中正在举行鬼主祭祀，热闹非凡。

游行人员井然有序，带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面具。明明祭祀的是阴间的鬼主，非但没有穿一身的纯白，反而是大红大紫的颜色，还有诡异的翠绿。

祭祀舞蹈的动作有力，却充满着怪诞感觉，像是被操控的木偶，又像是井然有序的行尸走肉。但画面又是美的，诡秘又瑰丽，像是来自于一个非人奇异世界的神秘舞蹈，带着震撼人心的美。

有一个四人抬的担架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穿着一身红衣。明明红色很喜庆，可看起来却十分诡异，让人无端的心慌。

那女孩睁开了眼睛，笑的像是精致的木偶，连转动脖子的动作都是机械性的，仿佛真的是个死尸。

靠近之后秋楚才看见她关节上缠着的绸带，在她身后有着踩着高跷的男人用细细的绸带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队伍很快过去，下一个队伍又在欢呼声中而来。这舞蹈猎奇诡异又神秘，越看越着迷，摄人心魂。

秋楚被震撼的说不出话。

“此乃祭祀的舞蹈，以舞娱神，这是专门祭祀鬼主的《奈何行》。我从前只在书上见识过，此番情景也是第一次见。”镜川道。

秋楚眼睛忙到看不过来，“这也太震撼了吧，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描述我的心情了。”

秋霜手中还拿着秋楚吃到一半的糖葫芦，突然神秘兮兮地道：“据说鬼主祭祀的过程中可能有幽冥鬼界的阴间使者混入其中，你看到舞者里说不定就有真的鬼哦！”

这话给秋楚吓得一激灵，转头就看见了秋霜憋笑的表情，一把抢过了还剩一半的糖葫芦串，怒道：“你骗我！”

秋霜笑道：“阿楚真胆小！”

镜川在一旁给他们讲起了鬼主的来由：“据说鬼主生前也是凡人，他的来由说法不一。有人说他是个读书人，饱读诗书可惜生不逢时，乱世人吃人，他不愿意让母亲出卖身体去换吃食和药物，所以死了。也有人说他是战死沙场的文官，死于敌军的暗算。还有人说他是新科状元……”

“但是我们这里流传最广的只有第一种说法！”一个热情路人大叔打断了他的话，“小伙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我们本地人从来只认第一个故事。”

大叔讲的比镜川更为详细，但是秋楚也浅浅地了解了一下另外几种说法。

听完故事没一会儿，负责唱词的游行队伍就到了。

“我欲骑天龙，上天府，呼天公，祈天母。洒天浆，散天乳，酥透九原千丈土。”

“地下人人都，黄泉化作回春雨！”

据说这是从战乱时期留下的习惯，那时候天下兵戈四起，疫病横生天灾不断。

天下战乱不休，社会乱象丛生。攻城略地时，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

恰逢疫病四起，秋茅处处流痎疟，夜鸟声声哭瘴云。

尸骨多过活人，活着的人也便兴起了鬼神齐拜的风俗。神明佑生前，鬼主护死后。

太平盛世时，祭拜神明会比祭拜鬼主隆重。越是兵荒马乱尸横遍野，祭祀鬼主的声势就越是浩大。

一如现在这般，如此热火朝天规模宏大的鬼主祭祀，就说明了现在情况的不容乐观，大家祈祷亲人死后魂归地府也能亲友团圆，转世为人也能投个好胎。

秋楚向周围人打听了不少，最近确实疫病横行，据说东南边好几个城镇都爆发了疫病。南清城作为名义上的鬼主故乡，这次的鬼主祭祀格外宏大。一是为死去的百姓做法，二是求鬼主庇佑这个城市，免受疫病侵扰。

南清城，信鬼主的人，远远超过信神明的人。

大家都说这几百年周围百里没有大型瘟疫，都是祭祀鬼主的功劳。

她看的起劲，无意间她撞见了一个白衣书生，带着一顶黑色的书生帽子，中间镶嵌着一枚白色玉珏。他长得很是斯文俊秀，肤色极白，他有着一双很精致的丹凤眼，眉眼中带着几缕淡淡愁绪，可是目光掠过祭祀游行的队伍时，带着淡淡的笑意。

“抱歉。”秋楚发现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鞋子，有点愧疚。

那白衣书生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用一种淡漠又疏离的语气道了一声：“无碍。”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秋楚脸上，良久才移开。

祭祀结束，游行的队伍也散了，秋楚发现自己和小沙雀他们走散了。她心中突然一慌，紧张地四处张望，惊鸿一瞥却发现在灯火照耀之下方才那位白衣书生模样的公子没有影子。

她吓得呼吸一窒收回了目光，再抬眸望去，灯火阑珊，却不见那人踪迹。

应该是错觉，毕竟她方才踩到了那人的脚，如果是鬼的话，怎么可能被踩到呢。

秋霜风风火火跑过来，“阿楚你去哪儿？这么大人怎么能走丢呢！”一靠近秋楚秋霜就皱起了眉头，挥手在秋楚身侧扇来扇去，嘟囔道：“怎么感觉阿楚周围有点让我不舒服。”

“可能是香火味，游行的队伍时不时会烧一些东西，说是给鬼主的供奉。”

秋霜闻言用袖子加大了力度给她扇风：“那更不行了，那是祭祀鬼主的供奉，阴间玩意儿，沾上多晦气！”

“你说这话在我们这里可是要挨揍的。”一双精致的红色绣花鞋带着红色裙摆从暗中迈出，来者挑着一盏烛火微微的灯笼。她穿一身红衣，肤色白如霜雪，唇色红似鲜血，眼底青黑的一片，此刻露出一个渗人的笑来，像极了传说中的女鬼。

秋霜被吓得往后一跳，却又反应过来站在了秋楚身前，厉声质问：“你是人是鬼！”

秋楚想起来了，“是刚才祭祀游行队伍里扮演鬼新娘的一位。”

那鬼新娘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过来接她：“湘湘怎么还在这儿？祭祀都结束了，随爹回去吧。”

那鬼新娘挽着父亲的手，往后瞥了一眼秋霜，又对中年男人说道：“爹爹，要是有人嫌鬼主的东西晦气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温良退场，他娘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