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忆良感冒了,自从那天午休做了噩梦,就开始发烧咳嗽打喷嚏,体温直接飙到38.9℃,也不知道是因为睡觉时着凉了还是这几天太累了,总之这场病来势汹汹,方萍不得不给她请了假,补课的最后两天就没有去上。
“真是的,快开学了又生病,最近也没流感啊……”方萍一边找退烧药一边嘟囔。
祁忆良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心里想的是这下连元宵节也过不好了,她最喜欢吃黑芝麻馅的汤圆,但是方萍说汤圆不好消化,只让象征性地吃了一个尝尝味道。
十六号开学,祁忆良仍然有点低烧,方萍想着不能耽误课,还是一大早把她送到了学校。
“又见面了,”林霏开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教室,跟周围的人打个招呼,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手擦了擦桌上的灰尘,“唉课桌,唉黑板,唉凳子,很不高兴见到你们。”
祁忆良戴着兜帽趴在课桌上,听见林霏开的动静,恹恹地抬起头:“早上好。”
“良良!你怎么回事,你现在的样子像被鬼吸走了半年的阳气知道吗。”林霏开惊讶地凑近她的脸,仔细观察一番,担忧地说。
“咳,感冒了,你小心点,别被传染了。”祁忆良把口鼻缩到羽绒服领子里,虽然她本来就戴着口罩。
“怪不得那天脸色那么差……你这不是流感吧,普通感冒不传染的,别捂着了,我在班里都快喘不上气了,你鼻音这么重,肯定更闷。”林霏开想摸摸她的脸,突然想起自己刚摸了一手的灰,又把手缩回去。
祁忆良摇摇头:“不确定,按理说着凉了不应该好得这么慢,不过我确实快憋死了。”她把口罩扯下来,拿出水杯,灌了几口水。
张一然走进来,坐下的时候书包撞到后面的桌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费力地把快要被撑爆的包从肩上卸下,呼吸才顺畅起来。
“嗨。”缓了口气,张一然跟她们问好。
“张一然!作业写完了吗?”林霏开开门见山地问。
“没有!哎呀别问了,难道你写完了?”张一然弯腰拉开书包,把包里的东西一点点拿出来。
林霏开挑眉:“当然——没有,那我就放心了,剩的不多,只要不全收,还是有机会的。”
张一然冷哼一声:“有空追着我问,不如多拜拜神仙,求菩萨保佑别查作业——对了,你的小说。”他从夹层里掏出一本包装精美的书,偷偷摸摸地从祁忆良背后递给林霏开。
“哟,到货啦,算你有良心。”林霏开粗略翻了翻,比她那本旧了点,除此之外,内容都一样,是货真价实的未删减版。
“可别提了,你不知道买这个有多费事,我以后再也不借你的书了。”张一然摆摆手。
“哼,我还没嫌它破呢,”林霏开翻个白眼,“你最好说话算话。”
“我向来一诺千金,”张一然把课本塞到桌洞里,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否则现在这本书能在你手里吗?”
他跟林霏开吵得你来我往,余光朝旁边一瞥,才发现祁忆良没精打采的,转头问道:“你看起来很没精神诶,还好吗?”
“不太好。”祁忆良揉揉鼻子,从桌上抽出一张卫生纸,试图把鼻涕擤出来,但是失败了,鼻腔完全不通气。
张一然试图表达关心,但是怎么说比较好呢……多休息?太异想天开。多喝热水?太废话文学。多吃药?不行不行药不能乱吃。他绞尽脑汁,斗起嘴来话非常多的嘴现在却词穷了,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个绝妙的办法:“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我负责跑办公室。”
“谢谢,”祁忆良的眼睛略微亮了一下,“麻烦你了。”
张一然挠挠头:“这有什么,上个学期我脚崴了,一直是你在干活,现在我多干点是应该的。”
这小子情商总算变高了,林霏开心想,她正要揶揄张一然几句,江云归走过来,坐到张一然身旁,他后面就是李林,班里的喧闹声瞬间降了八度。
“好啦,”李林拍拍讲桌,掐断最后几个杂乱的音符,“漫长的寒假已经结束了,也该收心了,课代表收作业吧。”
班里又乱起来,李林不得不提高音量吼道:“交作业用得着嘴啊?都别说话!安安静静的!”
短暂的寂静,很快,四处冒出窃窃私语的声音,李林懒得再管,他知道作业是不可能收齐的,交上去了任课老师也不一定检查,新学期刚开学,事情多的要死,哪有空管陈年老作业?
但是收还是要收的,至少安排课代表走个流程,免得学生在底下蛐蛐“早知道就不补了”之类的话。
江云归本来打算把书分门别类地放好,张一然大手一挥,拉着他站起来,江云归有些懵:“你发什么疯?”
张一然对祁忆良比个手势,意思是让她安心坐着,祁忆良本来不好意思麻烦江云归,但是头实在很晕,双手合十,勉强扯着笑对他们晃了晃。就这一次,她趴在桌子上想。
“走走走咱们收作业去。”张一然搂着江云归的肩膀小声说。
江云归低头看了一眼:“你老人家腿脚挺利索的啊,怎么还让我收?当大爷当习惯了?”
“祁忆良她感冒了,麻烦您行行好,再辛苦几天,只需要帮忙收作业,数卷子画图的活不用管,”看江云归仍然不太乐意的样子,张一然赶紧补上一句,“明天请你吃零食。”
“这还差不多。”江云归眉头稍微舒展了些,再说祁忆良看上去好像确实挺难受的,林霏开也很担心她的样子……那他干脆送佛送到西,好人当到底吧。
“我记得你不是挺热心的吗?之前帮林霏开干这干那的,也没见你跟她要什么东西。”送作业的路上,张一然抱着一小摞卷子和练习册,对江云归说。
“那能——”他硬生生闭了嘴,没把最后三个字“一样吗”说出来。
“嗯?”张一然眨眨眼睛,凑近了点。
“那是我直接帮人家,这个,中间还隔了一层,你插在中间。”江云归斟酌着用词,勉强圆回来。
“哦~”张一然点点头,“没听懂。”
“听不懂拉倒。”江云归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到了办公室,数学老师潘颖忙着要去开会,见他们两个抱着一堆书过来,面露疑惑:“送这来干嘛?我没让收作业啊?”
“班主任让我们收的。”张一然解释道,潘颖没有耐心听完前因后果,随手往地上一指:“先放那儿吧。真是乱搞,本来就够忙的了……”她话没说完就“噔噔噔”地走了。
张一然和江云归把作业码好,迎面碰上二班的两个数学课代表也来送作业。
“老师呢?”其中一个女生说道,好像在问他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老师去开会了,她让我们先放这里。”张一然说。
那女生感激地笑了:“谢谢啊。”她笑起来的样子跟祁忆良有点像,张一然愣了愣,晃了神。以前虽打过照面,但没多注意,现在一看,尤其是眉眼的神态非常相似,不笑的时候又完全不像,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回到班里,李林已经不在讲台上了,林霏开苦着脸对他们说:“有个坏消息。”
“什么?”江云归立刻紧张起来,紧盯着林霏开,张一然也屏气凝神,如临大敌。
“下周要考试,开学考,懂吗?”
张一然跌坐在凳子上:“这很坏了。”
江云归原地石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费了好大劲才吐出一句:“它好歹提前说呢?!”
“大哥,其实也算提前了,提前一星期,”张一然缓缓掏出一本英语单词书,“其他的先别管了,我的英语啊啊啊啊啊啊——”
“你不许背单词,”江云归把书抢过来,“都别活了,要死一块死。”
祁忆良心态最好,看江云归和张一然抢书,她甚至有点想笑。
她是这样盘算的:既然早晚要考试,不是明天就考,那一切好说,下周她的感冒应该就好了。如果以现在的状态考试,铁定考不好,妈妈对于她的成绩从来不管原因只看结果,无论是因为生病、粗心还是跑错考场,成绩差就是成绩差,就要受罚挨训。所以她很顺利地接受了开学考的安排,没有一丝怨言。
“你没救了,你烧傻了,”林霏开对她的症状给出了如下论断,“明明就不应该考试,你怎么能这么逆来顺受呢?要反抗!反抗!”
“好吧,”祁忆良有气无力地挥挥拳头,“对不起现在没力气,我给你精神上的支持,咳咳——”
林霏开叹了口气,转身翻找自己的书包,拿出一本英语作文素材,开始叽里咕噜地背:“I am looking forward to your prompt reply……”
祁忆良看着像斗败了的斗鸡一样蔫坐着的两个男生,开心地笑起来,带着点傻气:“你们怎么不抢了?”
“他们刚发现自己其实是冷宫里疯了的妃子,拿枕头当孩子抢来抢去,结果把仅剩的铺盖扯烂了,所以剩下的冬天只好打地铺,”林霏开朝一地散乱的单词抬抬下巴,然后神经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根本学不进去啊啊啊啊玩了一个假期了究竟谁能学?”
她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们都是冷宫里的妃子。”
“不对,”她抱着乱糟糟的脑袋转向祁忆良,“你应该不是,你真有孩子。”
祁忆良眼神迷离,仍然在傻笑,似乎并没有注意听林霏开说了什么,也没有看江云归和张一然修补残卷的尝试,林霏开觉得不太对劲,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结果吓了一大跳:“你额头非常非常烫!不是,真烧傻了!”
“正相反,”她说,“我从未感觉如此好过。”